荣沧信了,白家之前的事他也知道,白君瑜担忧也正常,“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操心,奉北将军必能处理好。”
白君瑜敷衍地点点头。
白如脸色阴沉的匆匆走来,观察了一圈见无人注意这边后,单膝跪地尽量压着声音道:“殿下,少爷,出事了!”
荣沧一怔,下意识地看向白君瑜。
白君瑜皱眉问:“怎么了?”
白如咬牙切齿道:“随军的粮草里被掺入了大量的石子,恐怕不足以支撑到大军到达边关。”
第26章
“怎么会这样?!”荣沧惊怒地一下站起来。
他声音太大, 也引来了士兵们的关注。
白君瑜一脸淡定地对他们道:“无事,私事而已,你们继续。”
既然是私事, 他们自然管不上,也不好八卦,而且都是男人,也不太好传问这种事,没多会儿篝火前又热闹起来。
白君瑜也站起身,低声道:“我们去那边说。”
休憩时只设了必要的帐篷, 暂无议事的地方, 只能走远些说。而既然是私事,他们躲着点人, 士兵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走到无人之地, 白君瑜问:“究竟怎么回事?”
他不是不担心, 只是这种情况下, 如果他不冷静,军中必会大乱, 人心不定。
白如如实道:“随军的粮草表面看着没有任何问题,也从未出过这事, 检查时也最多看了表面的几袋,看是否有霉而已。这次也像往常一样, 出发时没发现问题。今天第一车粮吃得差不多了,小的就带人去开了第二车,结果划开袋子往里扒了几分, 发现掺了不少石头。小的不敢怠慢,又紧接送翻了后面几车,发现情况都一样,这样估算下来,我们的粮草未必能够赶到边关的。”
“岂有此理!”荣沧第一次出征就遇到这种问题,他就算再傻,也知道是被算计了。只是他从未想过有人会在粮草上动手脚,这简直无异于是从根上动摇军心。
白君瑜问:“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小的带去开粮的都是自己人,伙食营那边只跟了两个兵,也是自己人,不会乱说的。”
白如办事一向严谨,所以白君瑜无论做什么,都愿意带着他。
“很好。让人先把出发前检查军粮的人看紧,其他的装作无事就好。”他不确定检查粮草的人是否参与其中,但还是要盯一下,不直接关押也是怕有聪明人看到这种情况,猜出些事情来。
“是,小的这就去办。”
白如离开后,荣沧急切地问白君瑜,“兮择,现在怎么办?”
他很少这样着急,也是实在无法,这本不是他擅长的事,甚至白君瑜都没遇到过,让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听白君瑜的。
白君瑜负手而立,似感慨又似愤懑地说:“如果之前京中的局势只是暗潮涌动,那经此一时,就是正式向殿下宣战了。”
“你的意思是……”荣沧皱眉揣测道:“三皇子干的?”
“我想不出旁人。能做出这事的,必是与殿下有利益冲突的。殿下向来与人为善,没得罪过人,要说利益冲突,只能是几位皇子。大皇子体弱,在别处休养,二皇子不涉朝政,与官员也无甚往来。既能在朝中走动,又能拉拢住官员的,也就只有三皇子了。”
荣沧叹气,“是啊。之前我多有谦让,就是不想与他正面冲突,现在看来,我避着他,他也容不得我。”
“这次的粮草,户部是由何隶负责,若无他帮忙,这事必不能成。看来他是投靠三皇子了。”白君瑜不想这么猜,但户部能在这事上说得算的,只有何隶。
荣沧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是何玉恩的父亲,你和何玉恩……”他原以为有这层关系在,何隶应该会为他们所用才是。
“单凭何隶,他没这么大胆子,必是有人指使授意,还承诺保全他,甚至是更丰厚的回礼。京中放眼望去,除了三皇子,我想不到谁能让他甘愿冒这么大风险。他没有根基,爬到这个位置上实属不易,也是正好赶上朝中官员不足,想必他也是日夜忧心,怕被拉下马。这种时候,三皇子若向他伸出手,就算不仗着三皇子,只看着左丞相和皇后,就足以保住他的
地位。这种保证殿下你都给不了他,能给他的只有皇上和三皇子。”
“或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或者误会呢?”荣沧不是想自我安慰,只是觉得得劝慰白君瑜几句,毕竟这中间还夹着个何玉恩,就算他并不看好何玉恩,可他们毕竟是多年挚友,该说该劝的,总要说几句。
