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刑事犯罪科 第56章

  这人发狠狠踹了胖捕快一脚,当即就将他踢踹到了墙的另外一面,压垮了一排躲在那里的货物大包。

  潘二痛的捂住肚子倒地不起。

  “——你怎么样,潘二?”

  见此情形,段鸮停下半步皱眉问了他一句,却见胖捕快皱着脸忍痛挥挥手道,

  “没,没事,就是这王八羔子踢得老子半条命没了,咳……没,你和其他人快接着追吧段鸮!前面就是平阳河道了,让他跳进河道游走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这话,段鸮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这十五日,每个人都想抓住这最后一次机会。

  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让真凶逃脱,那此案涉及的数条人命就真的要不明不白了。

  这么想着,身披夜色的段鸮只面无表情地就一个扭头朝着那方向追去。

  过程中,他和那人在巷子后的距离在越来越近。

  他的眼睛深处,在这一刻一片漆黑,就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里。

  那一晚,同样是如此。

  他在这五年来独自追寻着真相的路上,始终独自一人,坚信着能寻找到真凶,却最终没能挡下那砍在他脸上的一刀。

  外头的火把已经点了起来,冲天的火光照亮半空,但与此同时,那凶徒却未曾有一丝放弃逃跑的意思。

  这距离在一点点缩小。

  只差一步。

  那凶徒的真面目就要暴露了。

  偏偏,那一身黑衣的门面人见状一拳砸开上面套住旁边大包固定的铁锁,三两下扯住旁边的麻绳和一辆墙土车就砸向了身后追逐他的段鸮。

  旁边竹竿和破筐子倒了一地。

  见此情形的段鸮一脚踩着墙用胳膊勒住这人的脖子,将他拖拽着一个侧身撞倒在地。

  与此同时,这人却怒吼了一声,又一抬手撞上了两人外侧的箱子。

  那些木箱堆得极高,最高处还赫然是一箱巨大的上梁材料,这一下,使那头顶那个木箱险些就这样砸下来硬生生将段鸮的脖子砸断。

  偏在这时,有个从街角另一头赶到,单手撑住外墙一下翻身过来的人却将这一下给强行挡了。

  “——”

  一声低呵响起的刹那,那人的反应却也极快地已经翻墙过来。

  因为差半步,段鸮怕是头上也要被这东西砸的见阎王了。

  那些沉甸甸的箱子‘碰’一下重重砸在周围地上和那人的肩上,身子前倾了下的对方也默默地给挨下了。

  段鸮起初没反应过来,只被这人往身前带了一把,却听那救了他的人有点吃痛地嘶了下,才扶着自己已经明显挂彩流血的脑袋和脖子慢吞吞来了句。

  “是我。”

  明明是最简单直接的两个字,那个从身后及时出现一把将他拉到怀里,从耳边靠着他说话的人却说得有些沙哑。

  他的嗓子压的低低的。

  二人在这一刻凑得很近,身子挨着身子,呼吸和声音在彼此之间缠绕。

  两个人的双眸都亮的厉害。

  突然就这么冒出来,被砸的头破血流的那个人直直地看向段鸮的眼睛,也令段鸮对上了那蜡嘴鸟一般黯淡,却又固执地带着自由和放肆的眸子。

  那一刻,好像谁都没来得及错开眼。

  就仿佛,整个平阳满城的星火都在对方的眼底一般。

  “怎么是你。”

  一瞬间的顿住后就是这么一句话。

  这话问的匆忙,但任凭这儿这么黑,脸上也都是汗的段鸮也看清楚了这人到底是谁。

  半夜三更,两个人就这么巧地暗巷中一块捉拿凶手的时候撞上了。

  因为富察尔济的出现帮段鸮挡那一下,这会儿额头上都是血。

  这一下,要说一点不痛肯定是假的,偏偏这人依旧一副不讲究的样子,拿手掌捂了下血糊糊的眼睛歪头嘶了下就看了眼段鸮道,

  “不是我还是谁。”

  “……”

  “哪次不是我。”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自从段鸮遇上他开始,哪次不是他,每次也是他。

  这让之前还因为一场‘私人矛盾’而拒绝搭理彼此的两个人一瞬间,又陷入了需要一起面对眼前这场‘危机’的局面。

  也是这时,那方才同样被那些箱子砸到,正准备爬起来的蒙面凶手已是抄起一旁的一根木箱碎块就摇晃着站了起来。

  这一刻,黑魆魆的巷子里有股隐藏的杀机。

  见状,被堵在两人都知道接下来怕是还要有一番恶战才能拿住他。

  富察尔济这一点不怕死的疯子竟还有心情突然转头问了段鸮一句。

  “你吃杨梅么。”

  “你又哪根筋搭错了。”

  段鸮说着眯了眯眼睛。

  啧,这人。

  两个天生八字不合的人一开口还是这么火药味十足,但气氛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糟了。

  偏偏一只手撑在墙上,看他又开始不客气地回敬自己才觉得有意思的富察尔济才歪歪头捏了下自己痛的要死的脖子又来了句。

  “这就是真凶?”

