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君瑜下肢的恢复可谓喜人,贤珵跟荣沧商议,由荣沧做东,贤珵安排,请上白君瑜和祁襄,一起吃饭。
白君瑜已经许久没有外出了,这次既然是荣沧请客,又是他们四个一起,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贤珵订的雅间,这边近驿馆,从二楼往下看,能看到不少外族在周围闲逛采买。
“这次庆典宴会,你
本也应该出席。但你伤势未愈,父皇问了我意见,我也没来得及同你商量,就帮你拒绝了。说你来回挪动尚不方便,让你在府上继续静养为好。也是想着,这次的外族中,不乏有前来探你情况的,你现在恢复良好,但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以免他们起了别的心思。”荣沧没有隐瞒地说。
白君瑜点头,“嗯,别的不说,宴会上规矩多,我也的确不想去。”
“若宴会上有什么特别的事,我会差人跟你说。”
“好。殿下也要注意安全,小心饮食才是。”那种场合,不至于下毒,但若掺点别的,也不好受。
“放心,我吃饱了再去,席间尽量不动。”他们吃不吃,父皇也不会在意,坐得远也看不清。
说完正事,贤珵又提议三日后的巡游他们一起去看。他已经看准了一个位置,到时候让家仆先去占着,他们再去,能最近距离看到那些珍兽。就算那些珍兽他们可能大多见过,但白君瑜在家多日,肯定烦闷,祁襄在西陲多年,恐怕也没见过,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心情也会好些。
“我已经同祖父说了,祖父也会跟咱们一起去。”贤珵兴致勃勃,这是四个人难得的一起赏玩。
祁襄暗自琢磨了须臾,微笑道:“行啊,那就这样定吧。”
他有兴趣,白君瑜自然愿意陪着。荣沧也没什么事,权当凑热闹了,像他这个身份,平时想凑这个热闹还不容易呢,这样下午看完正好赴宴,也不会迟到。
敲门声响起,小二带着一个高大的外族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
就在白君瑜他们疑惑此人是谁时,就见对方突然笑了,“阿襄,好久不见。”
祁襄愣了片刻,起身笑问:“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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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男人身形高大, 样貌极具外族特色,眼窝很深,瞳色泛灰。头发也未束, 只编了两条小辫子后,将剩下的头发随意扎于脑后,用特色的彩丝缠绕,还配了几个金子打造的铃铛,并不响,只是装饰而已。
看到他, 祁襄眼里明显是高兴的, 快步走到男人身边。
白君瑜不认得这个人,此时眉头皱着, 他还没见过祁襄这个样子, 哪怕是回京时见到贤珵, 也没有这样惊喜和积极。
男人单手扶住他, 似是怕他摔着,打量了一会儿, 摇头道:“这大川养不胖你,连京中都不行啊。”
祁襄笑道:“跟地方没关系, 是我自己身体不好。”
“话不能这么说,你若跟我回去, 定然比现在好得多。”男人笃定地说。也不在意别人怎么想。
跟他回去?凭什么?贤珵也很不满,对这个外族也充满防备。祁襄是他的朋友,二皇子也就罢了, 成不了气候,但这明目张胆抢人是几个意思?
还没等他质问,荣沧就先开口了,“闻景,这位是?”
站在荣沧的立场,就算不为自己他也不能让祁襄跟别人跑了,还是个外族。
祁襄伸手拉了男人一把,笑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金茂族的王子,公西直。”说完,又为公西直介绍了他们三人。
这次金茂族也来了,他们事先并不知道,不免惊讶。
金茂族地处深山,易守难攻,军队的装备、武器又都是最好的,甚至比大川的还好,所以即便族群并不大,也始终没有人能吞并他们。他们之所以有这样好的军备条件,也赖于他们的领地,那里盛产金子和水玉,几乎是取之不尽的,他们通过这些的买卖交易,成为各国各族依赖的对象,也为自己赚了个盆满钵满。同时,也几乎与所有地方保持着良好的往来关系,算是这片土地上难得的无争之境了。
公西直是金茂族大王的二子,长子公西圭比他大六岁,早已被立为储君,两兄弟感情也一直极好,又是一母所生,没有竞争关系。公西圭聪明、善战,又对治国之道颇有建树,长年待在族中,极少外出,所以见过他的人并不多。而公西直自小被这个兄长宠大,本性善良又不愿受拘束,所以成年后就四处游玩,不理那些繁文琐事。
“原来是殿下几位,久仰大名。”公西直受宠,却不是目中无人之辈,相反,教养很好。
“之前也没听说王子要来,有失远迎。”荣沧客气道。他对金茂族毫无成见,只是公西直与祁襄一副老朋友的样子,他们都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公西直笑说:“收到请柬,原本是打算如常派使团过来庆贺的,我正好回去看望兄长,也知道阿襄回京了,就趁机蹭了使团的行程,跟着一起过来了。”
这种庆典跟他们金茂族没太多关系,原本派个使团来就是很给颜面了。
贤珵没忍住,问:“王子和闻景怎么认识的?之前都没听说。”
公西直不拘小节地一揽祁襄的肩膀,“说来话长,简单点说就是偶然遇见,一见如故。我一直想把阿襄带回金茂养着,给他衣食无忧的生活,虽然他还没答应,但我的想法一直没变过。”
白君瑜眉头皱得更紧了,手指也用力抠住轮椅扶手——带祁襄回去养着?眷养吗?问过他意见了吗?!
