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怕我?”
“不是……”衍墨斜身被揽着不敢乱动,姿势古怪非常。
“怕我恼了?”万俟向远将所有想到的可能挨个推想一遍,最后留下个最有可能的问出口。
衍墨闻声点头,心中天人交战良久,才张口解释:“属下方才在察看外面是否易伏人跟踪,绝非有意冒犯主人。”
两人之间关系何种?但无论哪种也都能被这话给搅得十分生分,万俟向远皱起眉,只得继续往下猜。
“怕我恼了罚你?”说完,又觉得没有可能,反是那几日雷雨天的事情在脑中忽闪而过,万俟向远恍然明白过来,赶紧出言将自己问话封死。“不说了,过会儿去山里捉几只兔子烤来吃。”
一前一后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衍墨低头不语,忽然又惊乍应声:“是。”
“嗯。”道不出是什么滋味,万俟向远望着小窗外繁茂绿意,渐渐陷入沉思。
曾云秋的事,于情于理他一直未觉得自己有何过错。
从愤怒、责罚,到心软、饶恕,即便后来心疼、不忍,也已用好生相待作为弥补。
只是被方才事情一搅,忽然悟过些什么。再想起,就觉得残忍无比。
东阁里出来的,若非真正动情,那些惩罚根本毫无意义。
当时只道愤恨恼怒,现下想来,恰是捏准了那份恋慕,用在折辱人上。
真正……卑鄙。
屈身,承欢,甚至必要时可以毫无怨言地舍弃性命,就换回那么些些……
不值,也难怪会怕。
兴许……
兴许那回,只有试,没有探。
虽是做法欠妥,也多少算在无意中信任了他。
大概还是带着不安与期盼,咽下自卑与畏惧后,才敢为下。
低头看看不久前还横眉竖眼,此刻却动也不敢动的人,万俟向远心中自责迭起。
除去随时都有可能终止的纵容,眼前的人好似再未从他这里得到过什么。
不娶妻不纳妾,都是些空话。待他日随手推翻,也就……作不得数了。
何况本就是死士没有资格求的……
恍恍惚惚将前后诸多事情想了个透彻,万俟向远待到胸口窒闷稍稍散去,拿起手心握热的竹哨,长长短短吹了几响。
会会儿工夫,一阵翅膀扑腾声止于马车顶盖,又过一会儿,一只精神抖擞的苍鹰冲撞进马车小窗。
衍墨一惊,连忙挣身坐起,伸手要接。
“别动!”制止已经来不及,万俟向远迅速伸出手臂挡在那只胳膊上面。
下一刻,歪歪扭扭扑腾着翅膀的苍鹰好似得了允许,收拢翅膀,落到万俟向远小臂上。
“属下不知……”也不是不知,只是一时慌急,又想着心事,没能反应过来!衍墨看着鹰爪下渗出猩红鲜血的手臂,立时锁住眉。杀,不可,挣扎一起,必会更加麻烦!
“别动。”不甚在意地出声让人安心,万俟向远静止不动。片刻后,雄健苍鹰果然松爪落于马车内的一根木梁上。
“少阁主?”外面,钟衡闻声停下马车。
“无事,继续赶路。”
“是。”大概知晓没有要紧事,钟衡继续驾起马车
原想唤个玩物哄人高兴,这会儿倒好……万俟向远在埋头翻找伤药的人后腰拧一把,无趣地开口说明:“若是路程远,会用飞鹰传信。鹰是训过的,只要人不伸手,便不会往人身上落。”
衍墨拿着药瓶转回身,脸上露出几许自责。“属下大意了。”
“无妨。”
万俟向远递出手臂,斜眼落在马车角落架梁上的苍鹰,兴致恹了许多。畜生就是畜生,哄人无用的东西……
鹰栖于树,且用爪捕食,是以衍墨拿着浸湿的布巾拭了又拭,还是没开始上药。
“属下可否用嘴?”
以前可,现在也不可了……钳住不远处的下颚欺身吻了吻,万俟向远暗中运气逼出些许猩红血色。
“上药罢。”
“是。”肋下忽然一阵紧缩,衍墨赶紧低头掩饰。
“碍着寒炤阁立场,联络起来十分不便,将这鹰送与少林寺老和尚,作传信用途。”瞄眼极为“懂事”的安生畜生,万俟向远只得消去将无用之物抛之车外的打算。大事为重……
“衍墨,可有想过成亲?”成亲或许能让人安心些?虽说不是男娶女嫁……
“主人?”衍墨愕然,慌张抬起头。
“庆问。庆问……快要成亲了。”知道这话又被人给想左了,万俟向远只得装作没有发现,信口胡诌着。
“嗯。”原来……衍墨收拾好药瓶,显得有些拘谨。
“徒弟!徒弟!”
忽然,震耳欲聋的声音由远及近,万俟向远瞬时松神,从未有过地感谢起疯老头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