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君一颗夜明珠 第22章

  兄弟二人时隔几年正面碰上,郎鑫已经堆好了一脸假惺惺却大度的笑意,拿捏着尺度下马上前:“郎靳,知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父王九泉之下——”

  比郎鑫还要高大上几公分的青年面无表情动了动右手的匕首,又往前进了两寸,左手则是穿过自家兄长的腋下,牢牢抱住他的后背。

  剧痛之下,郎鑫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睚眦欲裂:“郎靳你!”

  “大哥,一路走好。”郎靳退后一步,拔出的匕首上滴落鲜红点点,灼烧着人的眼球:“那碗毒酒,九泉之下你可以跟父王好好解释解释。”

  郎鑫重重摔在地上,耳目渐渐模糊之时,他听到跟随自己回来的几个护卫被斩杀的凄厉惨叫。还有郎靳朗声列举他的罪状。

  “……毒杀老国主……跟毒医景墙沆瀣一气,这是景墙的招供状……对国主大逆不道……谋反,是为不忠!为人子……狼心狗肺是为不孝!假借老国主之死发动战事,意欲陷子民于水火……是为不仁!安排杀手潜入大楚谋杀亲生兄弟……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郎靳今日替天行道……”

  郎鑫咽气之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若论狠辣无情,他还是棋差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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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众弑兄长杀国主的影响巨大。即使郎靳早就做好了一系列的后手准备,西乐国中还是掀起了滔天的震荡,更准确说来,应该是在朝中。

  面对这种极其不利的局面,郎靳沉住气,强硬到底的采取了铁腕政策——

  对国内,所有郎鑫罪责确凿证据张榜贴在王宫大门口,任由百姓百官参观浏览。

  对国外,第一时间安排了使者携重礼奔赴大楚国都,诚意满满的和谈。

  至于解释,大家心知肚明不必深究。郎靳只是说,失火的失时候自己已经昏迷,醒来后才发现是一位死士救了自己云云。大楚国皇帝信不信,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了。

  此外,郎靳还安排了小道消息放出风去——

  那把火是郎鑫派出的杀手放的,旨在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只可惜连累了大楚六皇子谢珏。

  眼下郎鑫已死,郎靳登上大宝后对大楚的态度又足够亲近,何况国家之间的事情毕竟儿戏不得,哪怕大楚皇帝依然怒气未消,面对这样有礼有节诚恳屈膝的和谈条件,也不可能一意孤行,劳民伤财的打仗。

  可以说,郎靳这一手做的算是很漂亮了。哪怕自此他落下了残暴的恶名。

  不过郎靳不在乎。

  当众杀掉郎鑫弊大于利。可是为了谢珏,他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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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不沾地的忙了快一个月,个中险恶和疲累无以言说。

  时近深夜,郎靳刚送走拜相,连口气都没喘匀,就见到门口一闪而过齐二的身影。

  郎靳头疼的揉揉额头。想要挤点时间去看看他家小家伙怎么就那么难?这都一个月了……

  “齐二,”郎靳索性主动开口唤人:“有事?”

  齐二闪身进来单膝点地:“禀国主,有两件事。”

  “说。”郎靳闭上眼睛向后靠去,伸手按了按眉心。

  “吏部温大人在外面——”

  郎靳不耐烦的打断他:“这都大半夜了,是死人了吗一定要觐见?!另一件!”

  齐二低着头微不可查的勾了下唇角,很快恢复面无表情:“珏主子问国主什么时候有空能见他一面。”

  郎靳来精神了,先是坐直身体未语先笑,跟着干脆站了起来,拔脚往外走:“现在就有空。齐二你去赶走烦人的温平,天大的事儿都等明天早朝再说。”

  偌大的王宫冷冷清清,西乐国新科国主一路往后宫疾步走去,小猫都没见到三两只。

  原本郎鑫这个短命的国主篡位登基不过一个多月,接连亲征跟着往回赶,根本连坐下来看看后宫的机会都没有。是以眼下郎靳接手,连遣散都变得无比简单。

  那几个从太子府过来的妃子直接赶回娘家,不愿意回去的就撵去出家。其他乱七八糟秀女宫女的,一股脑赶出宫,郎靳可不管她们怎么办,只图自己落个耳根清净。

  倒是原本老国主的人,让郎靳有点头疼。

  好在他杀戮的凶名传开了,没人敢在这个节点招惹他,故去老国主的三个太妃在最西边的镜心宫偏安一隅,老老实实,倒也风平浪静。

  郎靳踏进怡心宫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子时了。

  西北天寒,眼下在大楚已经春暖花开,这边寝宫里还烧着地龙。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因为谢珏怕冷。

