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七国 第35章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他问我,并从锅里捞了一块肉,扔在甲板上,小狗马上就跑了过去,衔起肉大吃,一边朝他摇尾巴。

所有的人都会问我这个问题,我确实不知道。

我不停地大叫,转身就跑,他的力气大得很,抓着我的脖子,把我拖到船边,用绳子绑着我的脚,把我头朝下浸到海里。

我大口地喝了很多海水,水咸得发苦,过了一会,他笑着把我提起来,让我喘几口气,又把我浸进去,直到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船长从来不让我下船,他告诉坐船的人,我是他的儿子,让我朝他们下跪,求他们多给点值钱的东西。

没有客人的时候,他会说:“儿子,来,陪老爸钓鱼。”

接着他用一个铁钩子钩着我的上颚,把我浸进海里去,绳子吊着钩,钩上挂着我,让我在海里浸着,小船前进,我就这么被拖在海里……

船长心情好的时候,会把客人带到另外一个岸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让客人排队站在船舷旁,用铁管子砰砰砰地打,让他们摔进海里去。

我在船上住了不知道多久,后来我明白了他在做什么。

我在船底凿了个洞,再用木塞堵上。

那天他和以前一样,把我关在船舱里,在岸上买完淡水,上船,出海,去接客人。

那天的风浪很大,但他还让我玩钓鱼。

我泡在水里,风大得很,铁钩从我鼻子前伸出来,我一手拉着绳子,嘴巴里全是血。

我喊道:“绳子会……断!”

他坐在船舷上喝酒,朝我叫道:“你这个怪物!怪物——!懂吗?!不会死的怪物!”

我叫他:“求求你,让我上去!”

他喊道:“怪物也不想死?!”

我痛得难以忍受,大浪拽着我在海里摆来摆去,脑袋快要裂成两半,我大声哀求,最后他才提着绳子,拉我上船,我已经满身是浸了海水的血。

他打了我一耳光,说:“生不如死,还想活着?怪物儿子。”接着自顾自地到一边去喝酒了。

我挣扎着下了船舱,找到那个塞子,把它拔了起来。

水越来越多,我渐渐地死了,我很庆幸我没有死在巷子里,也没有死在海滩上,而是死在这里。

以后不会再有人被船长杀死,也不会再有人要陪他玩钓鱼。

临死前我看到小船的舱板碎开,有一条黑色的大鱼咬住我,把我托到海面上。

有一双手抱着我,他把我放到岸边,又在我手里塞了一张纸。

女审判官道:“我明白了,你被小岛上的修真者送到海滩上。”

男人答道:“那是机密,女士。”

女审判官自知失言,点了点头。

少年问道:“什么者?”

众遗民审判官纷纷答道:“没什么,你不需要知道那个。”

男人取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问:“他放在你手里的,是这张么?”

纸条上书:天道正气,浩然长存。

“是的。”少年答道:“是它,我不认识字,这是字么?”

男人道:“你以后会认识的,修真者或许对你有点兴趣,听说他一直在遗民中寻找接班人。”

女审判官递来一张柔软的纸巾,道:“先把血擦一擦。”

浩然接过纸巾,捂着鼻梁上的血洞,沾了些汨汨流出的鲜血,眼里泪水滚来滚去,他又问道:“可以给我点东西吃么?我实在饿得……很难受。谢谢你们了。”

卷四·神农鼎

第33章 双魂相斗

徐福恢复真身,目光呆滞,双眼没有焦点,不知望向何处。

子辛拍了拍徐福的肩膀,道:“老弟,徐福老弟?”

子辛伸手,按着徐福的脑袋,左右摇晃,徐福噗哧噗哧地吐了一串口水泡泡。

“……”

子辛哭笑不得道:“兵主,现如何计较?崆峒印……”

轩辕殿上,本是镀金的黄帝雕像化为血红色,被蚩尤附上。蚩尤道:“不知。”

子辛大步走出殿外,朝山下望了一眼,木石机关已如白蚁群般攀上山腰,于那空中遥遥飞旋的机关鸢与木龙,却不敢近前来,只来回巡逻。

子辛道:“糟了,崆峒印缺了一角,五色神光被浩然破去,现地魂攻山,该如何是好?!”

蚩尤叹了口气道:“千算万算,终算不到三清插下手来。”

蚩尤原本与子辛、徐福二人议定,放墨家机关入山,以五色神光,崆峒印筑起屏障,将机关分批隔断。蚩尤再将黑火缓慢吸入、同化,一役可竞全功,从此地魂再压不住这魔神。然而此刻屏障皆毁,徐福又成了呆呆傻傻的模样,反倒是天魂本身有着莫大的危险,只怕机关群攻陷首阳山时,地魂黑火便会现身,一场恶斗后将血雾天魂吸纳。

子辛道:“镜,琴二器能用不?伏羲琴可控人心,机关屋……”

蚩尤沙哑着声音答道:“无用,现上万台机关俱是黑火操纵,当不会露了破绽。”

子辛一个头两个大,抓着徐福衣领,凑到他耳旁大吼道:“徐福老弟!!”

