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七国 第27章

白起紧闭双眼,辨出那湖底啸声来处,一松手,喝道:“去——!”

利箭无声无息地没入水中,一箭射穿蛋壳,将蚩尤牢牢钉在石台上!

浩然、子辛、喜媚同时抬头眺望,蛋壳轰然垮塌,

刹那湖水猛然沸腾,轰的一声爆向天空!

巨兽伸出上万触须,蔓向太湖周围山峰,一道银光旋转着从湖水中射出,夹着浩然的怒斥:“化剑,子辛!”

蚩尤愤然咆哮,音传百里,天地为之色变,白起又猛地喝道:“浩然!这处!”

浩然一手抓着子辛手腕,另一手提着喜媚,子辛道:“不可伤了他!孤还有话未问——!”

“你……”浩然勃然大怒,拖着子辛,狠狠朝湖中探出头来那庞然怪物甩去。“混账!昏君!我干你娘的!”

子辛被这么一甩,如炮弹般朝蚩尤掼去,见浩然动了真火,无可奈何,再不敢多说,只得于半空中化作一道金光,恢复剑形。

浩然又急又怒,将喜媚甩向白起,飞身冲向落湖的那把巨剑。

然而龙阳君此刻受冷水一激,早已醒转,见大剑入怀,人于半空中堪堪伸手抄过,茫然望向蚩尤。

随着白起一声怒吼,又一杆巨箭呼啸着飞来,砰然将冒出水的巨兽中心——人型魔神蚩尤带得飞出水面,钉在岸边!

浩然一甩之力未消,龙阳君手执大剑,咚的一声再次落水。

蚩尤仰天狂啸,触角猛地在空中一抽,将浩然抽得倒射回去,狠狠摔在岸边。

漫天遍地的触手在那一刻尽数消失,现出一名全身赤裸,肌肤古铜色,双眸似血,披头散发的男子。

钉在胸口的巨箭被蚩尤随手抽出,抛向水面,蚩尤放肆地大笑几声,砰然化作血雾四散,轻飘飘飞向西北面去了。

子辛抱着龙阳君载浮载沉,半晌后捞着一截断木靠岸,白起揽着疲惫不堪的浩然上前。

龙阳君显是失了元气,一张脸白得恐怖。

子辛道:“白老弟怎地来了?”说着伸手去接浩然,不料横里挥来一拳,登时鼻血狂喷。

浩然怒到极致,愤然击上轩辕子辛面门,将其打得再度摔下水去。

浩然吼道:“你闯了大祸!”

龙阳君冻得嘴唇发紫,哆嗦道:“钟、钟太傅。”

“你他妈的也不是好东西——!”浩然怒不可遏,一脚将龙阳君亦一并踹进水里。喘息片刻,喜媚胆颤心惊来扶,被浩然推了个趔趄。

浩然揉了一把湿淋淋的短发,心烦意乱到了极致,转身走了。

第26章 后院起火

浩然动了真火,秦国又似发生了大事,子辛不敢再多说,与龙阳君简略交代几句,便朝龙阳君借了一辆马车,与浩然、白起喜媚回归咸阳。

“十万火急。”

浩然把布巾扔到一旁,接过白起递来的竹筒,抽出里面羊皮纸,抖开一看,眉毛再次拧了起来,道:“多大的事,连这几日也等不及?”

白起摇了摇头,又看了子辛一眼,目中颇有同情神色。

浩然冷笑道:“吕不韦终于大言不惭,自封‘仲父’了。”

子辛小心翼翼道:“仲父?”

浩然不予置答,朝白起道:“太后如何说?”

白起背靠马车座椅,悠然道:“奸商送进宫里那阉人,不就是交换条件么?”

“……”

浩然与子辛无言以对,浩然道:“她逼着储君这么叫?”

白起嘲道:“自你离开咸阳后,朱姬便与嫪毐奸情火热,嬴政派人寻太傅,太傅不归国,一来二去,太后与吕不韦逼得他没法,只得忍气吞声罢了。”

浩然道:“太傅也断不得帝王家务事,横竖先混叫着,过得几年再行应对不迟。”

然而说归说,浩然却知此刻嬴政肚子中定是恼火至极,数日后回到咸阳,嬴政竟是一反常态,到午门外亲自来迎。

随行众人却无一例外的发现,浩然与子辛脸色都不太好看。

嬴政道:“两位太傅……”

浩然敷衍道:“回来了。”

“全国各处加派人手。”浩然吩咐道:“师父闯了大祸,即日起密切监视,哪一县,哪一乡,若有人离奇死亡,都需回禀咸阳,待我前去查勘……”说着望向嬴政,安静与其对视片刻。

浩然问道:“政儿箭伤好得差不多了?”

嬴政似是经六国兵围咸阳一事,忽然便一夜长大,目中暴戾之色未去,却多了一份阴狠与隐忍。

嬴政吁了口长气,像是盼到救星,屏退侍卫,上前微笑道:“政儿谢过师父救命之恩,病刚好,未曾来见师父,师父便带着姬丹归燕去了。”

浩然打量嬴政,又抬眼扫视身周众人,未知嬴政那笑容是真心假意。然而这暴君多少明白了点驭臣之道,不再一昧逞泼使蛮,倒不失为一件好事,起码自己不用终日对着一名脾气刁钻蛮横的少年天子。

浩然道:“储君,这就明说了,你的事我没办法。”

嬴政脸色一沉,微有不悦,与浩然,子辛并肩穿过午门。

嬴政道:“你去和我娘说说。”说毕目光转向子辛牵着的小女孩,不住打量。

浩然道:“这是喜媚。”

嬴政笑道:“小妹妹是哪里人?”

