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过一会儿,就有人曾目击,说他们的独子,今年不过十岁的双环一个人走进了这个轿子玩,后来就再也找不到人了。等他们夫妻家中往常照料的仆从们发现。
孩子从一个人消失了连忙去告诉夫妻俩,可这下,却任凭是到哪儿都找不到人了。
最古怪的是,在双环离去时,陈家的大门上也被画了一个和这张小像一模一样的黑点。
这黑点,和邸报上那张没来得及的黑点如出一辙。
就像是有个躲在暗处的有心告诉别人,我曾经来过你家,现在也已经把你儿子给带走了一般。
没有人知道这个黑点代表了什么意思。
但知府夫人,康举人和陈家夫妻的幼子双环。
这接连三起案子,似乎都验证了这个跟踪狂地狱王确实还在平阳县中伺机作案,并且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地绑架了受害人的事实。
——这下,就连富察尔济和段鸮都开始觉得事情可真有些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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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下)
因为要查那地狱王的案子,接下来至少也要在平阳呆个四五日, 所以这头富察尔济和段鸮还是先行住下了。
白天抄检印厂还需要时间, 加上陈明堂夫妇的口供还有待明日在仔细录下。
所以虽然明知道那地狱王还躲在暗处, 这事便也只能一步步来了。
潘二他们这帮衙役, 日常住的都是总兵衙门府下的兵丁房。
七八个人, 十几个人挤在一块都是正常的。
这衙门的大通铺也有好处, 就是热闹,直爽, 讲义气,每个捕快之间关系都不错, 把自家衙门的人当兄弟,
一谈起这公堂正义, 这帮小衙役们也是各个热血的很。
这让段鸮难免就想起自己以前在兖州的事, 因此, 对于这两天他都得住在东铺, 他自己也没什么意见。
“嘿, 段鸮,你和富察关系其实也不错吧?”
晚间,本来还在说案子的事, 突然聊起这个,因为某人不在, 潘二就只能找到一个段鸮了,然后就跑来找他唠嗑了。
段鸮心想你年纪轻轻,眼神却不太好, 但这为人挺地道直爽的胖捕快紧接着却又这么打趣着来了这么句。
“因为以前,也不见他愿意和谁做搭档啊,我又不是不认识他,松阳平阳离那么近,他以前明明谁都不搭理的,顶多搭理一个札克善,整天躲着人,真像个怪人。”
“但后来大家也都知道了,其实他是个挺好的人。”
“只是他和咱们这些人,到底都不像一个地方来的人,不过,他和你,身上有着一样的味道,你们俩有时候,应该很能理解彼此的有些想法的。”
“不怪我说,你们俩,有的时候真的给人的感觉很像。”
“说不出具体哪里像,但就是有点像。”
这种话,段鸮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所谓的和那人像是什么意思,他也没问,不过聊起这个,面对着潘二,段鸮也就随口提了几句自己的事。
“原来,你是兖州人吗?”
听他提了句,潘二也略显惊讶地抬起了头。
“嗯,看上去不像?”
段鸮不置可否地回答。
“不,这倒也不是,就是我先前还一直以为你是江南人或者京城人士,你一口官话说的很好。”
“我在京城待过很多年,还在外头当了多年的差,所以各地方言都会说一些。”
“原来如此,不愧是段鸮哈哈,不过兖州,兖州,我怎么总觉得这地方有点耳熟……是不是有个什么京里的大人物就是那地方的,就是以前来头很大的那个,那人叫,叫什么来着……”
潘二嘴里这嘀咕真的是很随意了。
段鸮在一旁默默听着也不吭声,只当他嘴里在说的那些别人的事,也没什么应答。
但潘二之后也就不多说别的了,两个人坐在廊上随便聊了几句案情,又约好明早继续去衙门查案子的事就这么散了。
可因白天走了那接近沼泽之地的河坝,脚上的鞋袜都脏的差不多了。
临走前,段鸮见他要走就问了他一句冲澡要去哪儿,结果潘二这家伙转头就大大咧咧地告诉他。
这种,一般他们府的衙役包括都是在马房随便露天冲个凉的。
此外,马房旁就有现成的井水,自己打水上来就行了,不过就是得小心里头那些烈性子的马,弄不好可是会伤人的。
