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震山?他是皇上身边的侍卫统领吧?我听说此人喜欢带皇上去一些民间的赌坊和妓馆游玩。”名忧尘微转目光,眼神直接投在栾天策脸上。
“震山肚子里的鬼主意是多了些,但他艺成名师,武艺高强。那小子自小天资聪颖,颇有大将之风,我瞧他熟读兵书,操练侍卫指挥若定,不管是武技还是领军的本事都不输给当世有名的将军。由他去边关,定能接下五弟的重任。”
“侍卫统领怎能和熟识沙场、身经百战的边关帅才相比?纵然宋震山有大将之风,但他没有实战经验,不像楚王在幼年时随先皇镇压前朝余孽,曾以十三岁幼龄连诛对方三员大将,威名传遍各邦。臣目前还找不到比楚王更合适把守边关的将帅。”
名忧尘脸上的笑容收去,他的神情温和,对栾天策说话也比较客气,不过话语中却带着不容人辩解的执意与强硬。
“这么看来,相国是不答应了?”栾天策脸上挂出非常失望的表情,如同一个和长兄争执,但最终理亏输掉的孩子般垂头丧气,甚是沮丧。
“皇上若真想和楚王朝夕相处,臣有一个办法,既不坏祖宗规矩也可慰藉皇上与楚王的手足之情。”看着有些像是在对他撒娇,还打算痴缠的栾天策,名忧尘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异色。
“相国请说。”栾天策大喜,他的眼睛变得明亮,连声催着名忧尘快讲。
“只要皇上颁下一道圣旨,让楚王和赵王每隔三月交换领军权。由楚王去南方而赵王去边关。这样,楚王在那三月之中就可以时常返京与皇上相聚,而边关有赵王看着,臣相信熟识战事的两位王爷不管去了哪一边,都能应付得当。”
“这怎么成?我大哥不识边关地形,五弟也不服南方潮湿的水土,万一边关的胡夷人和南方的夷人趁机在他们最初三个月的对调中突然进攻,那么天都岂不危急?相国是和我说笑吧?”
栾天策怔住,他万万没有想到名忧尘居然会提出这样荒唐的建议,笑容僵在了脸上。
“原来皇上知臣在说笑,那么刚才你提出让会无征战经验与功劳的宋震山去边替换楚王,想必也是与臣说笑了。”名忧尘温温淡淡地说着,手指把玩茶杯,他的目光从皇帝脸上收回来,落在掌中慢慢轻转的杯子那里,不将天子放在眼里。
“还是相国心里明白。”栾天策哈哈大笑,心中却陡生怒意。
名忧尘实权在握,没用臣子之心看待他这个皇帝,此刻他的话接连被堵回还被对方戏耍,心情极为不佳。
栾天策强忍不快,只能用笑声来掩饰怒火。瞪着对此好似没有感觉的名忧尘,皇帝灼灼的目光却在片刻之后,不受控制地滑到那人取下墨猱围脖的颈间。
他记得初遇名忧尘上,就不觉得这个让朝野和民间震动的文武状元有多么了不起,因为名忧尘看起来不像身边那些孔武有力的高大侍卫。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的名忧尘失去技惊天下的武艺,身形比他显得单薄,每当栾天策靠近这个男子的时候,年轻的皇帝都有一种只要伸手就可以轻松将其格杀的错觉。
正如此时,看着名忧尘那与脸部肤色同样白皙的秀气颈脖,栾天策忍不住在心里想,若他双掌用力掐下去……
下一刻,栾天策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这些年由于名忧尘大权在握、目无君上的嚣张言行动过大怒,不知起了多少次杀机,但最后都没有真正行动。不仅是忌讳的方方面面太多,也是因为他离奇的不想就这样除掉名忧尘。
什么时候,他若能像名忧尘这样手握真正的皇权,毫不费力地把天下人踩在脚下,再将对方施加给他的侮辱与打压如数奉还,那才不枉是真正的大丈夫!
心里转着这些念头,栾天策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不过他的眼神仍然停留在名忧尘颈间,好像是不经意那么打量着。
蓦地,一股锐利的目光向栾天策迅速刺来,让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看得入神的少年天子立即收敛心神,重新依在榻上,向玉桌另一面的名忧尘露出灿烂的笑脸。
栾天策知道他在打量名忧尘的时候,对方也在观察他。不知他的心事被这个城市深沉的相国瞧出来没有?
