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流言,你可有听说!”西暖阁的气氛很压抑,明明屋内还生着炭,却依旧让人觉得有点阴冷。
胤禩缓缓开口:“有。”
“可有什么看法?”康熙其实并不在意他有什么看法,他只是想试试,这两个人之间是不是真的有暧昧。
“没有!”胤禩慢慢摇头。
“没有?好个没有!”康熙被他这句没有一下勾起了所有的怒火,这段时间,他不知压下了多少弹劾他与老四的折子,而如今,他好心的给他机会,却被他如此的漠视。“你给我好好看看!”
那是一封密信,递送密信的人不知是谁,规规矩矩的小楷,上面详细记录了他自入户部以来每天的行踪,而红批着重画出来的,两个月八十天,有六十天他与胤禛同吃同住,那人甚至连他们偶尔勾肩搭背牵手微笑都写的详详细细。
胤禩只觉脊背一阵发凉,若是后世,此人仅凭此证据,便能让他倾家荡产,若他果真出轨的话。只是此时,却一丝松口都不得。若是被皇帝知道嗅出一丝异样,他连想都不用想,他,必定会被赐死,胤禛也会从此废掉,沾着先皇后的光,他能活着已是大幸。因此,这事,便抵死不能承认。
“逆伦?悖德?”胤禩倔强的盯着康熙的眼睛,一口一字的道:“若兄友弟恭非得挂上逆伦悖德的名字,那我宁愿,我爱新觉罗家世代悖德!”
“好,好个宁愿我爱新觉罗家世代悖德!胤禩,我小看了你!”康熙怒极反笑,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胤禩,你若与胤禛没私情,为何他一成亲你便离京?若你们果真没私情,那个小别庄又是怎么回事?若果真没私情,又为何,他单单跑到重庆去把你接回来?若没私情,你又为何到现在还不成亲?你说,你给我一条一条的说个清楚明白。”
康熙自己也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但是这些火在心中埋藏了十几年,若再不发泄出来,他怕自己撑不到看着自己的儿子登基称帝那一天。
胤禩心里倒吸一口凉气,那个小别庄是他与胤禛成亲的地方,至今除了两个孩子还没带人去过,若从这一方面来说,两人之间确实不明不白。
“那别庄有个温泉,是四个怕儿臣冬天腿难受特意找来的,至于其他,若您果真如此认为,儿臣无话可说!”胤禩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偏偏就是这比平时还平缓的声音,硬是让康熙听出了几分心灰意懒几分难掩的失望,他顿了一下,“若说关心兄弟就是有暧昧有私情,呵呵,那这天下岂不早已污秽不堪?或者,皇父觉得,兄弟间,该是像太子哥哥与大哥一般?”
太子与胤褆这几年闹得很凶,几乎到了水火不容地步。你说东他偏要说西,你说撵狗他必定赶鸡,胤褆这人也挺奇怪,若说他对这大位有意,除了太子他与其他兄弟虽说不亲近却也没有疏远到哪里去,若说对大位无意,偏偏又事事处处针对太子给他难堪。
康熙闻言默了下来,良久才道:“我懒得听你那么些大道理。从小到大,你的歪理就没人能说的赢你。我只给你一句话,若想证明你与胤禩清白,那就找个合心的女子成亲。”
胤禩猛的抬头,怒瞪着康熙,这一刻,他不是他阿玛,他也不是他儿子。皇阿玛这是活生生的挖了个坑给他啊,让他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若不成亲,那便是与胤禛有暧昧;若成亲,既是清白又何须证明?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着康熙嘴角那一丝笑意,胤禩忽然醒悟,他咬牙切齿道:“皇阿玛真是好兴致!”
“……”康熙看着胤禩霍的站了起来,没趣的咂巴了下嘴,忽然正色道:“别以为我是说笑的,我不管你和胤禛到底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我想你们也没这个单子。但这亲,你必须得成。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宝宝想想。这也是你额娘的意思。”
“……”胤禩无语。
“还有,无论如何,太子就是太子,无论何时尊卑不可忘,即便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提醒他一下就是了,又何必这般给他难堪?”
“我不是……”故意的。其实我就是故意的。敢威胁我,管你是谁。
“你……好好给他道个歉吧。”康熙顿了一下,良久才抑郁的道,“不论如何,他是你哥哥。”
他是你哥哥!他调戏我威胁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我哥哥?胤禩心里冷笑,面上却乖巧的答应了。
“我削你爵位你可服气?”
“……服!”
