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泪 第26章

  「好东西。」

  「……」

  没漏看列丹弓脸上奸诈又邪恶的笑,楚云溪不是傻瓜,略一转念便知道这黑色的物体是干嘛用的,更何况类似功效的药,在皇宫中他见过不少。

  「春药?还是润滑膏?」

  既然这玩意儿横竖都得用在自个儿身上,先问清楚好歹做个明白鬼。

  「啧啧啧。」列丹弓用指头在楚云溪面前摇了摇,笑得很是猥琐。「爷的乖宝贝,这玩意可比你知道的还强上数倍,一会儿包管你见识什麽叫做情趣。」

  「……」楚云溪的脸比那黑色物体还黑。

  列丹弓得了好物,自然是要马上把可口的猎物吞咽下肚,於是再次将楚云溪推倒在床上,扯去他最後的亵裤雨鞋袜,还不忘在抗议声下舔了几口情人的脚趾头,自然又给楚云溪红著脸喊脏。

  不过当然啦,抗议声没喊几下,就被沾著药膏的手指按压著身後穴口钻入涂药的举动,化成一声又一声情潮上涌的淫音。

英雄泪(34)

  第二章、

  (34)

  被列丹弓露骨之言扰得夺帐而出的楚云溪,来到帐外被冷冽的强风一扫,扫去方才不该在此处攀升的热度。

  那一夜,无论是属於自己抑或是属於列丹弓,哪怕是一个呼吸、一个抚触、一个深吻,都深刻地烙在脑中,清晰地连不小心想起那晚的事,就像是跑马灯似从头至尾自动地重温那一个由夜晚烧至天明的激烈。

  「嗯咳咳咳。」发现自己又陷入了绮思,楚云溪迁怒地转头瞪了眼还在晃动的军帐,闭眼调息安抚著在体内乱窜的思绪,直到确认那些不该有的杂念通通被屏除後才敢睁眼。

  放眼望去,刻下军营中虽已近晚间起灶放饭的时间,仍有不少士兵依旧持著兵刃迳自操练。亦有埋头写著家书,或是听著不识字的同袍所述,代他写信给家人的人们。

  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在宫里,处处阴谋、人人难信。就连自己的母亲,也将亲儿与她自己,投入了一场以继位大统为名,以十年为基的算计。可是这里不同,人人当你是兄弟,他信你、信得连自己的背都愿意交予,全然没将「背叛」二字套用在身边的兄弟们身上。

  这,便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一只军──列家军。

  化名为褚溪後,他与同样化名为秦弓的列丹弓被编入了列辰直属的主军。为了让几乎是意外的编排,却又需编排得让所有人都不觉得突兀。列辰下令办了场比武校阅,但凡列家军内所有将领士兵,不分阶级高低,只要能在这场比试中夺了优胜,无论有无军功,都可成为他直属军的人。

  此令一出,不管是低阶的士兵,抑或已有赫赫战功的军官,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能成为列老将军亲带之兵,是每一个从军之人的愿望,只要是热血男儿,都希望自己在列辰马前奔走,纵使命丧沙场,此生便也值得。

  这场比试,共计录用三十五人,夺得头名的也并非列丹弓或自己。论武艺,要想得这头名并非难事,尤其是武艺足堪可比他自家二哥的列丹弓。然而既身在赫赫有名的列家军,又是这比试的参与者,若再得了优胜,自然也就成了众人的焦点。更何况这场比试,不过是让他们近身於列辰,获得最佳掩护的手段。毕竟这列家军人员混杂,除了老将军这只长年累月筛选而留下的二百人直属主军外,谁敢担保里面没有朝中要臣或是来自宫内的眼线?

  虽说险境是最好的活路,却不得不防、更不能不防。

  透过这场比试,他二人安稳地在老将军的保护下融入列家军中。白天,他们与其他将士无异,按时接受各种兵器的操练与战形的变化;夜里,他们成了伺候烈辰及几位少将军们起居的侍从。

  表面上他们做的几乎是倒茶洒扫铺床这类仆人们的差事,可实际上在无人可见的大帐之中,他二人学的是行军立阵之法、学的是自卫保命攻守皆宜的功夫。除此之外,朝野事态的动静也从列丹弓早先於宫中设下的暗桩传信予列辰,无论是皇帝的後宫又有人被杖责而死、近来朝廷上趋附之徒见帝王逐露老迈之象,渐渐向太子楚勤靠拢、或者是哪些官员们私下授受卖官鬻爵,又收了哪些己方心腹登上朝堂……

  所有消息钜细靡遗地从宫内送往军营,而最让楚云溪慑服的,是这麽多消息不断涌入,而搜集以至於发出消息的暗桩与管道,居然一点也没有惊动擅长於刺探及防堵密报,甚至以此作为操控朝廷大臣手腕的楚吕?