  “嗯。”

  段鸮面无表情地回答。

  “哦,那看来他这次的真面目要被揭穿了。”

  “要不要比一比?”

  富察尔济问道。

  “那就再来比一次吧。”

  这句哑谜打完,两个不用说明白,就能了解对方再说什么的家伙也一起对上了这手上沾着数条人命的跟踪犯。

  身后,平阳县的夜色中似有灯火升起。

  一记简单利落却也有几分热血之气的击掌就这么清脆地响起。

  一轮巨大的月亮挂在半空,在一切冥冥中犹如一段宿命的开始。

  二人此后生平所走过的路或许还会许多。

  但这一段,却是一段真正的开端,一曲永远的传奇,伴着这满城烈火冲开多年前积压于心头的旧怨遗憾。

  此生,我将不再退后胆怯,只为保护着身后一轮明月。

  长夜当空。

  破晓就这样来临。

  这一刻,这两个关系总是不对头,还整天互怼的家伙却也头一次在这一场惺惺相惜了。

  耳边仿佛突然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在这一片血色中,对视了一眼的两人之身形如长空鹰击,雷霆之击令人完全措手不及中却也默契凶狠无比。

  他们俩从来既是敌人,是对手,又是能把后背交托的搭档,这么想想,身后这个总是讨嫌的人倒也有些值得相信了起来。

  “——啊!!”

  一左一右就从两边一起攻向了这犯人。

  那铁木箱下的地狱王本想挥起手中的箱子碎片,却已经被击中,一下摔出大半步,又砸在了那箱子前,他的半截带血的身子被一脚富察尔济狠狠踹在了墙上,也是这骨骼断裂的一声脆响,后头的另一个人已经跟上了。

  “段鸮!”

  这好像是这人第一次正经叫他的名字。

  听到有个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睁开冰冷眼睛,同时身体动了的段鸮一个左右勾拳狠狠打地那贼人退后半步。

  接着,未等来人反应过来,他就又一拳砸在了对方的面颊骨上。

  那人一嘴的血沫子被段鸮打的狼狈吐出来。

  从后头一起追逐到此缉凶的富察尔济见状配合着从后头一个抬腿扫过,将那人干脆绊倒在地上,接着二人这才一起扑上去一个勒脖子,另一个用官府镣铐拷手抓人。

  这一番配合带起蜃意无双,似虎豹飞龙现形,于这黑暗中划开一道长明之灯,也将此前多年来一直压抑着自己本来的面目真正展现了出来。

  那么多年了。

  每个日夜,他们都无法真正地面对过往和自己。

  可那过往的那些事,真的是难以面对的也无非是自己心中的恐惧罢了。

  到底什么是公堂正义,无非在这生死关头愿以命相搏,将手中力量化作捍卫那一分保护他人的勇气罢了。

  【“因为,从一开始想要制止犯罪,就只是为了一个缘故。”】

  【“为了能保护别人。”】

  这一刻,脑子里竟闪过了这样一般的念头。

  富察尔济额头都是冷汗,一抹血色自深刻桀骜的面颊骨淌下。他被划开的胸膛上沾着一身的雪,血珠子顺着结实宽厚的肩膀滑落胸腹肌肉上,和段鸮看上去不相上下。

  他的眉宇间有着浓重的凶煞气,却迟迟不发,只将一只汗津津的手掌擦拭了下,又对着那暗处的人一下迎了上去。

  电闪雷鸣间,那外头嘈杂声,已经被官府团团围住,今夜二人合力踹倒在地。

  并一把拿起镣铐反手拷住抵在墙边的真凶彻底伏法,擦了下嘴角的富察尔济一手摘下他脸上的那个黑色布套,又见趴在地上那人的一张刀疤脸赫然间就露了出来。

  这人正是那平阳连环跟踪案的真凶——地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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