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腰束发,那张英挺俊朗的容颜在莹莹烛光之下,褪了往日拒人千里的冷冽,反而还多了几分温柔。
“猴,猴哥......”
安戈怔怔唤了一声,话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唤了出来。
嚓......嚓.......
方羿眼眸如柔波,似要将安戈吸进去。他就含着这样让人痴醉的眼神,一步一步,徐徐走到安戈跟前。
“还以为你又要踹门,故而离远了些。”
安戈盯着他的笑,一瞬间仿佛见到了火树银花,只觉着呼吸都停了。
“这,这些都是你弄的?”
“嗯。”
“为,为什么啊......”
方羿缓缓执起他的手,望进那双呆滞又闪着光亮的眸子,深深呢喃:
“今日是四月初二,去年今日,我娶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你们懂的
第100章 暗潮
次日, 安戈果然没能起来, 在床上趴了一整天, 乐呵呵地享受这般“爱的酸痛”。
“哎哟......好痛哦......”
他抽嗒嗒地换了一个姿势,只觉得骨头都要散了。
方羿一手拿着公文,一手还要给他揉腰, 颇为忙碌。
“晚上再给你搽些药酒,明日兴许就好了。”
安戈大失所望,“还要明日啊?”
那岂不是说, 今晚不能那啥了?
“你先休息几日,大夫说了,房事还是要节制一些,不然长此以往, 终归对身子不好。”
安戈愁苦万分地抱着枕头, 险些就要哭出来,“那节制了得多难受呀......”
方羿微怒,“你能不能想些其他的?脑子里尽是这些,也不怕朽蚀了。”
“我就不信你不想。哼!”
“想是想,却没你这般厉害。何况最近要忙很多事,闲下来的时间并不多。”
安戈瞟了眼床边厚厚的一摞文书, “你最近看的公文比从前多了好多, 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那倒是没有。”方羿看完一本,又接着翻开下一本, “只是大王最近病了,便将一些政务交与我处理。”
“病了?”
那天卫临寰来城外迎接大军, 看他的脸色确实不佳来着,但这才几天?怎么就发展成处理政务都困难了?
“嗯,旧疾复发。从前大王遭遇兵变,在青龙门受过伤。”
安戈顿时揪心,“严重么?你在不在现场?有没有受伤?”
方羿的嘴角抽了抽,“我那时不到两岁。”
“哦......”安戈姑且放下一颗心,“但是之前看大王也不怎么受影响啊?怎么突然就旧疾复发,还理不动朝政了......”
“御医们正在想办法医治,这段时间,我就当替他分忧罢。”
安戈忽而想到什么,“那什么政务,他只分给了你?”
“不错。”
这话一出,四处像是陡然陷进了深潭,一片死寂。方才一直喋喋不休的安戈也没了声音。
方羿觉着怪异,从字迹满满的文书里抬头,问:“怎么了?”
安戈憋嘴,“奇怪。”
“哪里奇怪?”
“你说大王病了,怎么能把朝廷的政务交给你呢?就算他应付不了这么多,那怎么着也还有太子吧?”
不得不说,安戈自打随军之后,心思敏锐了不少。
“而且......猴哥你是四大侯里唯一的异姓侯,不是说王室里的人最看重血统么?他不给其他侯爷反而给你,怎么也觉得怪怪的。”
方羿愕了愕,随即想起这些路数是自己教他的,眼中多了两分欣慰,道:“太子能力有限,恐怕难以挑起家国大任。我猜,大王约莫是想以此事警示他两分,若他仍旧不学无术,恐怕......”
眉宇逐渐收拢,眼神慢慢凝重下去,“恐怕就要易储了。”
“易储?!”安戈惊呼,随即又觉得这事不能随便乱说,赶忙压低了声音,“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真的假的啊?”
从前他在未国看过类似的情景。十五岁那年,永安县的一家布庄出了事故,当家员外被人捅了三十几刀暴尸街头,官府追查许久才抓住凶手,那凶手不是旁人,正是那员外的长子。这起凶案的起因就是员外突然换了继承人,原本的家业是要长子继承,却突然因为那长子做错了事,让城南的分庄亏了一大笔钱,员外便改了遗嘱,让次子继承。
这被长子知道了,自然是破釜沉舟,干出一梭子同归于尽的事来。
寻常百姓已经这样了,何况是帝王家?
方羿沉默了片刻,黛青的剑眉透着凛凛寒气,道:“我也只是猜测。不过大王最近的确三番五次找我密谈,言语之间,确实有易储的意思。也许是我长久不在华泱,也许是大王最近患病,他的很多想法,都让我觉着有些奇怪。”
“那要是真的把这个太子废了,谁来做下一个太子啊?”
方羿想了想,道:“大王膝下微薄,成年的公子只有太子一个,五公子虽然聪慧,却也不及十二。就目前看来,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膝下微薄?
