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总是被教做人 第18章

  他因此事被我拿来开玩笑,不愿再提,语气不耐道:“哪有为何?不过是长久以来一个人,偶尔也想有身边有个人说话罢了。”

  这种人也会觉得孤单?

  我怔了一下,又犹豫地问:“若是我不答应呢?”

  他沉默片刻,道:“没有你,也有这清风明月与我相伴。这么多年,不都是如此吗?”

  我心想,他生性豁达洒脱,兄弟又多,即便我死了也不会记挂于心。便放下心来,停下脚步,在潺潺细雨中屈膝跪下,无视满地泥浆染脏衣摆,俯身拜下,再抬头望向他俯视着我的眼睛。

  他注视着我的时候从不低头,只垂下视线,让我觉得自己卑微弱小。我垂眼避开他的灼灼目光,涩声道:“大殿下,小人有一事相求。”

  他听闻我说的话,微微倾身,未撑伞的手动了动,停在半空,道你说。

  我低头盯着面前淅淅沥沥的雨珠,看着它打入水洼,溅起圈圈涟漪,缓声说道:“小人五年前受奸人陷害,武功尽废,九死一生保全性命,那奸人成了盟主后,害怕事迹败露,仍派人追杀,要我性命,求您为小人做主!”

  恨至深处,我不自觉间指甲已嵌入掌心,眼圈泛红。他从未见我如此激动,顿了顿,道:“你先起来,地上凉。”

  我只摇着头,见他并未马上答应,俯身再拜,哀声道:“求您答应!若大仇得报,小人生当衔草结环,死当作犬马报偿恩情!”

  还要再拜,他却突然俯身用力握住我的手臂,面露怒色,道:“住口!我平生最恨不义之人!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怎会要报偿?可是小明月,你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开情人蛊,你还小,不能被困住一生。”

  身负这样的仇恨,生愧对自己,死无颜面对逝去亲人,每活一日都是羞辱,如何怀着这悲痛度过往后人生?我垂头不语,身子却因愤恨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来揽着我的肩,将我搂在怀中,自头顶向下慢慢顺着我湿漉漉的发。我在这轻柔的安抚中终于恢复冷静,乖乖被他扶起,他便将纸伞塞入我的掌中,轻阖双眼,道:“你先回去,今夜我去杀他。”

  我刚平静下的心几乎跳出喉咙,欲要与他一同,却感到融于血肉中的子蛊又开始狂热地躁动,是少主来找我了。

  停顿的瞬间,他已飘然而去,化作一阵清风,消失在雨幕中。那道洁白的身影却仍残留在眼底,我才想起他将伞留给我,自己却没拿,冰冷的雨水不断敲击着伞面,手中握着的伞柄还留着他掌心残余的温度,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今日武道大会上,我见洛尘未尽全力,无法估摸实力深浅,不知他是否能成功。但有他那句话我便觉得放心,相信他说到定会做到。

  正想着,心口的躁动已至顶点,我撑伞行了几步,恰在拐角处遇到少主。

  他通身黑衣,如修罗厉鬼般,却撑着把青色油纸伞,无端去了阴森,添了分柔和,我看到他拇指顶在伞柄,由于常年不见阳光,连手都生得玉骨冰肌。

  我得了剑寒清许诺,心情不错,见他左手另执着把伞,便低头行礼,笑着道:“您是来为属下送伞吗?多谢少主。”

  我已许久未笑过,他微微一怔,继而沉默地盯着我,微凉的视线如落雨般布满全身。

  他惯来冷漠无情,我却觉得他此时的眼神中有难以言喻的悲伤,只当他仍因上午之事郁郁不乐,便收起手中折伞,接过他的伞。他却蓦地紧紧抱住我,我本就浑身湿透,再被这毒蛇缠住,更觉得湿冷的衣服贴着皮肉,湿黏难受,但也不敢自讨苦吃,只能任由他抱着,尽量抬高手臂,将伞偏至他头顶遮挡冷雨。