浩然道:“你该唤她作姑妈。”

嬴政:“……”

浩然没好气地推开子辛些许,拉着喜媚,朝后宫去了,唯剩嬴政与子辛立于午门外。

嬴政眯起眼道:“师父怎么了?”

子辛道:“罢了,莫多问,被我气的。”

子辛转身回了住处,嬴政尚是自小以来头一次见两名师父间动火,惴惴不安,思忖许久,终究提脚追上浩然,仿佛能与他多说几句,便安心些许。

谁知道这一去便去出大事来。

嬴政紧跟浩然穿过大半个后宫,见喜媚伏在浩然背后,扯的尽是些小女孩心事,浩然却面容严峻,无心说笑,只随口应着,嬴政不禁莞尔微笑,待到得太后寝殿前,浩然道;“太后娘娘,你家喜媚回来了!”

朱姬慵懒之声于内殿传出,笑道:“莫进……姐姐正……哎!”

朱姬娇笑道:“这就来这就来——喜媚!哎!滚开!”

前半句对浩然说,后半句却是斥嫪毐,嬴政少时便爱偷听,常撞生母与吕不韦行那苟且之事,霎时间便变了脸色。

嬴政远远站在庭柱下,不断喘气,心内暗自揣测朱姬殿内男子是谁。

少顷朱姬挽了罗裙,一阵风似地奔了出来,抱着喜媚又哭又笑,嫪毐方一面系着腰带,一面阔步行出,躬身笑道:“见过太傅。”

嬴政见了嫪毐,心念电转,登时明白是怎一回事,当真是肺也气炸,霎时二话不说,抽出腰间天子剑,冲上前去,吼道;“好个阉人——!”

浩然早知嬴政跟随其后,不多理会,只想着令朱姬收敛些许,然而不料却高估了嬴政的忍耐力,竟会气得全身打颤,提剑要砍朱姬。

嫪毐决计不敢与储君动手,一见嬴政持剑奔来,便慌忙朝后退去,叫道:“太傅救我!”

朱姬见了嬴政,柳眉倒竖,斥道:“政儿,莫胡闹!”

嬴政连日来一腔怒火憋了许久,此刻终于无法抑制地崩溃,眼中含泪,斥道:“滚!贱人!”

嬴政虽是急火攻心,抡剑,劈砍那手势却未曾乱了方寸,运起中气一声猛吼,居然也有子辛两三分气概,嫪毐逃进殿内,嬴政便将案几砍为两截,狠狠横剑扫去,正是子辛亲传剑法,嫪毐迫不得已抽出帐边一剑格挡,叮的一声架住。

“反了你——!”嬴政如猛兽般咆哮道。

朱姬焦急道:“浩然!”

浩然只看戏般不作理会,此时瞥了朱姬一眼,目中颇有深意。

嬴政大喊大叫早已招来后宫侍卫,众人不知发生何事,冲进寝殿内,嬴政吼道:“来人!将这阉人拿下,午门外——”

嬴政若喊出午门外问斩一话,君无戏言,嫪毐便再活不成。说时迟那时快,朱姬拂袖,浩然弹指,两道劲风一左一右,分袭嬴政!

浩然抬手轻弹,柔力化去朱姬袖风,再隔空剑指一点,击中嬴政后脑,令其昏厥于地。

朱姬娇容失色,不住喘气,道:“钟浩然,这都是你编排好的?!”

浩然冷冷道:“太后,少来点事儿罢,你纵不认,好歹也是你儿子。”

浩然上前抱起嬴政,道:“子辛去歇下了,此行麻烦甚多,隔日你可唤他来问问。告辞。”

嬴政提剑斩阉官一事,不到半日,咸阳宫中便已传得沸沸扬扬。

天黑掌灯,春夏交接之际,房外虫鸣声不绝。嬴政躺于榻上,许久幽幽醒转,见灯下一人正埋头翻看竹简,正是浩然。

再打量四周,侍卫宫人俱被遣走,嬴政舒了口气,望着帐顶道:“你看什么。”

浩然头也不抬,答道:“帮你批奏折。”

浩然连日疲惫,撑到此刻还不歇息,显是等着嬴政醒来,听其说话,嬴政心知此时,过得半晌,嬴政道:“让我杀了他。”

浩然道:“你娘飘零数十载,如今好不容易享点福,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何苦来?”

嬴政神色黯然,发了片刻呆,又道:“我五岁那时在赵国住着,入冬生了场大病,家里穷,买不起侍婢。娘便亲手拧了帕子,敷我头上,守了我一晚上。”

浩然漫不经心道:“你既念着旧情……”

嬴政道:“如今十六了!来了咸阳后,我娘便没再问过我!”

浩然微一怔,望向嬴政,嬴政目中流露出愤恨,痛苦的神色,道:“那日我在城外被流矢射中,抱回宫来,一睡便是十天,母后连看也不来看我!”

浩然道:“你那伤我不给你治好了?”

嬴政微微喘息,道:“是,是师父治的,联军也是师父打退的,母后呢?我险些死了,身边就你守着,她连问也没问过我!”

浩然答道:“她不是你娘了。”

嬴政与浩然俱是静了,浩然道:“她是你母后,熬过那时候不易,让她过点随心所欲的日子罢。”

嬴政缓缓道:“我也觉得……她不是我娘了。”

浩然心内五味杂陈,浑然不是滋味,明知朱姬不再是从前的那女人,却无法坦白告诉嬴政,然而仔细回想,若朱姬未曾被狐姒附体,又该如何?

只怕吕嫪之争,阉人之乱,一切还是大同小异,不管自己做了些什么,事实证明了,历史总会导向一个必然的结局。

嬴政忽道:“你闯了什么祸?”

浩然道:“我将一个远古的邪神放了出来。”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