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了罢。
门扇轻启,日始的白茫从来不及关合的门缝间乍进,耀得屋内一片明亮。像是被突来的光晕刺疼了双眼,万俟向远拧紧眉头,松力躺倒回榻上。
其实,这一念头并非今日才起。
仲秋次日的清晨……
在阁外客栈清醒的那一瞬,便引了头。
那种想闭眼不理一切,不必处处算计的念想……
一旦沾了手,就绝再难放下。
几年之后……
或许命殒,或许也可以得一人,固守那争夺来的一切。
“萧、衍、墨……”
混杂着叹息的三个字模糊地凝固在空气里。
机关算尽,惊天动地,都不过是后人一笔,留点什么,许是对的……
“叩、叩、叩……”
“少阁主,奴婢萦香。”门音轻响,外面人声传来。
“进来。”定定神收拾心思从榻上坐起,不常出现的顾虑已经敛起。
“是。”
衍墨安静地跟在萦香后面走进,见里面的人已恢复成往常样子,便不敢再放肆,守礼地站到一边。
麻利地将小菜、粥点在矮案上布下,萦香躬下身,低声音回报着:“明日辰时,庆问会来接应,暂且将钟侍卫安置在故怀阁。”
“芙焉那边可有动静?”
“并未有什么异常的,曾公子与侍女珏盈也未与她有过接触。”
像是在犹豫什么,万俟向远为难地沉思许久,才下了命令:“钟修的事情决不允许出现差错,明日将珏盈关起来,去吩咐石鸣彦,守在暗处盯紧了曾云秋。现在……没有别的办法,绝不能留给觅天殿那么多时间去怀疑什么。”
“现在就去。”没有给惊愕的两人质疑的时间,万俟向远又补了一句。
“是,奴婢告退。”
“说吧。”等到房门合上,万俟向远转头看向一旁的人。
猜测上位者意图无论在何种时候都不是件明智的事,衍墨低下头,不知怎么措辞。
“迟水殿不留无用之人。”清冷的话里夹着斥责,还带了少许失望。
不过一夜之隔,心境已是大有不同,衍墨上前几步,安静地跪在地面上,解释道:“属下只是在想如何除去芙焉。”
“芙焉?”没料想听到的会是这种回答,万俟向远思索着重复了一遍。
“是,昨日是芙焉伺候,除去她,当时刑房在场的定是主人信任之人。借她之口传出钟修死讯自然可以,但属下昨日……怕是会引起陌寒公子怀疑,若找理由杀了芙焉,用未明的细作将钟修之事传给觅天殿,既然可免去事情暴露,又可在暗中观察是何人传信,确定下细作身份。”
眯眼看着顺从跪在身边的人,万俟向远不由想起了衍晟的死,同是极其刁钻的法子,卑劣,甚至歹毒……
是不愿出口罢……当初逼成那样才肯说实话,现在倒是听话许多……
“想到处死芙焉的理由了?”
“……没有。”
没有?分析一通都是废话?!阴沉下脸色看向笔直跪立的人,万俟向远伸手抬起微含的下颚,冷笑道:“你在戏弄我?”
“主人……属下不敢,确实……没有想出。”脸上苍白了几分,衍墨懊恼得攥紧拳头,尴尬、羞愧、还有别的什么慢慢在心底滋生……
如此的样子骗了不了人,细细观察几刻,万俟向远也就散了怒气,惩罚性地用手指挑开衣襟,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问道:“饿么?”
懵神间,完全不搭调的问话传入耳中,衍墨下意识地点点头。
第38章 君是自可留34
有人正在靠近……
暧昧的气氛瞬间消失,两人同时凝神细听渐进的脚步声。
“主人,属下钟衡。陌寒公子来了,现下正在正殿里等着,还带了两个……下人。属下现在去找石侍卫,与他去盯紧那三人。”
万俟陌寒?难道……已经知道钟修的事了?!
不……绝不可能。难道,只是巧合?
回身看眼已经整理好衣衫的人,万俟向远犹豫片刻,吩咐道:“随我一同过去。”
“是。”
走进正殿,万俟向远终于明白钟衡来传话时为何要吞吞吐吐。殿内暗色木椅上,万俟陌寒正悠闲地品着茶,略边上的位置站了两个侍妾打扮的……下人。
“大哥真是好兴致,一大早就带人来我这迟水殿串门。”
“弟弟这话说的,让不知情的人听去,还以为我来看你热闹。”瞄眼跟在万俟向远身后进来的男人,万俟陌寒意味不明地随手放下茶盏,笑起来。
看热闹?
万俟向远心里一惊,随即又否定了自己想法,不露声色地笑道:“我这里可没什么热闹给大哥取乐,不知大哥今日来我这里是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