  雨水打落在我的肩和他的手背,直到差不多了我才轻声劝道:“少主,咱们回去吧。”

  他无感情的眼盯了我半天,如毒蛇般阴冷地盯着挣扎反抗的猎物,默不作声地与我走回客栈,叫了热水令我换下脏乱不堪的衣服沐浴。

  我怀疑他淫心又起,但他似乎不想做什么,我便速速跨入屏风后的浴桶,将自己浸泡于热气腾腾的水中。方才因淋雨浸入骨髓的寒意刚得稍稍舒缓,便听少主隔着屏风冷声问道:“你怎弄成这样?”

  我便道:“只是路上摔了一跤。”

  说完这敷衍的借口,我不看都知屏风对面他定在不屑地冷笑,便补充道:“地太滑,刚爬起来又跌了一跤。”

  接着便好久都没听到他的声音,直到我穿好衣服自屏风中出来时,却见他在出神地盯着烛光发呆,我站在他身侧很久都未回过神来。等注意到我时,他却突然勾住我的脖颈,拉我俯下身来亲吻我的唇。

  他修的至阴内力,连嘴唇都是冰凉的,如寒冬般由内冷至外,手臂看着纤细,我却无法挣动分毫。情人蛊作用下,即便心里不服,身体也极其喜爱被这样对待,享受他的亲吻与接触。

  我被他吻得呼吸困难,刚被放开还要说话,他却轻抚着我的脸凝视着我,仿佛要将我这无血色的脸刻入眼底,自语般轻声说道:“再陪我一晚吧。”

  窗外疾风骤雨肆虐,灯火阑珊,屋内却温软缠绵,我低头看着他唇红齿白的脸,盯着他香软朱红的唇,觉得喉咙干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便将我掼在床上,膝盖顶开我的双腿,狠戾又温柔地亲吻吮吸,这吻如天雷勾动地火,将我浑身的欲望都调动起来。我缠上他的身体,以为他要如往常那般凶狠地彻底占有我,他却猛地推开我,站直身子,狂热的眼底全变作往日的冷淡,若非莹白如玉的脸上那抹红晕,我还以为方才只是春梦而已。

  他这才开口道:“本少爷要离开钱塘办点事,你与白护法暂且留在此地待命,哪也不许去。”

  什么事须走得这么急?我怎没听说?

  我心里纳闷,但听闻不用对着他,自然高兴万分,面上却不敢表露,只装作不舍地点头道是。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似乎还有话想说,我恭敬等着,他却什么未说,只是转身推门离开,再没多看我任何一眼。

  我目送他漆黑的身影走入无边黑暗之中,突然想起我们离开长生殿时也下着雨,比这还要猛烈的狂风暴雨。

  但此时我无心思考这些,既然他不管束我,我便再去找剑寒清。

  剑寒清房中无人,仍未回来,我心里七上八下,想着莫非遇到危险,便对着灯火等他,不知不觉间竟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一宿无梦。

  次日醒来,天已大亮,我睁眼便觉得头昏脑涨,软趴趴地坐起,揉着发胀的额头,发现自己又被搬到温软的床铺,而剑寒清正如万年不动般坐在窗边喝酒,似乎连拿酒盏的动作都没变过,只是晚霞变为晨色。我占了他的床,想来他已喝了整夜酒没睡,却如出鞘的宝剑般精神奕奕。

  反倒是我萎靡不振,刚开口便觉喉咙肿起发痛,声音沙哑。

  “您回来了。”

  他见我大半夜来找他,也知我心中着急,竟有些犹豫,不忍道:“你别着急。我答应你便一定做到,只是昨夜才听闻,你的仇人昨日晌午便离开钱塘,这段时间先帮你找解开情人蛊的办法,可好?”

  我心中难免有些失望,此乃大好机会,竟晚了半日让他走了,却也不好把剑寒清撵得天涯海角帮我报仇,他既答应我,就还有机会。转念又想,这轮回不知何时才能参悟,要学剑法也须花个几年,与其死磕珈蓝刀意,还不如讨好剑寒清来得快。

  我以前怎么没想到?

