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戈以为方羿真的要剪,被吓得险些就要尿裤子, 两手抬到半空不敢落下, 哭喊道:
“别!别啊€€€€我还想撒尿€€€€我还想撒尿!”
方羿凶狠的表情愣了愣,“你说什么?”
“我说, 你赶紧把剪刀拿开啊!我还想撒尿,我的小心肝儿没了就撒不了尿了€€€€”
剪了这东西不能小解?
那王宫的太监要如何办?
这种奇怪理论他是听谁说的?
有没有脑子!
方羿怒气腾腾的表情险些破功, 继而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你也有怕的时候?方才大吼大叫的是谁?恨不得把全府的人都招过来的是谁!”
“啊€€€€€€€€我不吼你就是了,不骂你就是了!你快把剪刀拿开啊!拿开€€€€€€€€€€€€”
安戈是真的怕,在桌上动也不敢动,徒徒只能流眼泪。
守在院门口的江仲远听到这声惨绝人寰的叫唤,终于不忍再袖手旁观下去,砰的踹开院门,一股脑儿就要冲进去,却被云舒君拦住。
“云舒,你快快让开,这么闹下去铁定出人命的!”
云舒君十分不优雅地环住腰将人往后拽,一面喘着粗气一面道:“出何人命?你这样冒冒失失闯进去,才容易出人命。”
江仲远用力去掰腰上那双如玉的手,又怕气力太大了弄疼了那人,只能用乌龟的速度把人往里拖:
“侯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发这么大的火,不把侯夫人剥掉一层皮不会罢休的!”
云舒被这大块头挣得气喘吁吁,奈何还不能松懈,“呼!正是知道侯爷的脾气,方不能任你进去搅扰。”
江仲远越来越听不懂他的话,“怎么能是搅扰?我这是去救命,救命!”
他托着云舒君一点一点往里面挪,靴子在地上刺啦刺啦地响。
“侯夫人好歹对我俩有恩,他如今生死一线,我不能不管!”
云舒君见他执意要去,于是温和的眼眸一转,一个错力摔到地上,佯装被江仲远绊倒。
“哎!”
听到这身惊呼,热血腾腾的某人终于停了脚步,回头一看,仿佛被人泼了一大盆水。
“云舒!”
忙不迭将人抱上石阶坐着,随后歉然万分地半跪而下,“摔到哪儿了?有没有大碍啊?”
云舒君因为之前的争执,累得还没喘过气,瞧着这愣头青心急如焚关切他的模样,又忍不住发笑:
“你这傻子,作何不直接冲进去?左右现下没人拦你。”
“你受伤了我怎可兀自离开?”江仲远悔恨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都怪我一时冲动!云舒,你伤了哪里?尽管大耳刮子扇我,我要是还手,我便€€€€”
他的话没说完,嘴唇便被一根纤细的手指封住。
“傻子,我没事。”
云舒君淡笑着看他,柔声道。
江仲远心头的大石头咚的落地,如释重负地看向寝屋的门,道:“那,那我进去€€€€”
“我没事,你也莫要进屋了。”云舒君拉着他的衣袖。
“为,为何?”
江仲远盯着那双山水明净的眸子,一个劲地发愣。
云舒君缓缓道:“我且问你,侯爷是何时发现侯夫人男扮女装的?”
江仲远的记忆飘到从前,“几个月前,侯夫人不慎闯进侯爷书房,被暗卫所伤。那时,被大夫诊脉,诊出是男儿身。”
云舒君嗯了一声,又道:“彼时,侯爷可与侯夫人捅破了窗户纸,怒火滔天?”
江仲远想了想,道:“不曾......”
“那如今,侯夫人既未暴露身份,又未再上屋揭瓦,比刚来时规矩太多,更何况,还在为难之际,为救侯爷挺身而出。而这时,侯爷却大发雷霆,你可知为何?”
江仲远越听越糊涂,“为,为何?”
云舒君拿扇骨敲了一下他的脑门,缓缓道:“侯爷并非是真的发怒,而是想让这怒火,被侯夫人看见。而侯夫人知晓自己穿了帮,也恰恰只是侯爷,想让他知晓。”
江仲远似懂非懂,总觉得仿佛看到了真相,又摸不真切,“这又是何道理?”
云舒君凑近他,语气变得神秘:“因为侯爷爱面子,不想剖白了自己的心思,只端了架子,让侯夫人靠上去。”
他说完这话,见跟前的人终于不动了,才慢悠悠地打开玉折扇,“侯爷可不像某人,丁点儿的心思都要拿出来说许久。”
江仲远终于听懂了其间真理,恍然挠了挠头,“原来如此......”
半晌后,又反应过来云舒君最后一句话在说他,才又嘴硬着辩解:“我何时丁点儿的心思要说很久了?”
云舒君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叹道:
“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来给我送夜宵,从窗户翻进来,非要抱着我说‘云舒我好想你’,还有谁每次出去执行任务之前,皆要来找我,说‘我这一去断要很多日,我必日夜牵挂你’,还有那€€€€”
他调笑的话说到一半,嘴唇便被某人捂住,八尺高的壮汉面红耳赤得像个大姑娘,“你,你莫再说了!”
云舒君瞧着他局促的样子,心里痒痒的,眼神如化开的春水,欲再说两句调/戏的话,却被院门口的一声惊呼打断。
“侯爷€€€€您万万息怒啊!”