  情报,是一切争战输赢的关键,不论这争战发生於沙场或者朝廷。掌握了越详尽情报的人,便掌握了越多致胜的关键。而情报疏密之差,在於布置消息流通管道的能力,而列家──俨然高於父亲。

  本以为这些让他为之惊艳的布置又是出自列丹弓之手,可某日询问之下,才知道散置皇宫内的暗桩,其实只有福公公与一群贴近後宫嫔妃们的年轻宫女太监们,是列丹弓在入宫为宠的短短月馀间洒下。然而能探得更多更深消息的执事宫人,却是长年累月以来,由他大哥丹毓牢牢扎下;至於朝中大臣们的动静,却是从文华书院而出,担任数年文官的二哥丹齐与他私下培训出的一批文人死士,交攀关系探听而来。

  t*     *     *

番外──倾慕

  番外──倾慕

  商山

  商山,一个充斥著太多痛苦与悲伤的地方。

  曾经,这里是敌人的土地、有过一场飘落著腥风血雨的战役;如今,这里已是王朝新增的领地,鲜嫩的青草孕育著成群的牛羊与马匹,见不到这里曾经有过的尸横遍野。

  陈固轻骑简囊,抛下京城内众多事务来到这个地方,每隔两年,只要到了这一天,他都会来到这里,吊祭故人。

  走到从前象徵疆界边缘的石碑,陈固坐在那石碑前解开背上行囊,从囊中取出一瓶他从京城一路携来此地的酒葫芦,再拿出两只木头做的酒杯,斟满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的酒浇洒在那石碑上,看著酒浆沿著碑面流淌,看著那碑上一个又一个用凿子刻出的字逐渐被酒浆染深了颜色。

  陈固笑开了脸,对著那石碑说话:「喝吧!只不过还是得照老规矩,三杯之後便不许再喝了!」

  这里,埋葬著一缕英魂、也埋葬著他一生从未让人知晓的倾慕。

  「丹弓,过得好吗?你应该还在那奈何桥畔等著吧!我知道你宁可等上百年,也不希望那个人太早去你身边。放心,皇上这些年身体安好,太子也越来越成熟了,娘娘也要我带著问候你一句,请你守护著皇上和太子,保他们一世平安康态,保这天下太平。」

  石碑上的字迹随著酒浆的晕染逐渐清晰,只是该刻著地界二字的碑面上,却刻著一个人名,一个让这里不再是地界的人,他的名字──列丹弓。

  t*     *     *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列丹弓,是他父亲被先帝赐罪後的第三天。

  先帝残酷无道欲杀老臣,堂堂大殿之上文武众臣竟无一人敢直言犯谏,只有一个少年,带著戏谑轻浮的语气,与那龙椅上的暴君,用自己的名誉及身体,为那些无辜受罪的老臣们换得一丝存活的机会。

  而那少年的赌注,惊险地赢了。

  当父亲几乎要咽气地被送回家中,列家派来的人被他视为卑鄙又惺惺作态之流,他厌恶、他痛恨,因为他听到的只有父亲被那少年在身上刺了百剑的片面,而非事实的全部。

  所以当他透过旁人转述,知晓那个本被他当作凶手的少年,其实是挽救他父亲性命的恩人後,羞愧得让他抬不起头来。而那场赌局,少年用自己的身体做了筹码,却换来下贱男宠的污名。

  三日後,当少年亲自来到府上探望父亲状况的那一刻,在看见那双清澈眼眸的那一刻,他知道他心中的某处……沦陷了……

  然而命运注定了自己与这少年无缘、注定了自己只能是他的朋友,他的知己,却永永远远也不会是他的情人。

  列丹弓与楚云溪的相遇,他看著;随著楚云溪前往流放地,他看著;本已从世上消失的两人再一次地活回人世,他看著;楚云溪登基而列丹弓成为大将军,他依然看著。

  站在旁观者的位置,看著那两个人彼此深爱、相知相助,他都默默地看著,未曾妒忌或怀抱奢求,只是默默地……看著……

  因为父亲曾经遭遇的惨境,他坚持一个宰相就该直言敢谏、就该端正一切於礼制於法度不合的地方。只是这个坚持,首先该端正的对象,也是那个让他一直凝视著的人──列丹弓。

  无论是此人与皇上间的关系,或是此人率性妄为的性子,在在都是他这个左相必须端正的第一号人物。所以两人只要一见面就吵、一开口也是吵,吵架彷佛成了他俩最好的沟通,也成了他与心中倾慕之人特殊的沟通。

  看不懂的人,以为他俩有嫌隙,主动贴过来想要兴风作浪的人,无一例外全被他拒於门外,有些做得太过份的人甚至被他找机会放逐於朝堂之外。他绝不容许任何人,用任何妄论攻讦列丹弓,绝不容许。

