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羿将对方的心虚尽收眼底,没打算捅破窗户纸,左右现在还不是时候,姑且睁只眼闭只眼罢。于是不露山水道:
“下次别乱跑,暗卫的刀从不长眼睛。”
安戈以为方羿会继续追问下去,还正绞尽脑汁想借口,不料这么容易过了关,他还蛮不适应。
只得无比乖张地点头,“这当然了,以后都不会了。”
因为地图一定会拿正!
方羿从怀中取出一瓶药,道:“你的伤到底是我手下的人刺的,责任我推不了。这药是我父亲年轻时从珩域带回来的,给你用了。”
安戈心里盘算这么好的药估计价值不菲,卖了定能大赚一笔。他皮糙肉厚用不着,干脆存起来,以后逃出去了卖掉。
于是装模作样地推拒,“这个药,是不是很贵啊......”
“受伤用药天经地义,你不用顾及太多。”
方羿狭长的眼睛闪着精光,又道:“再有,本侯回想起新婚之夜把你扔下了床,顾自省来,觉着很不应该。于是为了给你赔不是,两日后,特携夫人出府游玩。不知你是否有空?”
安戈一时间以为在做梦,愣了愣,又谨慎问道:“出,出府?”
惊得他问出来的话都破了音。
方羿点头,“没错,出府。”
安戈在被子里狠掐了自己一记,确定不是做梦,立马如翩飞在花丛中的花蝴蝶,“有空,非常有空,必须有空!”
方羿唇角微扬,道:“既如此,本侯便着人安排了,夫人这两日好些养伤。”
安戈欢喜无比,“没问题!”
方羿起身欲走,似又想起什么,“哦,对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安戈,“这是蛮疆古王的青铜盏,昨夜你昏迷之后一直念叨,恰好本侯府上有,就给你拿来了。”
安戈眼睛一亮,伸手接过那沉甸甸的疙瘩,“多谢猴哥了,不仅带我出府还送我宝贝。”
他仔细掀开包裹的棉布,又道:“不过我叫的是一千年的那个青铜盏,蛮疆古王的。不是这个啦。”
方羿眉梢一挑,“不巧,本侯的也是。”
安戈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白了白,“青铜盏?你的确定是一千年的那个?”
“不错。”
安戈心里一阵发虚,嘴角抽了抽,“那,那蛮疆古王肯定有一对,我的那只一直随身带着,昨晚还救了我一命。”
“蛮疆古王的青铜盏,代代流传,皆只有这一个。”方羿非常善意地提醒,“哦,你昨晚那个已经被刺穿了,正常的青铜盏材质不至于如此脆弱,也就是说,你的那只,是高仿的。”
昨夜,暗卫一共刺了安戈两剑,第一剑确实被那铁片挡了。第二剑的时候加了些力道,穿透安戈胸膛的同时也“顺便”也穿了穿那“一千年的青铜盏”。
安戈石化了半晌,“高,高仿?”
他当初决定代嫁看上的筹码,居然是......高仿的?
“没错。坊间有许多仿手专门把东西做旧,混在正品里滥竽充数。本侯以为你身为未国长公主,起码会分辨真假。”他把“长公主”三字咬得很重。
空气静了一瞬。
“呵呵呵......我怎么会不知道是高仿的呢?刚刚我是跟猴哥开个玩笑了呵呵呵......”
安戈硬着头皮诡辩,把手里货真价实的宝贝重新包了包,虚弱笑道:“既然猴哥这么大方,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啊......”
方羿微微偏头,“不必。”
他又接着闲谈了几句,叮嘱了安戈好生养伤吃药,两日后出府行动也方便。待安戈把最近能吃的不能吃的都背熟了。方羿才终于满意地离开。
安戈靠坐在床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瞪着已经合上的雕着合欢花的木门,“茯苓,他走远没有?”
茯苓扒到窗上一望,不见人影,“走远了。”
“有多远?”
茯苓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口,道:“很远,已经出了院子,看不到了。”
安戈终于吸了一口气,扯开嗓门惊天动地一声大吼:
“安如意€€€€我跟你没完€€€€€€€€€€€€”
茯苓见安戈气急败坏的样子,忙上前宽慰。在安戈不断的审问下,终于无奈坦白:
未国国库一直都未曾有过青铜盏,当初安如意怕安戈不答应代嫁,便找人在市井买了一个冒牌货。反正安戈不识货,要不是那晚被暗卫刺中,估计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安戈气愤满膺,发誓在逃出侯府之后,一定要找到安如意算账。不过当下他还不能潜逃,一来是有伤在身,行动不方便。二来是方羿要带他出府,他来容国之后就没踏出过大门,也想出去溜达两圈,吃一些地道小吃。反正不用花他的钱,正好讹方羿一顿。
于是打算忍辱负重,姑且再在侯府多待十日。
后来他才发觉,可能那段日子他时运不蹇,才致使他被安如意戏耍之后,又成功中了方羿的圈套。
这猴子,居然让他入宫!
