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崊,住手。”
声至人现,一袭绀影飘然落至地面。单是那轻功,就足以令人望而却步。
“是。”对面的男人没有多看衍墨一眼,剑收人退,让出几步距离。
眯眼看向以石子做了暗器的俊秀男子,万俟向远心底不悦至极。
“误会一场,还望二位不要介意。方才途中暗遭埋伏,一路追赶而来,才会如此戒备。”
“误会在先,伤人在后。一句不要介意,不觉太轻巧了么?”自己都未曾舍得怎样的颈项上正流下一道鲜红,手指往腰间软剑上挪了挪,万俟向远冷冷回道。
“在下绝非护短之人,出手只因季崊有伤在身,望阁下莫要见怪。”绀衣男子摸出个药瓶踏前一步,递给衍墨,话里带着道歉意思道:“此药相赠,聊表歉意。”
衍墨接过药瓶,看了看,没有说话。
面容与武艺皆是不凡的年轻男子一侧头,半带喝斥地命令:“季崊,道歉。”
“抱歉。”话音一落,先动手的男人将头一低,许久也没有抬起。
虽不曾交手,但这人的武功绝非一般。而且眼前低着头的人,右手泛青,青筋可见,显然中毒不止一日。极少自作主张地摇摇头,衍墨开口道:“无妨。”
带着杀气目光在男子颈项上瞄了许久,万俟向远十分不满地瞥眼抢先自己开口的人,语气冷硬地说道:“既然是场误会,那就算了。”
“今日尚有急事待办,先走一步,他日有机会再遇,在下必定以礼相请,邀二位一坐。”绀衣男子拱手一笑,瞬间掠出数十丈远,仅仅眨眼功夫,连带旁边男子一齐没了踪影。
回身上马,衍墨控马行至万俟向远跟前,解释道:“那人身上确实有伤,中“喋血”之毒至少三日有余。“喋血”之毒,咳血绝命,七日为限。此处距青云派所在仅剩两日路程,属下无事……只是那石子利了点,主人莫要为此耽搁了时间。”
“因为那人是个侍卫,所以才不愿为难?”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仍然不能令万俟向远满意,话里不悦呼之欲出。
“……是,若是主人遭遇埋伏,属下也会如此,宁可错杀,不会放过。”平淡的语气像在叙述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衍墨平静地与对面之人对视。
一把将眼前人的衣襟揪住扯近,烦躁的怒火却已消失不见,万俟向远声音一沉,警告着:“衍墨,你,只有我一人碰得。”
“呃——!”险些被拽下马背,衍墨竭力稳住身子,颈侧却紧接着传来疼痛。湿热,而柔软感触触电一般扫过已经止血的伤口。
“属下谨记,以后绝不再随便受伤……”
“哼。”松口嗤哼一声,万俟向远仍未将揪住衣襟的手收回,“什么药?”
不着痕迹地拉开点距离,拔了瓶塞凑到鼻子下面一闻,衍墨顷刻严肃起面色:“伤药,解忧。”
云暮老人成名药物——解忧,哪怕不是江湖中人,也会多少耳闻。可真正能得手的,就寥寥无几。几十年前是千金求不得,几十年后,云暮老人隐居已久,唯一传人——顾念情,也嫁入寒炤阁,要得此药真可谓难于登天。
借握住瓷瓶的手指倒出些许白色粉末,万俟向远举手按至泛红的伤口,口气仍不怎么好,“收着吧。”
“是。”为那别扭地关心心底一暖,衍墨赶紧偏头掩去嘴角笑意……
第52章 君是自可留48
青云派这事,万俟向远一直没怎么上心,这点单从前往的人数就能看出。
而实际上,直到抵达青云派所在——平岭,两人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昔日的繁华情景已经不复存在,平岭老城里所能见到的,只剩下空无一人的石板街道,关着店铺的孤零招牌。贫贱一致,皆是家家闭门闭户。
以前无论战争、灾荒与否,这般景象也都极为少见,而现今……偌大的的平岭城内竟没有一人走动!
毫无生气的小城里大雾弥漫,一片死寂,压抑的气氛使得万俟向远与衍墨格外地提高起警惕。
细微的响动悄悄传出,沿街的小院小户里并非无人居住,而是刻意将说话,走动,移物声压到最低,最轻。显然是在畏惧什么。
两山所夹之处正是平岭所在,一年里降雨又颇丰,所以大雾天气并非罕见。但如今时值仲冬,街上又是那模样……就未免太过诡异!
不声不响地走前一步,衍墨默默行至万俟向远前方,这种过去七年里曾被一度排斥过的“保护”行为,现下做起竟却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心。
同样都是雾气,可时间每过一刻,雾的浓淡都会变化,万俟向远明显已经有所察觉,但以他目前对毒物的了解,要防到滴水不漏,十分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前方之人精通此道。
继续行进了许久,小街已经现尾,两人一对眼神,拐弯转入雾气更浓的主街。
街上景象也如预料的,依然半人没有。
“有毒!”就在踏入主街的前一瞬,万俟向远浑然记起什么,闪电般出手抓住衍墨衣领,连连退后数丈。
“早就察觉了!为何不说!”
连走在后面,医毒不精的自己都能觉察到,前面这人精于用毒,怎还会无知无觉地往那毒雾里去?!
“唔!”武功境地毕竟不同,这番尽全力的急速后退晃得衍墨眼前一花,等两人着地站稳,才清清神,出言解释:“书上看来的,始终不如亲身所经,‘梨雨障’在属下默给主人的两本书里有详解。这毒施起来不难,但如此巧妙地布在雾里,十分难得一见。”言下之意,正好给你个练习识别的机会。至于若是没能辨出,致使走在前方自己吸入毒雾要如何,却没有说。
眼神狠狠剜向眼前的人,动手教训却又舍不得,厉言训斥更是不想,万俟向远恨恨咬着牙,最终也没能奈何他怎样。
“这是最后一次,朝暮间是何种滋味,你该不想再尝才是!”
威胁确实有了些效果,衍墨把头一低,但说出的话,摆明不想让训斥的人如愿:“属下记住了,谢主人关心。”
万般头疼地叹口气,万俟向远顿了许久,只好把脸一沉,冷声命令:“寻家客栈住下,晚上再收拾你。”
“是。”自己欺瞒自己地将“晚上”两字漏掉,衍墨低应一声,沿街寻找起客栈。
“咚!咚!咚!”
写着“聚锦客栈”四字的牌匾赫然挂于店门上方,衍墨象征性敲几下紧闭的木门,里面如所想一样,没人应声,甚至连原本的细微响动声也安静下去。
面无愧色地抽出寒星剑从门缝里伸进去,握剑的手臂一个使力,门内已经加粗过的木闩顷刻一断为二,“嘭、嘭”两声砸落在地。
“啊!!!”
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的惨叫从门的另一边传来,衍墨狠狠一皱眉,推门踏进几步,将泛着寒光的长剑架在瑟缩躲避的掌柜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