白君瑜非常坚定地摇摇头,“还能有什么原因?不愿意让何玉恩嫁我,才出此下策?没有这种可能,一来这事太冒险,没人保他他根本不敢,也承担不起;二来就算他不希望何玉恩嫁我,大不了趁着我没上门求亲,给何玉恩安排一门婚事就行了,我也不可能阻挠,更不可能抢亲。”
事情都被白君瑜分析透了,荣沧也实在没话可劝了,只能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白君瑜望了望月朗星稀的夜空,心下异常平静,“我们已经离京多日,现在才发现粮中掺了石头,且离京时不是没有检查过,实在不好解释,也有嫁祸之嫌,所以不能直接上折子,除了会引起轩然大波外,朝臣们讨论起来猜疑会更多,对我们不利。现在最好,也最快的的法子,就是给皇上送密信,既能将影响降到最低,又能避免打草惊蛇。让皇上找个名义重新送粮草来,才能安稳度过战期。只不过这样一来,回去必要受罚,你这次就算胜了,战功封赏怕也没了。”
这算盘打得好,四皇子这趟就等于是白出力了,什么好也捞不到,白君瑜也是。
“无妨。”荣沧释然,“既然我们不小心踩到别人的陷阱里,就不想那些荣华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活着回去,有命在,才能迎战。”
白君瑜笑了,“殿下能这样想是最好的。那就请殿下尽快写密信呈给皇上,在新粮草送达前,我们就多靠捕猎添食吧。”也好在这一路往北,森林比较多,有林子就有野味,不至于饿死。
祁襄喝了药,又吃了块松子糖,准备看会儿书就睡了。京城中依旧守卫严备,但正常生活并不受影响,也没有坏消息传来,人心还算稳定。
郤十舟收了药碗,颇为不赞同地说:“你近来睡得有些晚了,那些书放白天看就行了,晚上还是要多睡,才能养好身体。”
白君瑜给他送来的书很有意思,多是些民间乡间的见闻趣事,再就是些故事集之类的,只有两本与民生有关的手记,一点也不影响娱乐性。祁襄平日里还是国策国论之类的书和文章看得比较多,太傅府上借来的,大多就是这些东西。以前读书的时候手头也紧,攒点钱都买笔墨史书了,实在没有多余的买闲谈。现在骤然有了这么多本,还都挺有趣的,祁襄当然愿意秉烛夜读。所以这几日睡得晚,起得也晚了。
“知道了,今天不看了。”祁襄笑道。他也知道总看这些不成,赶明儿去太傅那里受考校,答不上来可不好。
“白君瑜出征那么多天了,也没看你担心。”郤十舟这话不是要证实什么,只是闲说几句罢了。
“他的征战经验我是赶不上的,如果遇上事他都处理不了,那我就更没什么用了,担心也是枉然。”祁襄心态好,说的也是实话,“对了,安排去接近曹光明的人怎么样了?”
郤十舟笑说:“放心。曹光明没事爱赌点钱,手下的人帮着他赢了几回,已被他奉为知己,这会儿恐怕正搭伴喝酒呢。”
“那就好,跟他们说,务必跟曹光明保持好‘知己’关系,回头可能有用。”
“放心吧,别的不行,这个他们在行。”
转眼又到了太傅休沐的日子,祁襄上门讨教。近来朝政繁忙,太傅上次休沐都取消了,今天好不容易闲一天,巴不得祁襄一天都留在府上。
但太傅毕竟年纪大了,祁襄也不好一直打扰,所以吃了午饭就告辞了
,也好让太傅好好休息半日,之后休沐能不能照常还不好说。
近来天热起来,祁襄就有些怀念以前喝过的梅子汤,便顺路去蜜饯铺子买了配好的汤料,又买了些冰糖。原本这东西自己配味道会更好,可祁襄犯懒,本身又不太擅长这个,有现成的也挺好。
自己提着东西往回走,在路过一小巷时,突然蹿出两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看这两人的打扮和神态,像是本地的地痞流氓,祁襄皱眉问:“何事?”
“何事?”高个的甩着手里的匕首,“自己得罪的人,心里没点数?”
祁襄琢磨着他入京以来得罪过谁,简直不需多想,就有了答案。
“光天化日,你们敢动手?”祁襄并不退缩,只是在思考要如何应对。
周围不是没有百姓路过,但可能是这两个地痞在这块有点名气,百姓也不愿意多管闲事,都绕着快步走开了。
“光天化日又怎样?你看看,这周围可有人敢救你?”矮个笑得猥琐,也天生长了一张猥琐脸,“这京中都是贵人,哪一个都不是你能得罪起的!”
高个哼笑道:“跟他废什么话?上!”
