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有风险,二次需谨慎 第73章

  拿封若书来讲,如果他真没有隐瞒安戈,那么面对安戈的质问,他的回答应该只有“没有”二字。但他却加了前面的“千真万确”,这让本来对他还有三分信任的安戈,彻底洞悉了真相。

  这是人撒谎时的下意识反应,若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是很难伪装出来的。

  当年他在永安,可是把人心看得透透的,只是到了容国之后,施展的空间大大受限罢了。

  至于封若书,在他心中这人一直是如清风翠竹般的,清高、优雅,从不骗人。如今他既然打定主意要隐瞒,甚至开口骗了他,也就意味着,他是不打算把真相告诉自己了。

  那么,他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那就行。”安戈卸下沉重的怀疑,脸上嘻嘻一笑,“我就知道军师人好,不会骗我。”

  封若书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这人,果然在小安面前就是一张白纸,说个假话都心惊肉跳。思忖着还是赶紧离开,莫暴露更多破绽。

  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欲匆匆离去。

  “营中还有些要事,我先回去处理了,小安你好好养着,莫要乱走。”

  “哎哟你放心,活动范围保证就这一张床......哦对了!”

  “怎么?”封若书脚下一顿。

  安戈还是笑得天真无害,“我之前不小心弄坏了霍先锋一卷书,想给他道个歉来着。”

  封若书见安戈的关注点不再是自己,心口又是一松,道:“霍邦他胸怀大度,不会与你计较。”

  “那可不成,他不计较是他的事,但道歉是一定得去的。”

  “但你现在行动不便,要不......”封若书想了想,“要不我叫他过来,你就别特意跑一趟了。”

  “啊?”安戈嘴上担忧,心里却乐开了花,“军师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吗?会不会耽误你啊?”

  封若书将他拉到床边坐下,柔声道:“不会,我们的营房挨得近,我回去也正好顺路。”

  这话正中安戈下怀,爽朗一笑,道:“那就麻烦你啦!”

  封若书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去,还体贴地将房门掩好,免得寒风吹进去,冻坏了房中人的身子。

  吱哑€€€€

  木门传来低微且仓促的声音,安戈脸上的笑终于渐渐收拢,眼眸一虚,神色狡黠。

  夜幕四合,白天靠着太阳残存的温度骤然消弭,静,且冷。

  方羿在萨伦曼的营房谈了许久,收到卫临寰从华泱传来的紧急卷轴之后,终于调整好新一轮的作战方针。

  简单些说,蛮疆内部发生了一次巨大的政变,摩氏家族狼子野心,纂权夺位,挟天子以令诸侯,将萨伦曼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囹圄之中。再然后,得到蛮疆的江山已经满足不了贪婪之心,还欲想从容国撕下一块肉来。

  于是,便也有了之前的漠阳城大屠杀。

  而萨伦曼此行逃脱出来的目的,便是请求容国发兵,擒拿摩氏家族,还蛮疆子民一片和平。

  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摩耶现在大权在握,蛮疆兵多将广,若要正面攻打,容国的伤亡自然也少不了。

  也就是说,忙,不能白帮。

  卫临寰也不是吃素的,卷轴上当即便提了一个条件。虽只有一个,却也能让萨伦曼肉痛许久€€€€功成之后,蛮疆南部的五座商贸大城,归入容国。

  那五座大城,是蛮疆富饶地区的一块宝,也是蛮疆抵御外敌的第一道防线。若真国界线一拉,归入容国土地,那么日后蛮疆的白盐、布匹这些商物,便由出口转为进口,国库消耗剧增。

  “容王这是看准了孤没法子拒绝,所以才狮子大开口阿......”

  方羿对此只淡淡一笑,“大王若是觉得欠妥,条件可以再谈。”

  萨伦曼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再谈?恐怕只会越谈越多罢?”

  方羿无害地耸了耸肩,“或许吧。”

  “五城就五城吧,只要我蛮疆先祖基业不落入乱臣贼子之手,倒也值得。”

  国贼当前,萨伦曼即便一千个舍不得,也别无他法。随即在羊皮卷上写下缔结条约,交与方羿。安戈与方羿救了他,他便把他们看做朋友,还许下承诺,待他大权回归那日,定要请二人痛饮一回蛮疆特产的洛河酿,不醉不归。

  明月正好,二人说着说着,便走到屋外散步。

  方羿的嘴唇仍旧惨白如纸,自从在手臂取了一块肉之后,他的身子便虚了很多。昨日出门去审阅士兵练武,吹了一会儿寒风,周身竟开始发热。

  不过还好,温度不高,跟萨伦曼的谈判也进行得很顺利。

  只是......尚有心事郁结。

  “我还有一事,一直未有请教大王。”

  “国事?”

  “私事。”

  萨伦曼顿了顿,“跟那个人有关?”

  那个人,指的是安戈。

  方羿敛眉,点头,“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莫”小可爱的地雷~

第81章 矛盾(二)

  “跟那个人有关?”

  那个人, 指的是安戈。

  方羿点头, “不错。”

  萨伦曼看出方羿对安戈的感情不一般, 不过么,这两人都是他的朋友,太细枝末节的牵绊问多了不合适, 于是便道:

  “可以,如果我知道的话。”

  方羿的脸色凝重,事实上, 这问题一直困扰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西施咒向来在珩域国流兴,大王统率蛮疆,何以对它如此了解?”

