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有风险,二次需谨慎 第8章

  方羿眼神真挚,道:“若本侯说,对国师倾心已久,国师会考虑退婚么?”

  封若书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方羿又道:“本侯对国师的心意,一如你对未国公主,国师会考虑退婚么?”

  封若书怔了许久才回过神,仓皇道:“侯爷大抵是在说笑。”

  方羿抓着他不放,“本侯对你的每一个字,都不曾说笑。”

  封若书垂眸,一股气在胸口缠绕了许久才舒开,对车外的江仲远道:“停车。”

  江仲远也未多问,他内力好,方才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得都进了耳朵。于是缓缓收紧缰绳,停下马车。

  封若书将凉透了的披风解下,叠好之后还给方羿,“下官待如意之心,便如同十五明月,不容半分杂质。侯爷方才的话,下官只当刮了阵风,还望侯爷日后莫要再提无妄之言。同朝为官时,你我还是幕僚,也只是幕僚。谢过侯爷今日收留之好意,下官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语罢,也不管暴雨如珠,推开车门便走。头也不回,蓝色的纤瘦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雨帘之间。

  右半边车门被风刮得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吱呀吱呀”十分刺耳。

  方羿维持跪坐的姿势一动不动,那披风上的绒毛仿佛要被他盯穿一个孔。猛然一阵风刮过,将雨水吹进车门,啪嗒濡湿了那块布料。

  江仲远见迟迟没有动静,便问道:“侯爷,可要打道回府?”

  方羿从沉思中抽身而出,眼神倏地坚定,道:

  “仲远,本侯要当一回夺人所好的小人了。”

  骤雨连连,门前的石阶被冲刷得干净,露出原本的淡青纹路,瞧着有些苦涩。

  五日之后,容国永定侯要与未国长公主和亲的消息传遍了天下,掀起不少风雨。

  “啥?安如意自尽了!”安戈左右手各一只鸭腿,惊吓地从饭桌上跳起来。

  报信的太监急得跺脚,道:“千真万确,就在长公主的寝宫。现下大王,太后娘娘和王后娘娘通通都赶过去了!”

  “那大夫呢?不是我是说太医,有没有叫太医!”

  “整个太医院都去了,奴才刚过来的时候,说是性命抢救回来了,但是长公主还未苏醒。”

  安戈把鸭腿啪嗒扔进盘子,在衣袍上胡乱擦了擦手,“咱们去看看!”

  安戈随小太监赶到的时候,王后正对着安如意的床铺抹眼泪,太后和安胄在外室谈话,语气并不怎么好。安戈这人最爱八卦,于是撅着屁股趴在墙角偷听。

  屋内,太后把手肘搁在矮桌上,脸色阴沉,“虽说婚约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大王应该有个分寸,如意丫头怎么说也是未国的长公主,走和亲之路,实在有失身份。”

  安胄的眉毛拧成一团,“容国这次来势汹涌,用两国贸易威胁,未国的盐和丝绸常年都向容国进买,若断此路,未国百姓无以生计。孤推脱不了。”

  太后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国家大事,利弊赢害的确事关重大,但和亲不成断然有其他方法补救,再不济,未国公主也并非只有如意一个。”

  安胄揉了揉酸疼的眉心,“母后说的这些,孤已然与容国使节谈过。但对方不肯退让,何况,两国联姻史无前例,如意此行定然名留青史,并非恶事。”

  太后见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啪的一拍桌,“那丫头重情义,怎可能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这回是菩萨保佑,救回一条命,下次,大王还能保证她的性命吗!”

  安胄看了眼那只青筋突兀的苍老的手背,望向太后,话里多了几分讽刺:“在家国大业面前,儿女情长不值一提。这也是当初母后逼孤立新王后时说的话,孤认为,现在同样适用。”

  太后一时语凝,安胄对先王后痴心一片,但新王后的娘家手握重权,迫不得已得用亲事拉拢,勉强算个一家人。

  安胄当时千般不愿,也是太后亲口劝说的,这件事,算是她对不起安胄,不过也委实出于无奈。放到今时今日,没想到反而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沉默好半晌挤出一句:

  “男子跟女子怎能相比?”