这话祁襄听过太多次了,每次都没同意过,也懒得反驳了,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公西直也不卖关子,“巧了不是?我的人出来买东西,正好看你进来。否则我还得费些工夫打听你住哪呢。”
公西直没有监视他的理由,而且他回来后也没有跟公西直
联系,如果不是巧合,找起来也得花些时间。
看了看桌上还没怎么动的酒菜,公西直有礼道:“打扰你们吃饭了吧?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我与阿襄很久没见了,不知可否让他随我去?”
这个要求不算合情合理,他们出来是给白君瑜庆祝伤势大有好转的,半路被截了人算怎么回事?但对方是金茂族贵客,一点面子不给也说不过去。
祁襄夹在中间是最为难的,如果只是寻常吃饭也罢了,但这是给白君瑜庆祝,他没有离开的道理。而另一边又是公西直,他在西陲结识的朋友,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开导过他,两个人就算不是知己,也是好友。朋友远道而来,他也没有不招待的道理。
一直沉默的白君瑜拱手道:“王子,您远道而来,闻景与您叙旧也是应该的。但我们这儿也有重要的事谈,先来后道的话,恕不能让闻景跟您走。”
公西直挑眉,白君瑜目光不善,他刚才就注意到了。至于为何如此,他有诸多猜测,却不能当面问。而且白君瑜说得也没错,他突然抢人确不厚道,故而看向祁襄,“阿襄,你怎么说?”
祁襄心里已有决定,但还没等他开口,白君瑜就接着道:“何必为难闻景?情理的归情理,您见闻景一面也不容易。闻景,你跟王子去叙旧吧,一顿饭而已,不差这一顿。”
他不怕得罪公西直,但为难的还是祁襄,何必呢?不如他让一步罢。
祁襄原本的打算是先让公西直回去,等他吃完饭再到驿馆与公西直叙旧。没想到白君瑜倒是大方,直接把结果给他定了。
“也好,等出来看巡游的时候,我请客,再给你补上。”反正他们常见,不必在计较这个。而且白君瑜的腿会越来越好,到时候庆祝也少不了。
公西直很高兴,拱手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打扰了。”
说完,就拉着祁襄离开了。
白君瑜坐在窗边,看着祁襄一路被公西直拉进驿馆,脸上也是越来越冷。
贤珵很不爽,问:“凭什么让祁襄跟他走?金茂的二皇子,也没君子到哪儿去。”
他对公西直的印象差极了,正常来说,既然祁襄在跟他们吃饭,那公西直怎么也应该改天再约吧?又不是明天就回去了。
白君瑜轻叹,“公西直找过来,明显就是今天必须见到祁襄。我们与他争,的确我们占里,可为难的还是祁襄。我不想让他为难,来日方长,不差这一次。”
贤珵和荣沧对视了一眼,彼此的表情都像有话要说。
荣沧:“若此次那公西直意在带走祁襄呢?”
听公西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至少他一直想说服祁襄,不是吗?
白君瑜端着酒杯看向窗外,“那他也得走得出京城才行。”
荣沧接着问:“那如果祁襄愿意跟他走呢?”
