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所谓的有舍必有得。
只不过梵汐并不是睡到自然醒,而是被宫里的传令官和府里的下人们不正常的喧闹声吵醒的!
麻烦似乎不但没有解决,反而蜂拥而至——答应了帮他救北冥家人、还北冥清白的千夜迟迟没有行动;一向无视逸尘娶那些作为摆设的宫妃皇后的梵沐这次奇怪的动了怒气,号称去上香,至今未归;茗仑自他结婚那天起便再也没有露过面,偏偏他又在落琴崖悟到了北冥留下的字条的意思,却不知该找谁倾诉……现在又是昨天才娶了新的皇后娘娘的逸尘,不在宫里陪皇后,却大清早的派人来找自己去御书房!
梵汐隐隐觉得不对劲,一问下人才知道,最近京城的三件大事的发生让本就繁华的京城显得有点沸腾的过了头——
第一件事,当然非当今圣上的皇后册封大典,这也是三件事中唯一能跟喜庆沾点边的;第二件事,前些日子刚刚大婚把京城街头巷尾渲染的一片喜庆的、被老百姓背地里偷偷评为“京城最美的新郎”的梵汐大公子回来了,携新婚妻子外出游山玩水的他却是一个人回来的--据说那个幸运的新娘在杭州游湖不幸落水身亡,转眼间变成了天下最不幸的新娘!虽然传闻无从查考,但宰相府一夜之间卸去了所有婚礼的装扮,人人身着素服就是最有力的证明——这是千夜的馊主意,不然北纾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总不能说是他在玩“大变活人”吧,总要有个说法,他自然也心知肚明!
只是第三件事,却让整个京城的百姓闻讯色变——
郊外的荒草丛中发现了一名赤裸的无名女尸,脖子被活活扭断、脸贴在后背上……一时间街上少了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身影,给天子脚下的太平盛世蒙上一层恐怖的阴影。
命案,照道理来说算不上稀奇!
可是却让梵汐忐忑的忍着全身酸痛,手忙脚乱的换上衣服便朝外面早就准备好的轿子那边,吃力的挪过去——没来由的不安!
总觉得……逸尘这个时候找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好的大事!
只是梵汐如此仓皇的离去,却没注意到枕边其实早就醒来的人,不疾不徐的张开一双犀利的眼眸望着他的背影,那眼神里有疼惜、也有无奈。
……
不多时,御书房——
“难得昨天立后,可以得到暂停三天早朝的休息,你不在东宫陪娘娘,大清早又来找我做什么?”
梵汐一脸同情,当然同情的对象是那个毫无选择的余地就被茗仑推进“火坑”的女人。
谁知逸尘一边瞪他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心情却无论如何的提不起好兴致——
“我在御书房看了一夜书,都还没睡呢。对了,我送你的府邸赶紧打扫出来,以后咱们几个没事聚聚也方便……不然像现在,在这宫里我总得当皇上,又不方便总忘宰相府跑……”逸尘前言不搭后语的继续打着他的哈欠。
“如果说那宅子的话,我爹安排了宰相府的下人一直在收拾,过几天就能住了。不过……”
“不过什么?哦,对,也许我不该在现在说这个……”逸尘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是他送給梵汐的新婚贺礼之一……然而如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梵汐假借蜜月之名在蓝香宫躲避了数日,然后放出了妻子遇难的消息……无论真假,其中必然有难于出口的苦衷。
“北纾的事责任全都在我,我现在真的是没脸见九泉之下的北冥了。”梵汐苦笑着,“不过和宅子无碍,我只是觉得——你不是还有蓝香宫吗?”
梵汐注意到当他提到“蓝香宫”这三个字的时候,在逸尘的脸上——
忧愁的神情一闪而过。
……
第四十九章 君王惑
关于北纾不见了的真相,他还没有想好怎样跟逸尘解释,因为其中涉及到千夜,只好按照千夜事先给他编好的传言先瞒着……好在逸尘别看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之一,却也是几人之中最懂得分寸的!逸尘不问,总算让他心中稍微好过些。
只是想及此,梵汐的心里也是乱作一团——千夜是杀手,那是地方官府通缉的事!但是他与“北冥案”牵连甚多也是铁一般的事实,在其中扮演着何等重要角色,他更是一无所知。自己明明是一心要给北冥平反报仇,明明也恨透了从第一面起就不断蹂躏糟蹋他的身体、破坏他的生活的千夜……如果是那样的话,趁现在把千夜其人和他藏身之处说出来,岂非是揭开北冥被刺之谜和报复凌辱之恨的最好的时机!
