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倒是喊得顺口。”
“千叶,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敌视由香,不要忘了,就算她有错,你也是始作俑者。”
介木实在看不下去千叶这样盛气凌人地‘欺负’由香,这才开口为她说了话。千叶闷闷地哼了两声便不再说话,也算是给介木留点面子。三人走到屋子前,这里早已不复昔日模样。千叶看到这里的一草一木,不可能不触景伤情,如今想来,当初要不是自己执意带兼人离开,那么这会儿也许他还好好地留在这里。
“介木叔叔,千叶大人,请进来吧,这里我收拾过,只是川泽不在了……”
房里的一切还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只是地上多了一张床铺。介木见状立马明白过来,这夫妻两人说是成亲,私下却还是分床而睡,这样的日子由香一人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你们两人晚上睡在一间屋子里,川泽半夜离开,你会察觉不到?”
由香是忍者出身,警觉性应该比任何人都要高,千叶的话无疑也引起了兼人的注意。
“我所自责的地方正在于此。”
由香黯然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在川泽的床边跪坐下来,她伸手不断地抚摸着川泽盖过的被子,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思念中,
“本来这些天我都因为担心川泽而不会睡得太沉,可是那天晚上很奇怪,我好像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我醒来时屋子里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也许是川泽不愿我再纠缠下去,索性一个人默默离开。也许我真的让他厌倦了。”
“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难道是……”
“熏香?”
“我知道,是我买来送给兼人的用的。”
难怪一进屋就闻到从前那种熟悉的味道,千叶原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而恍惚了,原来不是。
“兼人刚醒的那段时间,身上的伤还会痛,整晚都睡不熟,我让人从中原带来了安神的香料,但这种香料如果用量过大,就像是迷药一样会让人陷入昏迷。你说的应该是这种吧?”
矮桌上还放着尚未燃尽的香薰从中原人精心打造的金兽里徐徐散出。但因为味道已经淡了许多,所以即便闻到也不会使人昏厥。
由香的话让千叶找不出破绽来,如此滴水不漏,如果说这一切不是真的,那么这个女人的心机未免也太深。
“去港口那里查一查吧,看看夜里有哪些船出了海,又去了什么地方。眼下能找到川泽是最好,若是找不到,也要先把白水家稳定下来。”
听到港口那两个字,眼中含泪的由香不禁动了动嘴角。那本是个笑的表情,可是被她完美地掩藏在了痛苦的表情中。然而却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却被一只暗中看着他的兼人看在了眼里。
也许一切,真的不是巧合……
破绽 下
港口这一步是由香早就安排好的,所以当他们赶到海港调出那一天的出海记录,看到的也只有一艘船出港,而且是驶向八重山的。八重山距离兵库港并不远,最多只有半天的水程,只是那里地广人稀,如果川泽真的去了那里恐怕找起来也非易事。
“怎麽样,可有些线索了?”
介木将出海记录来来回回翻了几遍,仍是茫无头绪,他按著有些发疼的额角摇摇头,“他若真想躲著我们,哪能这麽轻易让我们找到。”
“这倒是……”
千叶原想说川泽与他父亲是一个性子,都执拗得要命。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说不出来了。兼人也好,自己也好,如今恐怕都无法以父亲的身份站到他的面前了吧。
“如今他这麽一走,白水家算是彻底落到谷崎手里头了,唉,真不知这孩子在想什麽。”
想到这日後接踵而来的种种麻烦,介木真是觉得头痛至极。何况这种关头为了保障兼人的安全又不能贸贸然让他现身,这下子家里头真是没有能稳住白水谷崎的人了。
“白水谷崎?”
一听到这个名字,千叶本能地就拧紧了眉头,巧合的是此时介木无意间瞥到自己身後的兼人,居然露出了和千叶一模一样的表情。
“那个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对兼人有成见的老鬼?”
唉唉,就算真的很讨厌他也不必说得这麽直接吧。
兼人在心底默默感慨了一下千叶的肆无忌惮,这人果然是无论经历了什麽事,这性子一点也不知道收敛。难怪白水家的几位长辈一听到千叶迦木的名字就齐刷刷地皱眉摇头。
“那个毕竟是兼人的叔叔,再不喜欢也不能称呼为老鬼吧。”介木苦笑地摊了摊手,不禁又想起那天在船上看到的情形。那一天如果不是白水谷崎从中作梗,那麽兼人和苍井一定可以乘船逃出来。这件事如果让川泽或者千叶知道,只怕白水家真的要给闹得天翻地覆了。
“他如果把兼人看做自己人,当年就不会当众多番侮辱他。那时候要不是兼人拉著,我定要他好看。如今兼人都不在了,你还想我尊敬他?如果日後他敢刁难川泽,我一定不会对他客气。”
千叶冷笑地转过脸,窗外透海风呼啸,隐约还能听到雷声。海平面的那一边就是八重山,不知道川泽在那里好不好。想起这个与自己没有父子缘分的孩子,千叶冷漠的心忽然间柔软了下来。不知道是出於对兼人和川泽的愧疚,还是心里隐藏的父爱被激发出来,千叶总是忍不住一再去回忆他小时候的模样。从前是那麽讨厌,然而现在想重新回忆都觉得记忆是那麽模糊。
千叶的这些话无疑让兼人很是震惊。他隐居的这两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麽?怎麽千叶对川泽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转变?难道真是因为他想弥补自己所以才如此关心川泽?可是千叶脸上的表情里分明透露著一种不一样的感情。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唉,现在先不说这麽多,赶紧到八重山把川泽找回来才是要紧事。不然等他回来,白水家也物是人非了。”
“为什麽一定是八重山?如果这份记录被人动了手脚呢?”
就在介木打算起身出去部署出海前往八重山的时候,千叶却拿出了另一摞记录。介木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千叶却笑得好像沈入了回忆一样,
“以前兼人不在白水家的时候曾让自己的手下暗中留意港口上白水家每天进出港的情况,并且让他们详细地记录下来。如今这些人已经回归到川泽旗下,但是旧的习惯仍然保留著,我刚刚在外面找到他们,拿到了这一份记录。”
千叶口中所言,兼人自然是最为了解的。当年他确实因为放心不下白水家做出了这样的安排。没想到在自己‘死’後,这些忠心的属下居然还保留著当年的习惯。可是,听千叶的话,难道这两份记录有什麽出入吗?
“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这本上面所记录的内容与之前那一本有什麽不同吗?”介木左右翻了翻,忽然间他的目光定在了一个月前的出海记录上。
“这……”
“这里写著,一个月,有艘白水家的小货船出海驶向中原的余杭镇,可是,这一本上却没有。”
“这……能说明什麽?也许只是一个小小的疏忽,毕竟这只是一艘小货船。”
“如果介木叔叔不怕麻烦,我希望你能回白水家查一查这艘船上运的是什麽货物,是什麽人负责的,都有哪些人参与出海。如果我料想得不错的话,这一天才是川泽真正离开白水家的日子!”
千叶的话掷地有声,却让介木一下子惊愣住。他这话是什麽意思?他认为川泽早在一个月前就离开兵库港了?这怎麽可能?除非……
“隐瞒川泽真正离开的日期和去向,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我们完全找不到他。”
“这像是川泽会做的事,如果他要躲著我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