徐福两眼化作蚊香不住转圈,子辛猛烈摇晃道:“醒醒!莫睡了!”旋又轻轻给了他一耳刮子。

徐福开口“嗷”的一声,冷不防吓了子辛一跳。继而嗷嗷连叫,朝后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机关屋如蝗虫般此起彼伏,沿四面八方覆盖了首阳山。

浩然与白起在山下看得惊心动魄,浩然沉声道:“水镜要做什么?”

白起茫然摇头,浩然正迟疑是否要回山上,忽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轩辕殿碎成斋粉,暗红色的巨人雕像手持金色大剑,于山顶冲出!

“黄……黄帝?!”白起惊道。

浩然道:“是蚩尤!”

蚩尤横剑当胸,金光暴涨,一挥而去,山下机关屋摧枯拉朽般平地崩溃。

蚩尤用轩辕剑,整个正邪阵营彻底倒转过来……浩然实是哭笑不得,拉着白起藏在一棵树后,只见轩辕巨像举手投足,剑光飞至,都是天摇地动的阵势。远方大地在阵阵颤抖,山顶上又有无数落石滚下!

“少顷黑火释出,必扑我而来缠斗,你需得抗住。”

“我……经脉快被你冲断了!”轩辕剑发着抖道:“少注些力!”

蚩尤以精神与轩辕剑交谈道:“你太久未曾出战,终日沉湎儿女私情,上次断后,更被女娲接续,受混沌先天浊气玷染,如今锈钝腐朽,与废铁无异。”

“孤现以魔皇之力贯注你身,若你坚持得住,便是洗髓清脉,当可回复当年涿鹿之威。”

轩辕剑惊道:“若扛不住……”

蚩尤道:“便将彻底碎裂,如何?”

霎时间平原上一声狂啸,千万座机关屋同时解体,木石零件犹如流星,扑向山顶,一只与轩辕神像等高的巨人在半空中组合,展出木板般的双翅,长声呼啸,飞上天顶,一个俯冲,朝轩辕神像直冲而去!

“东皇钟还在山脚观战,或可将其打回原型,钟剑在手,天地间无人再奈何得了孤。”蚩尤沉声道:“此法不洗髓,由你决断就是。”

机关巨人逾来逾近,轩辕剑咬牙道:“罢了,让他回咸阳,以他之能,在凡人地域中当可确保无恙。过得数年,寻齐神器再去找他。”

“我……抗住就是!”

是时山顶轩辕石像仰天咆哮,瞬间双靴并拢,长身而立,顶天立地!

浩然与白起被震得几欲吐血,浩然道:“蚩尤要做什么?!”

轩辕神像双臂展开,继而横剑当胸,一手持剑柄,一手按剑锋,睁开石像面上双眼,射出一道恢弘的血光。

轩辕剑金铁之声震出,犹若龙吟,嗡的一声扩散至近千里方圆。金光嗡嗡作响,九天云雷狂涌,浩然只觉心神恍如被来回猛撞。

“浩然!”

浩然双目失神,大口喘息,白起忙将他死死搂住,浩然身上迸发出一团白色光雾,七孔源源不绝流出血来。

“浩然——!”

蚩尤一声怒吼,抡起轩辕剑,狠狠朝地面插下!爆出一道砰砰连响的冲击波!

登时机关巨人受那猛力一冲,瞬时解体,蚩尤吼道:“天地万法!双魂归一!”继而挺起轩辕剑,朝那扑到身前的机关巨人狠狠刺去。

“当”的一声青铜巨响,蚩尤击中了机关巨人胸口处黑火之枢。

无数铁石木材漫天飞散,轰的一声爆得无影无踪,半空中现出一只楼房般大小的青铜鼎。

轩辕神像猛然伸手去捞,鼎身却刹那间飞开数里。

“伏魔剑竟为受你所用……”黑火祭于鼎中,于高空缓慢旋转,继而化作一道青色流星,消失于天际。

蚩尤收剑,子辛已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子辛全身赤裸地躺在地上,只觉眼中望出去的天地,均已变了个模样,一股沛然血气充满了自己全身,在经脉中来回流转,全身每一个毛孔,每一根血管,都似被荡涤得无比清澈,洁净。

轩辕神像回归台座,血雾焕出,于那空空荡荡的山顶盘旋。

“如何?”蚩尤问道。

轩辕子辛勉力点了点头,翻身坐起,全身脱力,踉跄着拾回一场大战后,散在殿内的伏羲琴与昆仑镜,忽然意识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徐福呢?

片刻前,徐福漫无目的地在殿外乱走,天上地下打成一团,数万机关攻山之景,落于其目中只是视而不见。

徐福一脚踏空,咕噜噜地滚了下山去。

山脚下浩然受此共鸣之力一激,已是口鼻溢血,痛苦难当。

青铜鼎托着黑火,逃离首阳山,却不朝北方飞去,浮于半空,静静观察大地上行走的白起。

浩然被白起背着,沿路离开首阳山。

“浩然?”白起道。

浩然伏在白起身上,疲惫地点了点头。

白起道:“那把剑就是子辛?你是什么?”

浩然道:“我是钟……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子辛有这……本事,果然在魔神手中,要刚猛得多。”

白起笑道:“你定是比他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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