  一个月没见着面没说上话的小家伙洗过了澡,披散着半干的乌黑头发,一身素白的衣裤松松垮垮,领口敞着,连着脖颈锁骨露出半个圆润白皙的肩头,歪在方桌边上撑着脑袋打瞌睡。

  而少年面前的方桌上,还摆着下了半盘的残棋。

  郎靳无声笑了,心情大好。

  谢珏被亲醒,眼神惺忪着无力推搡:“唔……睡着……喘不上气……”

  恶劣的西乐国国主逮着人一通死亲,饿狼似的。

  气喘吁吁的少年彻底醒透了。酡红着脸颊,想骂这人都舍不得。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他已经一个月没见着他了。纵使吃住再好,心里却一直惶恐着没边没靠的。

  “怎么瘦了?”郎靳索性一伸手把人抱起来,旋身自己坐椅子上,再把少年放坐在自己大腿上:“抱着都硌手。吃不惯还是挑食?”

  谢珏讷讷的:“不饿,不想吃。”郎靳不在身边,吃什么都索然无味。

  “想我想的?”臭不要脸的某国主捏了捏少年光滑的面颊:“茶饭不思?”

  “才没有。”谢珏垂着长长的眼睫,就剩嘴硬了。

  “立后的事情交给监礼司去办了,日子就在下月初九。这段时间会有些琐碎的事情需要你来定,我顾不上,你多担待些。”顿了顿,郎靳看到小孩情绪低落,亲了亲他的唇角许诺:“再忍段时间,顶多一个月,我天天回来陪你吃饭,睡觉,做快乐的事儿。”

  “我天天一个人,”谢珏咬了咬下唇,语气很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觉得比在京城时候还孤单。”那时候他有郎靳哥哥,眼下这点快乐也没了。

  郎靳心疼了。这还是个孩子呢。

  “对不起。”道歉的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郎靳摸了摸少年的耳朵:“这段时间我光顾着做西乐国国主了,等过段时间我一定把你的郎靳哥哥找回来好吗?”

  谢珏慢慢笑了,那种雨过天晴的安心小满足,明晃晃的刺人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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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九,西乐国国主立后。

  民间都传都曲望族言家的二公子言玉年方十六,俊美如谪仙,无暇如美玉,敦厚如智者。实乃西乐王后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至于男子之身?有什么关系,有巫医在,最起码国主长子的诞生毫无问题。至于之后的子子孙孙,再纳些嫔妃就是了。

  只是朝中上下连着民众全都没想到,立后大典上,国主郎靳不遮掩的直接宣布,他跟言玉结亲,一生一世互许终身,忠贞不二,其他妻妾绝不考虑。

  纵使觉得不妥也无人敢跳出来搅毛。郎靳情痴的称号慢慢就传开了。

  无数人羡慕言玉,有这么一个权倾天下的一国之君对他情深似海。

  这其中最气急败坏的当属拜相。

  老丞相倒不是懊恼自己家女儿不能嫁进天家,纯属是因为如此一来,郎靳命定子嗣单薄,运气好一点也就是一辈子一个儿子了。

  因为以男子之身受孕本就困难重重,属于逆天改命的范畴。何况巫医以秘药饲之养出的孕囊,一旦瓜熟蒂落切腹取出,终生再无重来一次的可能性。

  

  ☆、番外一

  是在第二年夏天的时候,郎靳总算拨出了空,撂下繁重的国事,带着谢珏去南边的坝美草原待了一段时间。

  七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坝美草原一眼望不到边,紫紫白白的小花点缀在汪洋般的草丛之中,美不胜收令人惊叹。

  谢珏就跟放出笼子的小鸟一样,看什么都新鲜,不知疲倦的跑东跑西,漂亮的大眼都美的弯成了月牙。

  “郎靳哥哥我太高兴啦!”娇憨的少年跑过来,额头沁出了细碎的汗珠,大风一吹,惬意的长舒一口气:“这里真美!以后每年夏天我们都来好不好?”