  只是偶尔当列丹弓醉酒跑来左相府吵闹,或是恰巧被他撞上的时候,列丹弓的反应让他几乎要破了自己仅仅只想旁观其幸福的誓言。

  列丹弓一旦酒醉,便会对旁边熟悉又信任的人又抱又亲还上下其手,对於能被列丹弓亲亲抱抱的这份「信任」,他不知该笑还是该哭。能被列丹弓信任,他自然欢喜,可是这份信任带来的「大礼」,却只能让他一个打不过将军爷的文官苦不堪言。

  推不开八爪章鱼似巴上来的美男子,只能认命接受那一个又一个绵密落下的吻,一丛丛被列丹弓无意挑起的欲望,如火般灼烧著他的理智。曾经有过情欲盖过理智的片刻,反手搂著倾慕之人深深吻著柔嫩的唇瓣,却只得到将他打入痛苦的一个名字……

  『云溪……』

  无论这人是醒著还是酒醉,列丹弓的心只给了一个人──楚云溪。

  不是没想过藉著酒醉强占那俊美的肉体,然而他知道,纵使拥有了列丹弓的身体便又如何?先帝不也曾经片刻地拥有过这美丽的身子,可最後如何?列丹弓还是走了,义无反顾地追著楚云溪流放的队伍离开了京城。

  既然已经知道了强占的後果,又何必愚蠢地犯下同样的错误?

  他不是蠢人,倘若强占只能换来列丹弓远远离去,为何要让出已经属於他的那个位置,去奢望另一个他求也求不来的幻梦?

  他只要已经属於他的那个位置,那一个「知己」的位置。

  於是他对宝座上的帝王苦笑地告上一状,稍稍夸大其辞地描绘列丹弓酒後失态的德性。他知道只有一个人能栓得住这匹野马,而这个人,终究不可能是他陈固。

  禁酒令一下,让那个酒品确实糟糕的大将军懊悔自己的言行,哭丧著脸跑去向曾经被其骚扰过的苦主们一一道歉,也包括了他陈固。

  那一日的凉亭,两个杯子,一只装酒、一只装茶。

  装茶的那只,自然是给被皇帝亲下禁酒令的列丹弓;装酒的那只,则是他坏心的恶作剧。

  试探地要列丹弓放心畅饮美酒,得到的答覆更坚定了他立於「知己」这个位置的决心。果然不出他的预料,御座上的帝王轻松地便拴住了这匹野马,就连列丹弓好饮的美酒,也输给了帝王情人的一句话。

  『谢谢你,我永远的知己。』

  那日,列丹弓在凉亭内对他说了这麽一句……

  语气中飘散著若有似无的了然──对於他深藏的倾慕。

  列丹弓或许知晓,也或许不知晓他怀有感情,然而这一切,从那日後都不再重要。

  永远的知己──还有比这一句更重要的话吗?

  答案是……没有……

  因为他已得到了列丹弓口中的「永远」,所以他心满意足。直到商山一战,夺走列丹弓的性命,这个「永远」,也才画下了句点。

  t*     *     *

  陈固每喝一杯,便在石碑上浇下一杯,直到整个葫芦里的酒全部饮尽,方才拍去腿上灰沙站起。

  背後传来大队人马朝此行进而来的声音,陈固面露微笑,转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错身而过前驱的马匹与侍卫、走过銮驾前导引的太监,直直地走到队伍中央的辉煌轿辇,恭敬地跪地迎接。

  「臣已在此恭候陛下多时。」

  大队人马在帝王的吩咐下停止行进,轿辇内的帝王自己掀了帘走了下来,岁月在这传奇的人物脸上留下历练後的痕迹,却更让他显得尊贵而威风。

  楚云溪抬手轻拍陈固的肩膀,点头微笑:「也来看老朋友吗?」

  陈固也笑著道:「趁著皇上还没来前,偷偷给他来点水酒,不过微臣有谨遵规矩,只给他三杯酒。」

  其实,早超过了三杯……

  楚云溪看了眼那湿淋淋的石碑,对於陈固显而易破的谎言摇头苦笑:「你别太宠他,他会爬到你头上耍威风的。」

  「请恕微臣不敬,这句话应该由微臣对陛下说才是。」

  楚云溪愣了一下,而後叹道:「是啊!这句话确实该是你来对朕说。」

  「谢陛下宽恕微臣不敬之罪。」

  「若论这不敬之罪,你还比不上他。」楚云溪笑著直指那地上的石碑。

  爬上先帝龙床、大胆与残虐的君王赌老臣们的命、怒斥当年还是太子的自己、随著他一同前赴流放地、两个男人相爱、携手平乱登基治理天下,然後……

  「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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