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师,大骗子 第139章

  他豪爽洒脱的外表之下,的确是与地位相匹配的精明和理智。

  “我那位弟弟,拿你当宝贝似的供奉着,生怕磕了碰了,让你有半点不舒坦€€€€这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姬云旗瞧着宋玄仙风道骨的皮相,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看人是不会错的。

  如果说,花无穷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那宋玄就是一把妖刀。

  一把诡异古朴、却能致人于死地的妖刀。

  这样的刀,越是嗜血,越是锋利,若是日日供在神龛上,反倒会染上香,成了一把供人敬仰的器物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国师大人,你敢上战场吗?”

  “你,舍得让自己染上血吗?”

  宋玄想到了白日里看到的场景。

  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地方。

  “我在那能做什么?”宋玄仿佛有些恍惚。

  “能毫无顾忌的杀害你的同类,能让自己变成野兽,能坠入万丈深渊,能获得无上的荣耀。”姬云旗静静地说。“能尽快结束这一切,能守护每一寸疆土,能保护你站在身后的人。”

  “能够让盛京的那位,安稳度日。”

  宋玄闭上了眼睛:“好。”

  宋玄离开了营帐。

  花无穷与他擦肩而过,走进帐子里,微微皱起了眉头。

  姬云旗笑着看她:“你不高兴?”

  “是。”花无穷说。

  她知道宋玄的性情,要他亲手去指挥杀人,只怕比被追杀还要难受上三分。

  “我也不高兴,”姬云旗笑眯眯地说。“这天底下谁能过得舒坦呢。”

  花无穷忍不住问:“那主上还为何……”

  “大尧要赢,”姬云旗的神色冷了下来。“要赢,就得用他。”

  花无穷一时语塞。

  他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事要是让圣上知道了,八成会让那穿着红衣的小子,活剥了我的皮。”

  “宋玄不会说的,”花无穷说。“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连写信都要犹豫再三,写多了怕让那人担忧,写少了又怕那人觉得敷衍,斟酌增减再三,才报喜不报忧地定下稿子。

  又怎么可能告诉那人,他即将赶赴尸山血海,染了一身的白衣?

第96章 迷路

  传闻那日,天狗吞月。

  有三百兵马,身披乌甲,披着漆黑的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夜闯南图后营,引天上薪火,烧尽南图后方百里连营。

  南图士卒仓促逃出大火,急忙追击。竟遇雷火天罚,死伤无数,为首的士卒肢体破碎,令人目不忍视。

  其后,不断有奇事出现,将领无故猝死,夜中常有狐悲鸣,南图机密屡次三番外泄,却总是查不到源头。

  种种怪事合在一起,令图人胆怯不已。

  大尧的军营里,却传出了神助之闻,人说国师有通天之能,借了阴兵三百,能降火,能引雷,助大尧龙运,惩南图罪业。

  又听说,西东二营里单独挑出了一队精英,养在后方,称天机营。

  专精火铳火药,日日操练,声响震天。

  这都是边关传来的简报,朝臣大都没见过火药的威力,对于天机营一事大皱眉头,几次三番弹劾,都让姬云羲压了下来。

  只是姬云羲接连几日,神色都颇为烦躁。

  陆其裳瞧见了,以为他不满朝臣聒噪,便劝道:“天机营乃国之利器,圣上做的没错。”

  姬云羲摇了摇头,他案上摆着两叠信,一封是边关密报,一边是宋玄的书信。

  两封的口径都是一致的,边关形势大好,宋玄在后方稳定军心。

  可姬云羲神色有些阴沉:“南疆那边神神鬼鬼的,不像是姬云旗的手笔。”

  陆其裳闻言一愣。

  姬云羲跟宋玄走过江湖,太清楚宋玄的行事风格,这故弄玄虚的把戏,怎么看都是出自于宋玄的手。

  可两封密报,皆是只字未提。

  “许是国师给大将军出了主意,”陆其裳道。“国师不愿意居功,才压根没有提起。”

  他知道陆其裳说的是对的,前方战火连天,姬云旗与宋玄素无嫌隙,应当不会让他受伤才是。

  这些日子来的书信,也没有丝毫的异常。

  “战况未免太顺利了些。”姬云羲的眉心依然紧皱,带着说不出的焦虑。

  陆其裳有些摸不到头脑:“战况顺利是好事,想来南图蛮夷之地,也是不能与我大尧匹敌的。”