  说起这五年,欺下之事我心情不好时偶尔会做,但为保命,媚上技能却已练至炉火纯青。论及讨好上司,我最为擅长,要多谄媚便多谄媚。

  打定主意,我便换上花儿般的笑容,柔声笑道:“您这是说哪里的话?是小人昨夜辛苦您了才是,表兄。”

  他厌烦地挑了挑眉,道不许叫表兄。

  我想他大概觉得我这魔教妖人不配作他表兄弟,便接着笑道:“好,好,您肯帮小人报仇,便是我的再生父母,当牛做马恐不能报答,叫祖宗都行。”

  说罢却见他眸色骤然变得深沉,放下酒盏,斜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缓缓勾起唇角。

  “是么?我说什么你都会听?”

  我忙道那是自然。便见他仍坐在窗边不动,静静打量着我,眸色越发深沉,突然冷冷道:“站起来。”

  我顿住,他没让我跪下,也没让我钻笼子或者在地上爬,只是个简单的、不带任何羞辱意味的动作。可不知为何,大概是他每回施令时如驯狗猫般理所应当、任意玩弄的语气,亦或是那不容反抗的眼神,都让我觉得羞耻万分。

  我身子僵着,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避开他眼睛,觉得羞耻感稍稍消去,才顶着他灼热的视线顺从站起。

  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不由悄悄瞄他脸上表情。

  果然,只见他唇边挂着玩味的笑,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我窘迫不愿却不得不服从的样子,随即轻描淡写地吩咐道:“转一圈。”

  我怔住。在长生殿,当众下跪受辱挨骂受罚是家常便饭,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已毫无羞耻心。可现在,他既没打我也没骂我,甚至与尊严无关,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命令,却让我觉得自己如掌中玩具般任他玩弄,尊严扫地,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我如天人交战,犹豫许久,终是无法违抗他的命令,忍着那莫名升起的羞耻感,匆匆旋了一周,希望能快些结束。

  他不甚满意,道重来。

  我总觉得这语气像在调教小狗般,羞得满面通红,却只能服从,顺从地以缓慢的动作再转一圈,让他能清楚看到,甚至有些紧张,怕他仍不满意。

  他欣赏着我乖乖服从于他每个命令,眼底的笑越发愉悦兴奋,笑吟吟道:“不错,过来。”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旋即却被更大的羞耻感吞没,觉得这句不错如奖励宠物般,小猫小狗在被主人夸奖时也会觉得高兴,可身体仿佛已非自己的,只听命服从他的每句话每个字,在他玩味的视线中慢吞吞走至他面前。

  又恢复知觉般快速摸着自己发烫面颊,屈辱地低着头不吭声。原本能说出成千好话的嘴,此时如被胶粘,半个字也发不出来,暗暗祈求他快些玩够。

  他见我已承受不住,嗤笑一声,视线朝脚下轻点。

  “坐下。”

  我满面羞红地坐在他脚边的地上,几乎将头垂至折断,手不知搁在何处,更不敢看他戏谑的眼神。

  他却捏起我的下巴逼我抬头,食指在我下颚轻轻摩挲着,笑着问道:“小护法,你为何脸红?”

  我心跳蓦然加快,猜想到他要我如何回答,只小声求道:“饶了我吧。”

  他面色一沉:“不听话了?”

  我便感到千万压力按在肩上,虽说已确定他定不会伤害我,但不知为何,在这眼神下仍不敢反抗,被欺负得欲哭无泪,只能被迫答出他想要的回答。

  “因,因为我喜欢被您玩弄。”

  他爱怜地笑笑,如爱抚幼崽般摸着我的头,柔声道:“真乖,起来喝药吧。”

  那股压力终于散去,我连呼吸都轻松顺畅,迅速爬起吃饭喝药,再不愿说任何话讨好他了。心里恨恨地想,这种人不用竿子就能自己爬到天上去,我又何必给他送呢?