“皇上今年十九了吧?”名忧尘看了看栾天策轮廓坚毅的英俊面容,还有不知在何时变得高大结实的身躯,淡淡询问。
“是的。”奇怪名忧尘为何突然转了话题,栾天策还是以不变应万变,轻声应了一句。
“臣忧于国事,竟然没有注意到,原来皇上已经这么大了?来年皇上亲政,身边也该有一位皇后了。”名忧尘漫不经心的说着,终于将把玩已久的茶杯放回了玉桌上面。
终于提到这件事了!名忧尘如果不把他的人生和命运牢牢掌握,看来是不会善罢罢休了!
栾天策心中冷笑,怒到了极点,但脸上笑容可掬,他微微摇了摇头,开口应道:“相国不必担心此事,皇后是一国之母,必须才德兼备,我暂时还没有想到谁能主掌六宫,这事就暂且放一放吧。再说,我也有数名陪寝的美人,身边不缺人伺候。”
“皇上十四岁即位,你为先皇守孝三年,没有纳后。这是皇上仁孝,臣等不能干涉,但你接着推说年纪尚轻,心中没有合适的皇后人选,致使这些年来中宫后位一直虚悬。长此下去,必使民心不安。”
名忧尘打断栾天策的话,阐述他的观点。之前接触到栾天策看他的目光,名忧尘心中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是为什么,在他心中一直是个孩子的皇帝第一次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所以名忧尘在细细看了看难得和他谈心的栾天策之后,发现记忆里那个飞扬活泼的少年已快蜕变为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这才提到选后一事。
栾天策的拒绝早在名忧尘的预料之中,他知道这又是对方下意识地抗拒他的安排,不过这一次,名忧尘隐隐约约感到有些不同。
然而名忧尘不在乎,只要他辅政,就不允许小皇帝违逆他的意思。
“臣以为……”
栾天策有些痛眼,每当名忧尘说出“臣以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必须让步,否则他的处境将会变得危险。
但想到迎娶正宫皇后这样的大事也要顺着名忧尘的心意去办,栾天策实在无法忍受,一个男人不仅不能挑选妻子,还得夜夜和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缠绵到天明。
如果名家送女子进宫,他能不选其为皇后吗?这样一来,就算他日后亲政,那个所谓的皇后生下儿子,下一代的帝位还不是被名家人窃居了?
“相国为国事操劳,身心皆疲,让我非常担心。依我看,相国要安心休养,多多保重身体,才是我天都之福,你就不必过问这些小事了吧?”轻笑着提议,栾天策的语声中带着浓浓的关怀,似乎他仅在乎名忧尘的身体。
“臣先多谢皇上体谅。臣心中已有皇后合适的人选,她们身出名门,是德才貌堪上上之选的佳人。”名忧尘接着说道:“臣将这些小姐的画像交给太后,相信全心全意为皇上着想,也知皇上喜好的太后,一定会为皇上选出最好的皇后。如此一来,不仅太后和皇上满意,臣也不会被皇上口中的小事烦恼了。”
栾天策看着稍稍坐起身来的名忧尘说得轻描淡写,只好让步。
“相国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看着捧着茶杯又呷了一口清茶的名忧尘,似乎有些委屈的栾天策点了点头,“相国就是不让我再多玩几年!”
“皇上如今不小了,再玩下去,如何是好?”名忧尘不轻不重地说道:“若有人稍加约束,一来能使皇上收心,二来也可让我天都早上诞生太子。”
“相国既然也说我的年纪不小了,你可不可以别让那个白发老先生每日来给我讲经说法?”栾天策顺着名忧尘的话说下去,提到太傅时皱起眉,俨然一副头痛的模样。
皇帝再望向似笑非笑盯着他的名忧尘,涎着脸靠过去低声央求,“相国,你让太傅国家休息吧。这么冷的天,他老人家每日进宫也累得紧。”
“易太傅学文渊博,熟知朝廷礼法,臣让他给皇上讲课,是希望皇上能够多多受益。”
“我知道太傅学识好,但我和他老人家很难交流。若换一个年龄相近的文人陪着就好了。”
名忧尘微微点头,“易太傅年龄是大了些,让他为皇上的顽劣日夜操心,臣看着也于心不忍啊。”
没有将名忧尘浅浅的讽刺放在心上,栾天策的心情看似不错,他连忙趋势说下去:“不如相国另派一名太傅与陪读,让易太傅也好早早回家,安享晚年。”
“皇上可有钟意的伴读?”
“我打算让文逸风进宫伴读。”似是早知太傅不可能由他选定,所以栾天策只推荐了他看中的陪读。
“文逸风?臣听说这个人只有二十几岁,名气和学问都大得很。他视才傲物又自命清高,不愿攀附权贵,推了不少求贤问才的大人物。没想到皇上居然请得动他?”名忧尘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