但是千夜现在答应他的事,是连逸尘都做不到的!
所以,他不能这么做……而当初信誓旦旦的复仇的豪言壮语还在他心头澎湃,只不过脑海和身体却像分离成为了两个人,做着自己都感到羞耻不堪的事,却渐渐的变成了一种堕落的习惯!早晨听说了郊外女尸的时间,更是在乘娇入宫的路上第一时间赶过去告示牌那里确认了一番,当他看到画上那女子的脸不是北纾的时候,那种小人式的畅快感不止是对北纾的担心,还有一丝对于千夜能够信守承诺的欣慰……他必然是被千夜用什么药物迷失了心智吧……
“以后,一段时间里可能不能常常去蓝香宫了。”
逸尘当然不知道他这半天不语,是在心里斗争什么……他自己倒是虽然尽力掩饰却根本藏不住苦着的脸。
“为什么?”
“因为新的芸珊皇后,毕竟她是茗仑的人。”
——逸尘看似直言不讳的话中,隐约夹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气息。
梵汐有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那你还娶?早先回绝了茗仑不就好了?”
他这话,当然有为梵沐打抱不平的意思,但却也不尽是。
毕竟梵沐不是自己,那样强势聪明的梵沐,若是他真有不满,那么要打抱不平也还轮不着自己披挂上阵!
问题在于,逸尘在这次立后的事情上,处理的一反常态——茗仑毕竟是感情要好的青梅竹马,却明知道后宫的皇后反反复复的更换、最后只能落得在冷宫里空度残年的下场,却还介绍自己的亲信之女进宫?逸尘也从来都不会立自己的亲信的亲属为后,这次明知道隔着这层关系,还接受了茗仑推荐的芸珊。
……也许,他可以解释为这个男人终于对梵沐这种特殊形式的爱和任性感到疲倦了,决定重新认真对待另一个女子……但是,这个人脸上的表情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梵汐,问你个问题——”
——逸尘绝少有如此认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恩,你说吧!”
君臣之间敢如此对话的,恐怕上下五千年也就只有梵汐了,虽然没有群臣的敬畏,却有着比任何人都真心的关切……这也就是为什么逸尘只能把心事同这个人讲的原因——
“北冥出事后,经群臣联名举荐——我把原先北冥手中的兵权交给了茗仑。他是我的亲弟弟,也是唯一跟我一样由母后嫡出的皇子,地位自然远远高于别的王亲贵族甚至王爷,大臣们出于这个角度考虑倒也未必有什么私心,但是如果……”逸尘顿了一下,言辞变得十分谨慎的捕捉着梵汐每一个细节的神色,“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死了,你觉得这皇上的位置会落在谁的头上?”
梵汐心头一紧,尽管逸尘尽量用再平淡不过的口吻问他,可这问题本身却绝对不平常,他沉思了片刻——
“应该也是……和您同为太后嫡出的茗仑吧。”
太后是个极为强硬派的女人,当年先皇宠妃众多,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子置身于深宫之内,不但躲过所有的明枪暗箭,还扫平前进的障碍,更以区区嫔妃的身份将自己的儿子扶上皇帝宝座,自己也从此母仪天下……就算今天,那位太后的话在朝野上下依旧如律天听!就此而言,就算真的皇位易手,也绝不会离开她的手掌心。
然而,梵汐却猛然被自己脱口而出的答案吓了一跳——茗仑!
他猛然想起前几日与千夜重上落琴崖时的猜测……青梅竹马落琴崖……难道北冥暗指之人果真是他们几个青梅竹马之中,而是最喜欢上那落琴崖的茗仑?!
因为事关重大,无凭无据的猜测他自然不能随意讲出来……可是,逸尘察觉到什么那就另当别论了!如果茗仑真的要谋反……那他也就只能毫不犹豫地站在逸尘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