  姬云羲没有说话。

  他总是觉得,这些日子的捷报频传,与先前的举步维艰相比,来的太过轻易。

  甚至连朝中的大臣,都放松了警惕,仿佛所有的急风骤雨都已经过去,他们只需要等待胜利。

  盛京的日子太安稳了。

  安稳得让他有些心惊肉跳。

  =====

  夜风呼号。

  一队南图士卒正快马加鞭,疾速奔驰着。

  忽得听闻一声竹哨。

  这声音隐匿在风声中,几乎让人分辨不清。

  待到他们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连人带马被绊倒在地,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草中埋伏已久的乌甲人突然暴起,精准地隔断了他们的喉咙。

  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转眼间已经变成了数具尸体。

  “共二十一人,身上都有腰牌。”乌甲人一一检查过尸首,转头回报。“的确都是南图传令官。”

  “人数对上了。”谢罄竹忍不住咂舌,对身边的人道:“真是神了,你到底怎么知道的消息?”

  “都说了,问得越多死得越快,你怎么还这么多嘴。”乌甲军为首的人摘下了脸上的面具,赫然是宋玄的脸。

  他的脸色很差,白里透青,已经入冬的天气,鬓角处却渗出细密的冷汗来。

  脸上虽然挂着笑,却明显并不像表面那样轻松。

  “处理了,别让人看出痕迹来。”他的命令却无比的冷静。

  “是。”

  谢罄竹在他的边上,忍不住皱起了眉:“你的伤还没好全,不该出来的。”

  宋玄笑了笑:“事关重大。”

  劫杀南图传令官,拖延他们后续部队的时间,这件事不能出任何的疏漏,要做的无声无息。

  “真是疯了。”谢罄竹的神态不似四方城时的肆意慵懒,反而有些无奈。

  这些天战事愈发激烈,他们连轴转了十几日,难免有些伤亡,宋玄这个领头人尤其惊险,几乎次次都要挂点彩回来。

  可偏偏又没有能代替他的人。

  前些日子背后中了一刀,伤口一直没好,被军医勒令休息,却不想今天大将军的命令又下来了。

  谢罄竹是眼瞧着这位四方城的宋先生,从一个靠嘴吃饭的算命先生,硬生生被逼得在生死之间游走。

  如今又见他被不当人似的使唤,忍不住道:“上头催命似的,连养伤的时间都不给你,驴也没有这么使唤的。”

  宋玄摇了摇头:“大将军也是没有办法。”

  这些事只有乌甲军能做,也只有宋玄能带着他们做。

  谢罄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他知道宋玄说的是对的。

  这些天来,外人听着不过是个热闹的奇事,桩桩件件都是出自这位宋先生的手。

  军中没人知道真相,只把这个好脾气的国师当做庙里菩萨似的,敬着奉着,生怕磕了碰了。连桶水都不肯让他自己提,生怕折了他的胳膊。

  谁也想不到,这位国师当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

  能让人瞧见的,当做奇闻异事来传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这后头宋玄带着他们经历的险象环生、惊心动魄,都是别人看不见的。

  起初谢罄竹还不明白,姬云旗为什么把一个三脚猫身手的尊贵国师,赶过来做这样的事。

  如今他却明白了,的确只有宋玄能做得来这样的事。

  姬云旗几乎只需要告诉宋玄,他想要的结果,宋玄就能出生入死的做到。

  刺杀,下毒,暗算,反间,造谣生事,刺探军情,宋先生在四方城打混这么多年,从没沾过一条人命,如今大开杀戒了,才让他们晓得,他不是不会、不敢,只是不愿。

  姬云旗只要结果,宋玄就不论过程。无论姬云旗的要求有多匪夷所思,他都能想到法子下手去做,还真的能做到。

  宋玄真得贯彻了他与姬云旗的承诺,彻彻底底做了一把刀。

  也只有他,才做的起这样的一把刀。

  谢罄竹打了个呵欠:“你也不怕活活累死……”

  还没有说完,忽见宋玄目光一凝。

  竟是有一个图人假死,如今见众人放松警惕,拔腿就跑。

  电光火石间,宋玄一抬手,一直弩箭便精准地射穿了那人的喉咙。

  “下次检查尸首时,直接将头割下来。”宋玄面无表情地吩咐。“以绝后患。”

  谢罄竹的呵欠只打了一半,硬生生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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