这一听,就是这帮睡惯了大通铺的粗糙人想出来的办法了。
段鸮听了也不挑剔,谢了他一句就这么自己过去了。
等他大晚上,一个人从前面一排排总兵房过去,又绕到那马房后头,远远的他还没打着井水,却先听到了那头有人和马伴着水声溅在地上的动静。
这水溅在地上的声音,大晚上的传在这不大的地方有点模糊。
但那马蹄子踏地的声音一下下的,就也显得格外清晰了。
彼时,段鸮也顺手脱了上半身的衣衫,正打算在马房后打井水冲个凉,闻声,一抬头就看到有一匹鬃毛漂亮的黑色骏马被人牵在了外头。
夜色中,不远处那匹通体黑色的马,应该就是潘二和他说的马房里的了。
本来没想走近和人主动打照面的段鸮视线跃过一道障碍,却刚好见不远处也站了那么一个人。
要是光看这背影,段鸮第一眼也认不出对方是谁。但谁让有个人身上,就是有种令人一眼就辨认出他到底是谁的味道。
是富察尔济。
这么一撞上,这二人就又有点狭路相逢的意思了。
大半夜的,不知道为什么也没睡,脱了衣裳露出上半身结实背肌的富察尔济正拎着水桶,给一匹停在衙门马房的骏马冲凉。
他人就立在马房前,腰上系着单衣,姿态很平常地站着,也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但宽厚精壮的肩膀腰背却格外出挑,还保持着一种始终非常清醒且挺拔的站姿。
和往常那副不修边幅,懒散颓废的样子不同,这一刻独自在人后,这个家伙反而有种很正经,不再如平时那样玩笑打闹的感觉。
他像是想一个人在想些什么。
所以才会选择大半夜在这儿和一匹马呆着。
那匹在他面前的马是黑色的,一双眼睛带着光,那是个未他人拘束后的生灵该有自由自在的样子,看着有点像某人的那只仅存的黑色眼睛。
从看远处马蹄走动着的骏马的身上的没装马鞍的样子,一看就和有个人一样桀骜不驯,更不喜欢被人驱使。
那对沾了水的耳朵却在有个人的手中抖动着,一副很活泼灵性的样子。
期间,那人就这么自顾自地拎着马房后头的水桶打了水倒下来随性地淋了自己一身,又给那匹鬃毛漂亮的黑色骏马冲了下。
“——!”
骏马在他面前嘶了一下,又甩甩鬃毛。
然后,这人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就这么仰头用手掌利落地拍了下马的头。
他这一抬头口中一斥那骏马,一瞬间冲淡了所有面上的颓唐落魄,一双眉目生的也是锋利如刀。
对,就像是满身突然充满了光芒。
像一把出鞘了的刀一般凛冽异常。这刀虽钝,却带着让人令人不敢触碰的光芒。
月光下,这一幕莫名有些令人驻足。
马很英俊。
人也是。
此情此景,倒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可遗憾,就在下一秒,有个人似乎也意识到身后好像站着什么人,紧接着,两个目前关系还十分不怎么样的人,就这么不期然地对视了一眼。
富察尔济:“……”
段鸮:“……”
说实话,大半夜的这见了鬼的场景怎么看怎么也有些尴尬。
方才还好好的气氛在这一霎那诡异古怪的要命,偏偏有个人还像是故意找茬似的补了一句。
富察尔济:“你大半夜也像个跟踪狂一样站在那儿干嘛,不会是想偷袭我吧?”
段鸮:“麻烦你不要自作多情,我站在哪儿都是我的自由。”
富察尔济:“哦,所以你站那儿半天是看什么?看月亮么?”
段鸮:“我就是看月亮,也不会看你。”
这两个人之间的例行对话,还是这么令人窒息。
这一刻,方才充斥在这个人身上的那一种桀骜亦或是其他味道全都烟消云散,只有那股熟悉的无赖气留了下来。
对此,段鸮只当自己脑子出问题了,也就把方才那仅仅只停留了数秒的对这人的评价一下子给打消干净了。
可见他人这么干脆就要走,那头仔细看他好像是真的碰巧出现这儿。
方才,也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段鸮的富察尔济想了想,却也突然像是心血来潮地对着他的背影就来了句。
“喂。”
“你也喜欢马吗?”
这真的是个很寻常,也有点突兀的问题。
从头到尾,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却让本来正准备走的段鸮因此真的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