那是方羿带安戈出府的日子,侯府门口备了一辆精致的大轱辘马车,江仲远恭恭敬敬候在一旁。
安戈欣喜地摩拳擦掌,问道:
“猴哥,咱们去的地方很远吗?”
方羿兀自进了马车,道:“约莫走三炷香。”
安戈也跟着上去,琢磨道:“哦,那确实不近。”
方羿问道:“教你的礼仪学会了么?”
这两日,安戈卧床养伤,方羿便派了个婆子言传身教,把容王宫的礼仪都简单教授了一番。
为了出府透气,安戈学得很认真,尽管下/床时伤口仍会泛疼,但他也用只装着银子的脑袋,把那些站姿坐姿记了个七七八八。
“你放心,我保准不在外面给你丢人。”
方羿为人谨慎,道:“你现在伤口还没痊愈,注意举止,莫要暴露了。否则被人追查起来很麻烦。”
安戈信誓旦旦,“没问题。”他讨好地靠近方羿坐着,赔笑道,“你们容国人就是讲究哈,出门闲逛都要讲礼仪。”
方羿侧首看他,“谁跟你说,本侯是跟你去闲逛?”
安戈一怔,“你,你不说为了弥补新婚那天把我丢下/床,要带我出府吗?”
方羿点头,“的确,不过不是今日。今日,本侯带你去王宫。”
“王,王宫?”安戈对这两个字有点过敏,想起未国蛮横的王后他就头大。
方羿嗯了一声,煞有介事地说:“那地方金碧辉煌,屋宇回廊巧夺天工,很多人想了几辈子都进不去。”
安戈很懵,“不,不是。我要求没那么高,就去街上走几圈就行。”
方羿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道:“大王亲自设宴,王后国师都会赴宴,这等殊荣,胜过你口中的‘闲逛’千百倍。”
安戈在心里给方羿扎满了小人,按着酸痛的额头,僵硬道:“可以不去吗?”
方羿果断拒绝,“不可。”
“为什么!”
方羿理所当然道:“我已经奏明大王,今日午时之前携你入宫。如若不去便是欺君,罪当问斩。”
安戈理直气壮,把腰杆挺得笔直,“那不是猴哥你答应的吗?我可一个字没说。”
“那日我说带你出府,你不是应得很爽快么?”方羿慵懒地拿手肘搭在窗沿上,“还有,若大王治本侯的罪,砍了本侯的头颅,你也要守寡三年。”
“守寡”两字直接让安戈无话可说,他本来生气,复又想起人家救了自己性命,便又商量道:“那回来之后,我可不可以出去逛一逛?”
方羿也不是不讲道理,“可以,让仲远跟着,护你周全。”
“我要去一天,一整天。”
“可以。”
安戈顿时笑得弯了眉眼,“这样就什么都好说了。”然后用没有受伤的手揽过方羿的肩膀,“咱猴哥就是好说话!”
方羿狠拍了一记咸猪手,眼刀凌厉,“第四十八条,不得与旁人勾肩搭背。”
所谓条款,是方羿为了让安戈不露马脚,特意吩咐人临时写的“宫廷礼仪”。不过么,安戈不识字,只将那些让人头痛的规矩记了个三四成。
安戈被拍了一记,吃痛着一下子缩回来,看着已经发红的手背,嘴里不服气地嘀咕:“干什么这么敏感,跟黄花大闺女一样,摸一下又不少块肉......”
方羿侧首瞪了他一眼,无比温柔地问:“你方才说,谁黄花大闺女啊?”
安戈一凛,立马正襟危坐,十分乖巧道:“......我,说我呢,我是黄花大闺女嘿嘿嘿......”
方羿这才收回吃人的表情,平视前方,又道:“今日不论王后与你商议何事,你只管拒绝,不用担心后事。”
安戈不明所以,“啊?拒绝什么?”
方羿掀开车窗的帘子,望了望王宫的方向,神色凝重,道:“彼时你自然知晓。”
安戈似懂非懂地点头,“行,猴哥说什么我照做就是。”
要是惹得这猴子一个不高兴,收回准许他出府的那些话,就太得不偿失了。
只是王宫啊......为什么他就跟这地方犯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多年后的某天,方羿在寒冬腊月被安戈踹出门外,光着脚叩门,屋内只传来斥骂:
“我睡了!敲什么敲!”
方羿的脚踩在雪上,委实寒冷,乞求道:“小夜叉,快些让我进去,外头冷。”
彼时,“小夜叉”已成了他们之间的爱称。
“冷正好,你不是要泄火么?正好让你好好泄!”
方羿狼狈地看了眼周围,确定丢人的这一幕没有被暗卫发现,于是深吸一口气,终于将情绪酝酿好,嗫嚅道:
“我错了,我不该趁你不备,偷吻你。”
“还有呢?”
“......不该解你衣裳。”
“重点!”
“......不该......不该咬你的脖子,让你明日不能见人......”说完,他又不甘心地辩解,“可,可明日不用见客啊......”
“你还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