两个人向祁襄冲过来,祁襄正考虑怎么出手的时候,突然跳下一个灰身人,挡在了祁襄身前。
祁襄一看,居然是郭保梅郭道长。从进了京,他还没见过郭道长,没想到今天这样巧。
见有人拦路,高个道:“牛鼻子老道也敢拦老子的路?不想活了?!”
矮个也道:“你知道我们是给谁办事的吗?你一个道士好好做你的法事,少管闲事,否则要你好看!”
“呵呵。”郭道长捻着胡须,“你们要如何给贫道好看呀?”
“让你满地找牙叫爷爷!”说着,高个抄着匕首刺向郭道长。
矮个踢向郭道长下盘,想帮高个放倒郭道长。
只见郭道长身形一闪,从他们眼前消失了,两人皆是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郭道长一人一脚踢翻在地。
两个人也来了气性,不甘示弱,爬起来又扑向郭道长。
郭道长拽住高个的衣裳,啪啪给了他两巴掌,打得高个头晕眼花。搡开高个,郭道长又一把抓住矮个的头发,从肩膀处一抡,直接将人摔到地上。高个酿跄着没站住,摔倒时匕首不慎把自己划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这两个小混混只是一般的地痞而已,小打小闹的欺负寻常百姓还成,本身并不会武功,真遇到会武的,只有被打的份。
两个人如此惨嚎,路过的百姓也没有去报官的,甚至有的一脸恨意地瞪了两个人,估计是被欺负过的,趁着两个遇到真高手了,瞪一眼,低咒两句,算是给自己解气了。
“多谢道长。”祁襄向他行礼。
郭道长笑呵呵地说:“举手之劳,不谢不谢。这两人你想怎么处置?”
祁襄没有表现出跟郭道长很熟稔的样子,“这里人多眼杂,不好生事,随他们去吧。”
郭道长点头,“也好,走吧,贫道送你回去,以免再遇上挑事的。”
郭道长在祥云观只是挂名,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他。但他毕竟帮了贤珵和白夫人的忙,难保真的不会被认出,所以祁襄与他装作刚认识的样子,否则怕有人猜到些什么。
“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走出好一段距离,已经快到四合院所在的巷口了,郭道长确定没人跟踪,也没有人监视,这才笑道:“哎呀,你作戏的本事是越来越好了。”
祁襄这才露出发现真心的笑意,“没办法,京中复杂,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
精神应对。道长怎么会这在儿?”
郭道长边走边道:“今天观中做大法事,我没什么事,就想进城找你师父喝个酒。”
“正好,师父近来住在我那儿,道长跟我回去便是。”
“这倒省得我去认门了,走着!”郭道长看着周围的店铺,看有好下酒的就带一点去,总不好让孩子全准备,“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祁襄没在太意地说:“之前跟人吵了两句嘴,应该是那家人找来的。”
“岂有此理,不过吵几句就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了?这种人你下次遇到不用客气,就算闹到官府,你也不吃亏。”
祁襄无奈道:“就怕对方是想闹到官府去,我无权无势的,真关进去了还是我吃亏。”
郭道长啧啧了两声,“这京中不宁啊。等办完事,你还是跟你师父去隐居吧,过过逍遥日子,多好?”
祁襄点头,“等事情都办妥了,我会的。”
郭道长眼尖地看到一家卤味店,拉了祁襄一把过去买,也不算两手空空了。
一坛新起出来的梨花春,是郤十舟的窖藏之一,之前一直埋在京郊的院子里,搬进城中才起了两坛在院中埋好,本也是打算招待郭道长的。几碟佐酒小菜,除了卤味,还有潘管家给炒的花生和油拨豌豆。
祁襄喝不了几杯,郭道长也没让他喝,三个人围坐着闲聊。厨房里,潘管家刚泡上梅子汤的料,等过一会儿上炉熬。祁襄现在吃不了太酸的,这梅子汤多加些糖,每日饮一碗消暑,倒是没问题。
郭道长把路上的事跟郤十舟说了,郤十舟很生气,但没说什么,只等有机会再给何家一个教训。
“白君瑜求的符,你可戴着了?”郭道长问。
祁襄愣问:“您怎么知道?”
郭道长哈哈笑说:“观里上下都知道白君瑜虔心求符,一早未食参拜,才得了观主亲笔。只是他们都以为是给父母求的,我悄悄问过观主,观主说是给一位公子求的,我细一猜就觉得是你。”
祁襄知道这符求得应该是费了工夫的,但没想到是用这样虔诚的方式。当时白君瑜来给他送,他没见白君瑜面有倦色,故而没想太多。
郤十舟倒是很满意,“他也算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