两人皆是一愕,循声看去,只见老管家正兜着袖子跑进来,大有一副以死进言的势头。
不用说,又是跟江仲远一样,怕方羿做出哪些伤害安戈之事的。
于是赶忙上前阻拦,“管家,你怎的来了?”
老管家急得两手发颤,“江大人,您快快让小人进去。小人大老远就听到他们争吵,这架势活脱脱要掀房子了!小人伺候侯爷多年,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如今闹这么大,咱们要再不进去劝诫着,要是缺了胳膊断了腿,可如何是好啊!”
江仲远拦着不让他过,道:“管家放心,侯爷与侯夫人只是刚度过生死难关,那个,太高兴了!故而,闹着玩呢。”
管家一副你唬鬼的表情,指着江仲远的鼻子,怒道:“你当我人老了,心也愚钝了么!侯夫人搭救侯爷于生死之间,现下才刚刚苏醒,即便有天大的过错,侯爷也不该责罚于她!你们没听见么?侯夫人的声音都变了,这该是何等的惊恐!”(安戈:呸!那只是我没有吃变声丸!)
江仲远的眉毛愁成了八字,“管家,我跟你保证,侯爷没有责罚侯夫人,待会儿侯夫人出来之时,保证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江大人,您是侍卫统领,常年跟着侯爷,断然处处为他着想。但侯夫人一介弱女子,千里迢迢从未国嫁到咱们这儿来,其间多少辛酸,您为何就不能体谅体谅她?”
老头子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去。
江仲远急得直跺脚,嘴皮子抽了半天也找不到说法。
末了,还是云舒君眼珠子一转,将人劝住:
“管家,你非要进去,咱们也不拦着。但若到时候侯爷错怪了你,以为侯夫人收买下人,结党营私,彼时没罪也成了有罪,你,不成火上浇油了么?”
慢悠悠的一句话,温和细润,一个重字也没有,却鞭辟入里,直直说进了管家心头。
老头子兜着袖子踌躇半晌,在门口从石阶走到门槛,又从门槛退到石阶,来来回回十几次,终于弃了“抵死进言”的想法,跟两人一块儿坐下,候着方羿出来。
喜鹊驻足在弧度优美的檐角,对着白日欢快啼鸣,末了瞧见远处掠过的雌喜鹊,忙不迭地追慕了过去。
有人喜,自然有人忧。
方羿走后,安戈好不容易穿好裤子,缩在被窝里,捂着他险些失去的小安戈顾影自怜。
他不怕没钱,不怕杀头,但,但这小安戈毕竟跟了他十八年,有感情了啊!
如何能说剪就剪,让他活脱脱不能撒尿,然后被憋死呢!
最可恶的便是那猴子,居然用剪刀威胁于他,让他活生生从小夜叉变成了小鸡仔,毫无还手之力。
果然,跟王宫稍微搭上点儿边的人,都是衣冠禽/兽!
禽/兽!
幸亏啊,天无绝人之路。
悲到极致时,也能在那巨石封锁的山穷水尽处,探到一丝光亮,寻到出口。
正当安戈生无可恋,恨不得一死为快之际,茯苓推门而入。
并且,想到了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尾巴威风凛凛”小可爱的地雷~~~~
(PS:有猜开车的有猜打屁屁的,嘻嘻嘻,都没猜中,看来老木这次这个脑洞还是阔以哈)
第55章 休书(一)
茯苓六岁便跟着安如意了, 囿于主子一路顺风顺水, 她便也没见过人情冷暖, 未体会过世态炎凉。只在安如意使手段与男子交好时,学到些皮毛。
她清楚记得安如意说:
“如若你与一个男子告别,他未曾挽留, 那么,即便他日你重返故地,也莫再去寻他。反之, 若他百般不舍,千般留恋,那么,即便异地有千山万水的好, 你也莫再离开。”
将这话联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 茯苓觉着,虽然方羿瞧上去很凶,实则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未伤害安戈半分。
不仅如此,在发现安戈是男儿身之后,他也未大发雷霆上告容王, 反而将事情压了下来, 仍旧让安戈好吃好喝待着,连家法都没动用。
故而, 当权者没有治罪,这表明, 事态的发展还是非常可观的。
更可观的是,安戈并没有发疯一样继续闹下去,而是委屈巴巴地又将私房钱藏好,自个儿蹲在角落里,对着他的二百五十两唠叨了整整一个时辰。
“主子,您......不走啦?”茯苓将食盒放在桌上,小心翼翼问道。
安戈横了她一眼,“当然得走了!”
随后又颇得意地回头,将墙角的石砖塞回去,掩藏好他费尽心力攒起来的身家财产,“不过不是现在。”
“那也好。”茯苓听了这话,姑且宽了心,将菜碟子一盘接一盘摆到桌上。
“主子快来用晚膳罢,虽然您现在精神气不错,但好歹也躺了一个月,元气大伤。厨房的师傅特意给您做了药膳,专门补身子的。”
安戈三两下派去手上的灰尘,努了努嘴,“这臭猴子给我吃这么好干什么?”
茯苓作为一清二楚的旁观者,自然得说句公道话:“侯爷跟您一样,刀子嘴,豆腐心,您之前救了他,他自然不会对你做太过分的事情。”
“不会?!”安戈恍若听见天方夜谭,险些跳起来,“你是不知道他今儿差点拿剪刀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