胤禩忽而心凉失望了起来。虽然回京来有额娘有胤禛还有九十十三十四和阿布给他解闷,但实在不如在重庆是自在,那嘹亮的号子,热情的大小姑娘们,好心的街坊邻居,且在这北京城,不论做了什么,皇阿玛第一照顾的,必定是胤礽的感觉。就因为他是太子,就因为他从小没了额娘,就因为他是嫡子。
这嫡庶之别,尊卑之别,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消失?他突然好怀念后世那个社会,虽说乱了点,虽说浮躁浅薄了点,但那里,真正的是自由啊。
“我会成亲,但我希望由我自己来找,不管喜欢不喜欢,我想找个能对弘旺好的。”既然成亲避无可避,所作一切都成了无用功,这种感觉,怎么就那么可笑呢?
“好!”这声好应的干脆利落,让胤禩不禁怀疑七年前,那个满怀恨意最恨痴情人的和眼前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那,儿臣告退!”事情说完,胤禩也不想再呆下去了,再呆下去,他怕自己一直紧绷的神经真的断了。这短短的一刻钟,从惊到怖到怒再到喜,几番情绪激变,他几乎有点承受不住了。
“走吧。”康熙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回去,成亲前,就不要出来了。与胤禛,也不要见了!”
“儿臣,遵旨!”
还是,怀疑了啊!胤禩步履有些沉重,脑子有些浑噩,竟忘了去接弘旺,就这么恍恍惚惚的回了家。而门头,那‘廉郡王’的匾额已经摘了下来。
第91章 有朋自远方来!
自二月十二日胤禩从皇宫出来,便没有再迈出家门一步,偶有兄弟来访也被挡了回去,尤其胤禛。
胤禟忙自己的生意,胤锇天天往军营里跑,胤祥胤祯已经开始参政,倒是没觉得胤禩有什么不对,但胤禛就不同了。
他两家是紧邻,差只差在一堵墙的距离,平日里不是胤禛往胤禩府上,就是胤禩带着弘旺到胤禛府上,如今胤禩不再登门,连带的胤禛几次拜访都被堵了回去,大家不有猜测这两位又闹什么幺蛾子。
胤禛有心问下缘由,奈何这胤禩竟是连弘旺也不许出门更不许串门,而门口之人只说主子有吩咐,这段时间不见客,胤禛又气又急,却拿他毫无办法。
但他很快便得知了原因。
有次他进宫请安,待到了储秀宫时便听良妃说胤禩有心成亲,只是不知会挑中谁家闺女,如今恰好过了秀女大选,只能在今年的小选上看有没有合适的,又听说胤禩跟皇帝求了自己找人,非得自己和世子弘旺同时看中了的才会让皇帝赐婚,想着胤禛与胤禩平日里关系不错,让他帮着参谋参谋。他当时脑子就是一懵,怎么答话的都记不清楚。只知道等占到胤禩府前脑子才算恢复清明。
他心中苦涩烦闷,偏偏心心念念唯一能倾诉的那个人又拒而不见,如此这般过了几天,而这时他撒下的网也终于起到了作用。
他心知必定是那日胤禩进宫时出的问题,但具体什么,他却无法得知。只打听到胤禩回来当日曾招过一次大夫,还是跌打大夫,心中疑惑加大。其说若说胤禩主动去求皇阿玛赐婚,打死他都不会相信,他对胤禩的了解比胤禩知道的更深,这人看似温和,却实则倔强,且认定了目标就不会再改。既然当初胤禩说了不想成亲,他想不出他有任何变卦的可能。
除非……他忽然记起胤禩进宫的同一天,好像太子也进宫了一次,且两个人就是前后脚。莫非是太子说了什么皇阿玛才下定决心?可是能影响到皇阿玛决定的事,到底该有多么大的事情?而且连自己都不见,莫非事情与自己有关?
毓庆宫事件他还有点怜悯胤礽,此时却剩下了无穷的恨意。若不是太子,胤禩又怎么会想起对他下手?若不是太子?他们何至于现在隔着一道墙都无法见面?若不是太子,胤禩又何至于被逼着成亲?
胤礽,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不提胤禛在那边寻思着怎么给太子下绊子,胤禩这边可差点愁死。
对胤禛,他放心得很。这人的自制和聪颖,是他三百年里少见的。而且事情这么明显,他就不信他想不通透,反正万事那人都会兜着,他倒不很担心。现在唯一的烦恼是,他要怎么才能找到个合乎心意的福晋。
有句俗话说得好,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好像不是这么说,算了,不管怎么说,总之是巧了。
他这边烦恼了不到十天,就听来报说有两位女子前来寻亲,据说还寻的是世子弘旺。胤禩当时第一反应是不见。忽而想想不对,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来找弘旺的,就算是梓月,这小丫头根本都不顾通报是直闯的。
“等等,我去看看!”莫名的,胤禩觉得也许这是个契机。“宝宝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