  萨伦曼听后, 鄙夷地哼了一声, “流兴?西施咒原本就是蛮疆研弄出来的,黑胡子巫师当年盗窃了成品,一路潜逃去了珩域。鸡鸣狗盗之辈,还竟敢妄称天数?”

  黑胡子巫师是蛮疆的罪人,萨伦曼提起便是一肚子怒火,但是骂着骂着, 他又想起凭他现在这样的本事, 对安戈的眼睛却无能为力,于是脸上堆了几分赧色, 又道:“不过么,黑胡子巫师将咒书咒语那些统统偷了, 现在我也只能凭记忆,会一些普通的门道。”

  方羿别有所思,一双眼睛沉得宛如深渊,“也就是说,彻底解除西施咒,还是得找珩域人......”

  “当务之急,是把他的眼睛治好。”

  “大王放心,我已拜托了我一位朋友,不日便到。”

  他与萨伦曼又寒暄了几句,想着安戈约莫快要睡了,便收拾好满面愁容,赶回自家营房。

  只是不料,迎接他的,却是某人的三丈怒火。

  碳炉里的通心碳正烧得通红,时不时发出“噗”的一声,几颗破碎的火星子便夺炉而出,顺着热气缓缓腾升,直到自身的热量抵不住上方的冷空气,橙红的星火才逐渐熄灭。

  军队的营房不比永定侯府的宽敞耐寒,搭建时为了省材高效,房屋的高度便要矮一截。不过这也并非全无好处,譬如在寒寒冬季,矮小紧凑的房屋会比空旷的那些要暖和许多。

  方羿推开门的时候,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像往常一样弹了弹斗篷上粘的碎雪,再解开布绳,右手拎着往门外用力甩了两下,确定雪水都去得七七八八了,再跨进门槛。

  “还没睡么?”

  他看了眼床边坐得笔直的人,接着将斗篷挂上衣架。

  安戈听着他“嚓嚓”的脚步声,没有焦距的眼睛恍若定住了一般,动也不动,整个人宛如一尊冰雕。

  “猴哥,最近你很照顾我。”

  声音亦没有起伏,仿佛与之前活蹦乱跳的不是同一人。

  平滑如镜的寒冷冰面,覆盖的是随时可能爆发的怒火。

  方羿的衣裳解到一半,察觉到这人异样,停了手下的动作,定定看着安戈,企图从死水般的表情里读出什么€€€€隐忍,他在忍什么?

  “你怎么了?”

  安戈竭力控制着怒火,他早该发现不对,他这几日老闻见方羿身上不正常的药味,每每问起时,方羿便搪塞两句,再调转话头说到吃食,他便没心没肺地不多想了。

  膝盖上的拳头紧了紧,他道:“之前咱们约定的,是我伺候你三个月才能走。现在我眼睛看不见,日子还是重新算一下吧。”

  方羿的脸上闪过不悦€€€€这是他最厌恶的话题。

  于是草草了解,娴熟地摘下护腕,道:“这个不急,先治好眼睛再说。”

  安戈咬了咬后槽牙,索性开门见山地问:“好,那咱们说一点儿急的€€€€我是怎么醒的?谁治的我?用的什么药?”

  方羿的动作又是一顿,不露马脚道:“部队里有军医,药方不在我这儿,你若是想要,明日我派人去拿。”

  说了一个谎,就要用千千万万个谎去圆。他这几日为了瞒着安戈,早就熟能生巧,借口说辞皆是信手拈来。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安戈“咣”地捶了一记床板,耳朵瞬间被怒气烧得通红€€€€若不是他确信霍邦不会说假话,就方羿这样天衣无缝的扯谎水平,他可真的又要被糊弄过去。

  胸口仿佛一万匹马脱了缰,急腾腾一阵乱跑。

  他安戈从小地位低,用别人的话来说就是山野匹夫,一辈子就只配在犄角旮旯里苟且偷生。

  是,他承认。

  即便真实身份是未国九公子也掩盖不了他曾经在山野间待了十七年的事实,说他穷,说他没出息,这些他统统认。

  只是说他“苟且偷生”这一点,他死活不能点头。

  他问过私塾里的教书先生,苟且的意思,是只顾眼前,得过且过,甚至还会为了一时私欲,做出违背道德之举。

  他说,我挣钱的本事,的确只够揭每天的锅盖。有时三顿并两顿,有时只能并一顿。

  但他即便再穷再卑微,也绝不“苟且”。

  因为他做事向来顶天立地,向来理直气壮,是非对错他分得一清二楚,从未欠过别人什么。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不欠人家,便没有受人牵制的把柄,便不会在下一次争论辩理的时候,自己还没说话就输了一大截。

  因为不亏欠,所以有底气。

  但现在站在他跟前的这个人,却让他欠了天大一个人情。

  他腾的站起身,就要朝方羿冲过去,然则他没注意脚下放鞋的木阶,一下子就朝地上扑去。

  “呃!”

  并没有面砸石砖,他慌乱间铺进的,是方羿带着体温的衣裳,和温热宽厚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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