  我昨夜淋雨染了风寒,待盥洗完毕,吃饱喝足,便恹恹地伏在床上犯迷糊。剑寒清良心发现,摸着我的额头问是否发烧。

  这时却听有人敷衍地敲敲门推门而入,嘴上说道:“大哥,你要睡到何时?昨日还说要我叫……你们?!”

  我紧张地看着太子,不免担心会被误解。此时我精神萎靡,面带红晕趴在床上,好像发生了什么,而剑寒清看起来神采非凡,正难得温柔地轻抚着我的额头。

  却见太子回过神来,慌忙展开折扇,挡住视线,愤然质问:“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大哥。难怪本宫问明月是否有人欺负他时他不敢说,原来那个大魔王就是你!”

第二十四章 英雄

  面对太子这番责问,剑寒清自然不屑解释,只斜了他一眼道住口。

  太子也畏惧他淫威不敢追问,独自黯然神伤。我本想解释,但太子已不问,我再主动提显得我好像自作多情,便没有吭声。

  三个人各自肚肠,整整衣襟,前往武道大会最终场。

  昨夜秋雨过后,秋叶打落,放眼望去,遍地残黄,林间枯枝越发消瘦。但青空被洗涤过后,却放光彩,明艳如初。

  我见草地湿滑泥泞,便跟在太子身旁,借他的椅子。他摆得排场十足,令侍从搬来梨花木太师椅,日光稍露骄色,便有宫人撑伞打扇,也有侍女沏茶,捏肩捶背。

  我实在不理解,这不就是剑寒清喜欢的生活吗?他究竟哪里不满?

  这时便有一抹艳丽的红撞入眼中,满座素色,只有她最为浓艳,那双眼尾上扬狐眼见到我后越发勾起,飘然落至我的身侧,不怀好意地在我耳旁柔声低笑道:“陆郎,我道你近来怎越来越硬气,原来是攀上高枝了。这高人一身纯精内力,未泄过半分元阳,你可得紧紧抓住。”

  我平日惯不理她,但她今日竟当着剑寒清的面说这污言秽语,还在我耳边说什么精气满盈,上等极品云云。我听得面红耳赤,更怕被这煞星听到动怒,忙压低声音恐吓道:“白界,再说这闲话,莫怪我手中的刀不客气。”

  她望着我掩唇媚笑不语。

  我心里仍有些担心,偷偷瞄向剑寒清,却见他似乎听闻动静,正转头看向我。视线相碰,双瞳剪水,刚正洒然,但我想起白界说的话,难免不往那方面想,竟觉得这眼神炽热发烫。

  他却忽然对我笑道:“小护法,待武道大会结束,我有礼物送你。”

  我立即惊道不要。

  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笑了笑,懒得与我计较,正执起酒壶要喝酒,却听身后有人窃窃私语,说道:洛盟主和孤独魔头不在,这两日最出挑的后起之秀便是那武林盟右使霍江南,想必这届冠军非他莫属。但听闻那柳家大小姐前日却说,只嫁像剑寒清那样的盖世英雄。

  剑寒清险些再被呛到,忍不住扶额大笑。我想起那日遇到小柳姑娘之事,没想到她竟回家说了这样的话,好在没说非君不嫁,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却见台上又有人提到我的名字邀战,抬头正见是那位容貌清俊的少侠霍江南。

  他也算是我在正道时的故人,但我与他其实并不熟。

  只是当年他被白界掳走,我循着线索找到乌篷船上,却到得迟了,他已被诱得泄了元阳。被我看到这狼狈画面,他愤恨交加,要我杀白界灭口,但我见白界哭得可怜便心软饶她性命,当时他反应极大。

  此外,唯一交集便是我前日杀了他那淫贼弟弟,还切去男根,连个全尸都没给留。

  我从不认为现在是错,却也不认为过去是错,因此过去救的人也不愿轻杀,见他生得清秀、斯文白净便饶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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