白君瑜一愣,一时倒是说不上话来了。
贤珵在桌下轻踢了下荣沧,笑着说:“祁襄若想跟他走,早就走了。我们也别想那么多,等下次见到祁襄仔细问问就是了。”
若想走早走了?白君瑜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当初他是强行把祁襄带回来的,祁襄原本是拒绝了同小松一起回京的提议,如果他没去,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荣沧观察着白君瑜的表情,说:“对啊,也许是我们想太多了,祁襄可能根本不想走呢。”
毕竟白君瑜在这儿,只要祁襄心里还有白君瑜,那肯定不会离开的。
贤珵马上顺着话道:“是啊是啊,那个王子才跟祁襄认识几天?跟我们没法比的。来来来,吃菜吃菜。”
雅间里的
饭吃得有些沉闷,驿馆公西直的房间里,跟来的下人很快准备出了一桌酒菜,公西直招呼着祁襄入座。
“咱们这可是有一年没见了吧?”公西直给他倒茶,他知道祁襄不能喝酒。
“是啊,你这一年可还好?”祁襄打量他,跟之前没什么差别。
他跟公西直认识是在西陲的傍晚。那时赶上年节,每到过年,他们这些奴隶可以休息十五天,那也是一年中难得的休息。祁襄溜到外面给他母亲和梁福烧纸,就这么遇见了游历至此,坐在石上喝酒的公西直。
金茂族的年节跟大川不同,公西直是想感受一下大川文化,这才一路西行,年节也没有必要回去。那时公西直的母亲一年前刚过世,得知祁襄是来给母亲烧纸的,就聊了起来。他发现祁襄并非一般犯人,是个有学识的,没去过太多地方,但看过不少书,聊起来也投机。
公西直同情祁襄的身世和遭遇,也佩服他的学识,他愿意讲些沿途见闻、山川风光给祁襄听,也喜欢祁襄听得认真,甚至有些痴往的模样。他觉得祁襄就像被埋没的明珠,如果不离开大川,永无出头之日。
他曾想过偷偷把祁襄带走,带回金茂一展抱负。但祁襄拒绝了,祁襄说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不想活得这么窝囊,也不想做一辈子逃犯。
公西直没有勉强,只隔段时间会去看他,两个人说说话,看似君子之交淡如水,但实际上公西直早已经把他当成好友。
“还是老样子,到处走走。这大好河山差不多都被我看遍了,就想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买一处宅子,种种地浇浇花,悠闲度日岂不美哉?”公西直懒洋洋地靠着椅背。
“是不错,但待在同一个地方,你也未必适应。”公西直若是个能待住的,也不会四处走了。
公西直一笑,“这倒无妨,我弄这么处宅子给你,等我逛烦了你留我住几日便成。”
如果说荣清的大方是为了拉拢,那公西直的大方就纯是钱多了没处花。
“我暂时不想离开这里。以后若有此打算,也会自己落户,你若想来小住随时可以,其他就算了。”祁襄有点不想谈以后的事,关于白君瑜的事,他没跟公西直提过。
“你这人,就是什么都想靠自己,不是不好,只是你置那些真心想帮你的朋友于何地?”公西直语重心长地说:“我看你这身子也没见强,可见在这大川京中过得也不舒心。既如此,何不跟我离开?我金茂有山有水,地方是小了些,可生活富足,百姓安乐。你又有才华,日后若能辅佐我哥,也是一番抱负。”
“阿直,我留在这儿自有我的原因。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大哥身边人才济济,不缺我这个大川人,我也无意于朝堂。日后能做个闲云野鹤,就是幸运了。”
公西直叹气,“行吧,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但你若遇上为难的事,务必找我,我定然护着你。”
“多谢。”
祁襄不能喝酒,公西直也没喝,两个人一直聊到亥时,祁襄才出来。刚踏出驿馆大门,白如就迎了上来。
“你怎么在这儿?”祁襄惊讶地问。
白如笑道:“少爷不放心您,一直在这儿等着呢。”
祁襄心里一热,退了公西直安排送他的人,走到马车边。
白君瑜掀开车帘,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终是露出了一丝笑意,“晚上天凉,快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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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白君瑜拿过披风给祁襄披上, 白如才赶车往四合院走。
“师父不是说让你早睡吗,何必在这儿等我?”祁襄心里是高兴的,但又觉得白君瑜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
“近夜路上行人少, 我不放心你。”白君瑜看着祁襄,车厢内光线很暗,还是能看到祁襄明亮的眼睛,看不出祁襄的情绪,但语气上听着是高兴的,这样他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