  “好。”宠妻的西乐国主开始思量,在坝美这边盖一座夏宫也不是多费劲的事儿。

  “郎靳哥哥你真好。”谢珏毫不吝啬的夸奖,踮起脚尖亲了下英俊青年的鼻梁。

  小家伙这样的示好倒让郎靳想起一件事。

  “那些老家伙讲话你别往心里去,就当他们在放屁。”

  谢珏愣了愣,嘴巴比脑子快的问出口:“什么事儿?”

  郎靳不说话,含着笑伸手把少年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福至心灵,谢珏突然就想到了。然后原本顺畅说着的话就磕磕巴巴不成个儿了:“那个啊……我没,没多想……”

  从郎靳立后大半年开始,那些朝中重臣之流开始陆续递折子,无论说法多么隐晦,主题倒是极其鲜明——

  生孩子。

  从开始吃巫药调理身体到成功受孕,本就是不确定又时日颇长,何况西乐国在郎靳的带领下,已经慢慢平定了下来,开始休养生息了。

  这种环境下,王后为国主诞下麟儿传宗接代,天经地义。

  去年秋开始有人不怕死的递折子,后来眼见郎靳没反应也不回复,这个队伍开始越发壮大,几乎呈现出一面倒的架势。

  到了今年年头就更夸张了,甚至有人直接求见到了谢珏面前,晓以大义加以游说。

  饶是谢珏这半年早有耳闻,依然被吓得不轻——

  请王后以国为本,早日为西乐诞下王子,以安民心。

  合计着,全国上下都在虎视眈眈他的肚子?这这这!太荒谬了。

  有点小委屈,也有点郁闷。谢珏双手一起抓住郎靳骨节分明的的右手轻晃:“郎靳哥哥我不想当什么王后,我只想跟你两个人……”话说到后头消了音。他再怎么少年心性,也知道自己这想法只能发发牢骚,郎靳哥哥怎么可能只是他一个人的?

  “我现在很害怕,”因为坝美草原风光带来的清朗心情蒙上了一层阴翳:“我不是怕为你……生宝宝。只是我怕,如果生的,是个女孩,他们会逼你纳妃……”

  “说了只有你一个,就不会有别人。”郎靳倒是一点没有少年这种担忧和愁云惨雾的样子,云淡风轻:“你要是怕生,不要都行。别瞪着我,我说真的。至于以后,西乐王家宗室又不是没有旁支,找一个男孩过继不就结了。到时候咱俩都百年了,谁来当国主,治理的好不好百姓满意不满意,又有何干?”

  顿了顿,郎靳又捏捏少年的脸颊哄他:“成天不动脑子,人都变傻了。就你的身份,还有我的身份,我不坐在这个国主的位置,咱俩都是死路一条。别谈什么隐居,第一我舍不得你吃苦,第二,让你一辈子偷偷摸摸,跟不能见天日的老鼠一样过日子,你乐意吗?”

  谢珏老老实实摇摇头。

  郎靳满意了:“所以,你现在不该再苦恼懊悔为什么你要做王后,你要往前看,放掉这样已成定局无法改变的情况,想想怎么让自己过的开心才对。”

  “郎靳哥哥在身边就很开心。”小孩小声嘟囔着,饶是夫夫两人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说起这样的小情话,脸皮薄的谢珏还是止不住颊生红云,害羞的可爱。

  “你呀。”知道自己忙于政务亏欠他许多,郎靳也没办法:“等过些年,不管是过继孩子还是你生,只要满十八岁我就撂挑子,陪你天南海北到处逍遥,只有我们两个,怎么样?”

  谢珏眼睛都亮了:“好!那我回去就找巫医!”

  郎靳给他气笑了:“你自己还是个小孩,急什么。我的意思,你再玩两年,这周边国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转转,玩个痛快。让鲁一他们跟着你,安全无虞。等你年满十八心性成熟,再做决定。”

  “郎靳哥哥你对我真好。”谢珏靠过来,用头顶蹭了蹭青年脖颈侧面,讨人喜欢的猫儿一样乖巧。

  “对你好怎么报答我?”三句正经话讲完,郎靳又疲沓出昔日大楚京城里那个纨绔质子的嘴脸。

  抓了抓耳朵,谢珏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报答的:“郎靳哥哥你说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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