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向远与衍墨刚一走进福祥客栈大门,就见个相貌普通的小二招呼上来。
“两间上房,一壶银针,一壶毛峰。”衍墨如普通住店客人一样交代了句,默默开始观察小二听到暗号后的反应。
“哎,好嘞!”小二还是乐呵呵地答应着,后又在转身时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两人一眼。
永荆因为贫穷原因,地多数空着没有利用好,所以各处后起的客栈全部像模像样,雅间小院都不少,专供那些个财大气粗又自命不凡的江湖人物消财用。
小二把两人带到处盖有两间房屋的独立小院,殷勤地弯了弯腰:“客官,您二位住好,茶水一会儿我就送过来。”
万俟向远不多说,点了点头走进一间屋子。
衍墨还是照旧把院子布局与有东西遮挡的地方先察看了一遍,才跟进去。
“主人。”
万俟向远往窗边一坐,随意地应道:“嗯?”
自那日把话说开,轻松的不只衍墨一人,万俟向远也自在了不少。许多时候与事情上,都不必在意或顾及那么多了。
“客栈前厅里,属下看到一个熟人。”衍墨眼里闪耀着点算计人时惯有的流光溢彩,显然又不知打上了什么人的什么主意。
挑挑眉示意自己有兴趣知晓,万俟向远问道:“何人?”
既然用的是“熟人”不是“见过的人”,那就一定有点交情。
处理东阁任务外出时候认识的?
这胆量……
衍墨走前两步,毫无意义地站近了点,把所谓的熟人讲明白:“主人可知‘风流公子唐亦昀’?”
“唐亦昀?”万俟向远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心不在焉地重复了遍。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你和个叫“风流公子”的是熟人……
“是。”衍墨这回真的没有察觉到异常,语气里还带着点“别人吃亏,他占便宜”的愉悦:“此人才情皆备,好色成性,在江南一带甚是有名。”
“好色成性到有名?”万俟向远的脑子里显然已经有某些倾向,是以听进耳里的话自动省掉“无关紧要”的,留下“极为重要”的。
大概是还在想着算计人的事,衍墨毫无察觉地继续说着:“不只,此人有名不仅因为其好色,还因其在江南一带开了不下三十家青楼。而且此人才高八斗,却又不屑与一般自诩清高、正经的文人公子往来。”
“衍墨。”万俟向远终于忍不住将不悦表现出来,胳膊一伸,使了点力气把人拽过来。“难不成你二人在青楼里成了知己?”
“呃……”先是被话一惊,然后又被力气一带,衍墨正错愕着要避开身体的冲撞,就觉腰身左右两侧被手握住,实实在在给按坐到万俟向远的腿上。
“主人……”大白天的,姿势着实暧昧了些,而且,还开着窗。衍墨脸上忽忽热起,眼里的精明算计全没了,只剩下一点慌张与窘迫。
像是在宣告所有权,万俟向远手指一点也不客气地从衣摆下边摸索进去。
“关于那风流公子,可还有要说的?”
衍墨的脑子里有点晕,但是又不太想拒绝。最后只好按了按伸进自己衣衫的手掌,示意不要太过火:“此人当初因为流连烟花之地而被其父逐出家门,后来靠卖字画赚了钱,开起青楼。再后来钱越赚越多,青楼越开越多,暗中就渐渐做起倒卖消息的买卖。不过始终做得很隐蔽,极少有人知道在卖消息的是何人。”
想到过会儿接应的人还要过来,万俟向远只好把手抽出来,改成圈着人腰背的姿势。这一行尽用来赶路了,别的事情还真没做,再这么撩拨下去,过会儿就没法收场了。
“熟人?如何认识的?”
“前些年江湖里有个名号‘血衣’的女子,其武功高强、心肠狠辣,属下曾执的任务里刚好有取她性命一件。当属下找到她时,她正要杀一男子。属下本想等她杀完人再动手,可不知男子用的什么法子,硬是拖延得血衣满面杀意却迟迟不动手。属下当时尚在研究毒物药理,便不准备再等,想早些将人处理了多余出些时间来。那男子并不会武功,看起来也是文人打扮,而且属下当时蒙着面,便想放他一条生路。可谁知他竟认定属下杀死血衣又不取他性命灭口就是个值得一交的人,硬是要与属下……结拜。属下自然不肯,也就离开了,可仅在客栈里住了一天,就见城中各处贴满了告示,道要找个与血衣有仇并杀之为民除害的男子,于眉眼还有些描述。执行东阁任务绝不允许留目睹者活命,属下见之觉出不好,无奈之下只得再去寻那男子。”
万俟向远略是好笑地点点头,随口问道:“然后便认识了?”
许是想起当时情况还有些不乐意,衍墨被问得皱起眉头:“起初属下是想去杀他灭口,不过后来……没有下手。”要说起后面有些失面子,衍墨便一语带过了。没有下手的原因,实际上很简单,只因为唐亦昀是个性情直爽,人又不坏的无赖。死缠烂打,能言善道,不来硬的专来软的,还不惜将倒卖消息的家底买卖掏出来。
“你倒是招人喜欢。”带着点逗弄和调笑,万俟向远的视线审视一样扫来扫去“挑徒弟挑了好几十年的邱平壑,倒卖各路消息的风流公子,还有个曾云秋……”
衍墨听到最后的人名还是有点心慌,不过想那日夜里的对话,便只得逼着自己不去回避:“主人莫不是怪属下抢主人侍人?”
“也无妨,日后夜夜由你侍寝就行。”扶在衍墨身后的手掌揉了揉,万俟向远把人又箍紧一点。
可惜时候不巧,两人还不待多温存一会儿,小院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客官,我来送茶水。”
万俟向远当然手快,在院门被推开之前已经合上窗扇,给足怀里人站起走到旁边的时间。
小二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两个精致茶壶,笑呵呵地从院子中走进小屋。
“客官您二位要的茶水。”
万俟向远没有说话,心里对小二的谨慎生出些赞许。院里没人需要防备不意味着前厅也不需要。只要观察的人用心,从离开时间上也能看出门道。
衍墨摸了摸托盘,没有发现夹层后又去揭壶盖。果然,其中一个的茶壶里只装了半壶水,而且水上漂着个空的小茶杯,茶杯正是一张字条。
八个娟秀小字,排得整整齐齐:“白日不便,夜里子时。”
衍墨拿起让身边人看了看,便聚起内力把潮软的字条化成粉末。关于写字之人的身份,多少已经猜到几分。
“唐亦昀既然来了永荆,必然会知道点事情,属下准备去找他问问。”
“我同你一起去。”并未指望好色成性又对自己的人死缠烂打的风流公子知道寒烟教的事,万俟向远仍旧态度坚决地表示想要一同前去。
衍墨听了一愣,不过也没太在意:“唐亦昀一直不知属下身份,仅以为属下是个收人钱财,为人办事的杀手。”
“嗯,走罢。”福祥客栈并不是酒楼,所以在前厅出现过的多半都是住店的客人,找人不怎么困难。万俟向远率先一步推开门,就往外走。
他倒是要看看何种才情皆备的人物能叫东阁死士破例放过一命后还与之成为友人。
但,万俟向远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看见的会是个……无赖。
“严兄你真是越发俊朗了!”唐亦昀顶着张能气死无数人的好看面皮豪迈大笑几声,一点也不见外地伸手在衍墨肩膀上拍了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