安戈一愕,眉毛险些飞到后脑勺,“不是说君王的后宫都有三千妃嫔的么?他的儿子应该跟街上的糖葫芦一样多啊。”
方羿定定看他,“帝王家事,莫论是非。”
安戈瞬间懂了,“合着那王后是把跟他儿子夺王位的都铲干净了是吧?”
方羿低头不语,身在王室,便有王位之争。公子们想要存活,就要花比常人多十倍的气力。
“那是不是我说对了?我说对了你要不要亲€€€€嗷!”安戈忙凑过去,结果这一动弹牵扯到了腰,肌肉跟被烧了般,疼得他一个龇牙咧嘴,瘫回床上。
方羿忙放下书去把他扶正,温柔地数落他,“再乱动,明日都别想下床了。”
“谁说的!我怎么不能下床了?就是走得慢而已!”他眼泪汪汪地卖惨,特别应景地吸了两下鼻子,“你看我这么疼了,就不亲我一下安慰安慰嘛?”
方羿表示不上当,毕竟从这家伙醒来开始,已经用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讨了二三十个吻了。这可不能惯着,得克制,否则吻着吻着,他一个禽/兽化身没停住脚,这小夜叉又得下不来床了。
看了眼窗外,院子里计时的日晷已经划到了午时,于是道:“快些穿衣裳起来,要用午膳了。”
安戈气急败坏地把被子蒙过头,“不吃!我已经失宠了!吃什么吃?”
方羿坐到床边扯被子,发现这人居然攥得死死的,“胡言乱语什么?你怎么就失宠了?”
安戈自顾自悲伤,“你都不亲我了,我还不叫失宠?这才成亲啊多久你就冷淡了,世上怎么会有我这么惨的人?”
方羿啧了一声,“小夜叉。”
安戈重重一哼,“你的小夜叉已经被气死了!”
方羿实在拿他没办法,揉着酸痛的脑仁,这人总是有一万个法子让他束手无策。
许久之后叹气,妥协,“你不把被子掀开,我如何吻你?”
被窝里的人终于停了哭诉,像蜗牛出壳一般探出脑袋,如春风得意处的杨柳枝,冲方羿一笑,把嘴撅得老高。
啾!
索吻成功的人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这才勉强撑坐起来,让方羿帮他穿衣裳。
两人正忙碌,门外却陡然传来江仲远的声音:
“侯爷。”
方羿停了动作,扶着安戈的腰部减轻对方的负担,脸上宠溺无边的笑容顿时一收,“何事?”
他处理公事的时候,向来不需要什么表情。
江仲远道:“国师派人来传话,今日大王忽然传召,一时半会恐怕抽不出身。故而,明日再且登门。”
方羿眼帘一收,神情凝重了一瞬,但也仅仅一瞬,随即就恢复如常,“好,退下吧。”
最近卫临寰很多决断都很反常,他本想与封若书协谈一二,看看能不能讨论出几分头绪,结果卫临寰居然先了一步,将人传到宫里去了。
如果卫临寰有动作,有他永定侯的,便必然有封若书。
他这两日接了一些政务,那封若书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珩域西部的深山中,一处偌大的殿宇耸立在巍巍山巅,分明是宏伟壮丽的建筑,却因那山巅终年阴冷,由里到外透着一股阴森的寒意,若不是有薄云环绕,当真让人以为到了黄泉地狱。
“护法大人,都处理妥当了。”
裹了一身墨黑劲装的人半屈膝,朝高台上的男人禀报道。
“平煞”慵懒地掀开眼皮,他的眼睛狭长,无端端便透着一股寒。只睁开细细的一条缝,便让人看见了吞噬生灵的殷红血腥,仿佛暗境深处突然袭来的,随时嗜血痛饮的蝙蝠。
“黑胡子的那几个随从呢?”
声音是雪打霜披的寒,宛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分明没有张开獠牙,却已让人毛骨悚然。一颦一动,都仿佛扼人咽喉。
“照您的意思,都扔进了蛊瓮,已经尸骨无存了。”
“嗯。”平煞倚着权杖上的扁平蛇头,阴恻恻笑了一下,“黑胡子找了那咒体这么多年,毫无进展,倒是养了这么些个衷心属下。”吸了一口气,惬意地吐出,“死了也好,他们主仆去地下团聚,本护法也落个清净。”
咒体,指的是中咒之人。
而他们当下口中的“咒”,指的正是西施咒。
在此世间,身中西施咒的,唯有安戈一人。
“是,黑胡子巫师虽然蛊术超群,但这些年却一直带着平教兜圈子。十几年过去,咒体和彼岸符仍然杳无音信。平教,需要一位像您这样的领导者,带领教众走得更远。”
他的话多半是恭维谄媚,但却在开头的那句打错了方向。
平煞阴冷的眼睛闪过杀气,懒懒看向那人,微笑,“蛊术超群......是么?”
那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哆嗦着磕头,“小人说错话了!小人的意思是,黑胡子巫师的蛊术虽然高强,但远不及大护法您的万中之一!求大护法饶命!求大护法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