  安胄悠悠起身,没了耐性,道:“一样也好,不同也罢。这件事母后不必操心,那永定侯年轻有为,也尚未娶妻,身份不比如意低。这场联姻谁是获益方,不到最后也不可知。”

  偷偷扒在窗口窃听的安戈一头雾水,戳了戳旁边的小太监,“安如意为什么要嫁给一个猴子?”

  小太监苦笑,轻声道:“不是猴子,是永定侯。‘侯’就是一个很高的身份,比朝里的大臣高,但是比君王低。咱们未国小,没有侯,容国可是有四个侯呢!”

  安戈更不明白,“那这不是大好事吗?干嘛一个个都跟被抢了一样?”

  “奴才听说,长公主好像跟咱们未国的士大夫情投意合,还立了山盟海誓,说如果不能与对方厮守,宁可惨死。”

  “咦!”安戈似懂非懂地点头,“要‘撕手’的话,确实很吓人。”

  小太监一懵,“......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安戈比如意大,为啥他是九公子,安如意却是长公主?

  €€€€因为公子和公主的位分是分开来排的呀!

第9章 和亲书(二)

  安如意自苏醒之后,成日以泪洗面。她与那士大夫委实情投意合,虽不经常见面,但二人都是月老树上的痴情种。发誓即便不能为情而生,也要为情而死。

  至于封若书和其他传言中的“情郎”,她还没来得及拒绝。或者说,对于送上门的桃花,她向来不会说拒绝的明话,只隐晦表达出虽与君有厮守之可能,但隔了千万里遥远,前路未知。随后接着与她的情郎,你侬我侬。

  一切渊源本都是说者无心,奈何听者有意。

  封若书无疑是做了冤大头,错以为安如意与他心意相通。当日安如意收了他的传家宝玉,他便背负一身使命返回容国,凭着周身本事说服容王,却不料险些害死红颜。

  这一层关系,他远在容国并不知晓,只知安如意在得知要与永定侯联姻之后,自尽未果。一时间,便更相信他们之间情比金坚,对这“深情”的“烈女”未免又更爱几分。

  也对抢了他爱妻的方羿,更恨几分。

  “侯爷,国师求见。”江仲远禀报道。

  方羿正在同云舒君在小院下棋,谈说了几句应对崔尚书贪赃找替罪羊的对策,淡淡抬头,“不见。”

  云舒君颇为惊愕,看了眼气定神闲的方羿又看了眼棋盘,未吱声。

  江仲远犹豫着该不该立马下去,最后拗不过心头的焦虑,还是道:“可......国师面色焦虑,似是有要事找您。”

  方羿一双眼睛盯着棋盘,故作认真的模样,道:“跟他转达,本侯要准备迎娶未国公主的事宜,没空。”

  江仲远未有再说,抱剑,垂首,“是。”

  遂往府门走去。

  少顷,方羿看了眼对面默不作声的云舒君,问道:“为何发笑?”

  云舒君敛了笑容,抬手慵懒地搭在石桌边,道:“在下只是奇怪,往日对国师千万般好的侯爷,如今竟做了让他最气恼的事情。”

  方羿落棋,吃了云舒君两枚子,道:“安如意在坊间流传的桃花颇多,可见并不专情,国师深受其害,在迷局里看不清,本侯这个局外人便发善心,将他拉出苦海。”

  云舒君两指夹着白子,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国师可未必这么想。”

  方羿垂眸,道:“他是读圣贤书,学大智慧的人,只是一时不慎兜了圈子罢了。不过么,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日后会明白的。”

  云舒君勾了个拭目以待的表情,上身前倾,将指间把玩许久的棋子落到中意之处,开了两路棋眼。

  “说话就说话,干嘛跪我啊!”安戈像树懒一般环上树干,惊悚瞪着跪地不起的安如意。

  他有一种病,别人一跪他就要上树,要不然就是房柱,非得环住一个东西才有安全感。这可能决定了他没有富贵命,受不得人跪拜。

  安如意强忍着眼泪,道:“若哥哥不答应,我便长跪不起。”

  安戈愁苦,这人进门什么都没说就腾的跪下,害的他险些被桃酥噎死,“答应什么啊?你什么都没说我怎么答应啊!”

  安如意仍旧不道明来意,只固执道:“你先答应我。”

  安戈的力气不大,逐渐从树干往下滑,“那你也得先起来,我快抱不住了!”

  “你答应我!”

  安戈的手臂几近麻木,脖颈上的红筋突突直跳,安如意仍旧纹丝不动,最后他没了法子,只好点头。

  “好好好,我答应你答应你!快起来啊!”

  安如意这才在婢女的搀扶下踉跄起身,盯着无忧虑无焦愁的安戈,眼眶通红。

  “我要私奔。”

  安戈长出一口气,下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将被枯皮勾破的衣角藏到里面,“那你奔啊,找我干什么?”

  安如意将红唇抿成一条线,似有万千愁苦缠绕心头,“你经常溜出宫,知道哪条路最安全。”

  安戈心里嘲笑了她一番天真,道:“省省吧,我每回说是溜出去,其实后面都有人跟着的。你们王宫里的人多可怕,你还不清楚?”

  安如意一听,刹那间潸然泪下,“那可如何是好?若要让我嫁与一个素未谋面之人,不能与孙郎相守,我宁可去死!”

  孙郎,便是他钟情的那位士大夫。自打和亲的消息传出来,已经在御书房跪了两天求情,风吹日晒,身子逐渐虚弱下去,安胄却丝毫没有心软。

  安戈一口一颗葡萄,“哪儿那么吓人,姑娘家早晚都得嫁,趁现在年轻漂亮,嫁个好人家,多体面!”

  安如意拭泪,“你未曾动情,怎知道情义二字的分量?若不能嫁给心爱之人,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她搭上安戈的手臂,又道,“哥哥,你的主意向来很多,可否替妹妹想想办法?”

  安戈吐了葡萄皮,“我哪有那么多办法,那些办法都拿去对付母老虎,不是,母后,那些办法都拿去对付母后去了。”

  安如意听了,委屈积满心头,眼泪又要涌出来。

  安戈见不得人家哭,慌忙道:“你要实在不想嫁,就派个什么刺客,把那个什么猴子杀了不就行了?反正你们王室的人,这种事干得都不少。”

  “杀了?”安如意恍若听到天方夜谭,“说得轻巧。且不说永定侯武功高强,他那侯府门客侍卫都是个中高手,普通刺客怎么近的了身?”

  “你找个不普通的呗!”

  “不普通的也进不去。不行,这个法子断然不行的,你给换一个。”

  安戈咬了一口桃酥,“那你就毁个容,他们看到你成了丑八怪,肯定就把你送回来了。”

  安如意欲哭无泪,“若是连孙郎也不喜欢我了怎么办?再换一个。”

  一回两回,安戈还有些耐性,到

第三回 ,就彻底烦躁了。

  他猛然起身,“那你就找个人冒充你嫁过去,这总行了吧!”

  一语如惊雷,安如意和她那两个婢女都噤了声。

  安戈隐约觉得不对劲,纯洁无比地捧着他的桃酥,无辜道:“不是,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安戈这个人,嘴皮子厉害,但也只有嘴皮子厉害。叉腰往房顶上一站,来一记河东狮吼,王后一行人就吓得腿软。然则安戈习惯了光打雷不下雨,那些喊打喊杀的厥词也都只是空荡荡的幌子,除了上房揭瓦,真让他拿把大砍刀,他连鸡都杀不下手。

  最后,他还是敌不过安如意泪眼汪汪无止无休的纠缠,点了头。并且成功因为他手臂上完美的守宫砂胎记,成了“代嫁专业户”。

  不过,赔本的买卖安戈向来不会做。不趁机敲上一笔,他就不是小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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