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当了皇帝之后,我除了吃的胖了些,生活几乎没什么变化。倒是我四哥,每天守在我身边,随身带着几大摞的奏折,就连去听个说书都跟着。我不喜出行有那么多人跟着,时予便屏退所有下人,只有我和他两人,听着台上人说着段子哼着调子。
我在前面嗑着瓜子,时予便不声不响的坐在我身后批折子。有时候听到好笑之处,便扯着他的衣袖讲给他听,这个时候他便会放下笔,一脸认真的听完我的胡言乱语。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依着我的,比方说在选秀这件事上,我四哥就固执的可怕。明明十个折子里九个都是让我选秀纳妃的,但时予朱笔一挥,直接驳回。
那天晚上,我裹着被子侧倚着发呆,房间另一头是点着烛火伏案批折子的时予。摇曳的烛火映着他的脸忽明忽暗,握着毛笔的手好看极了,我不想让他整天批折子。
“四哥,你觉得我要不要选秀。”
时予垂着头,听见我这话笔尖一顿,他没有抬头,嗓音喑哑。
“只有我陪着你,不好吗。”
第3章 他的眼睛会说话
11. 木质的轮子停在床边,四哥的手搭在轮椅扶手上,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平日里这个时候我早就就寝,所以屋内只在案边点了一盏烛火,现下时予的半张脸都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突然心里没由来的紧张,我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拽着四哥的袖口。
“四哥要是不想我选秀,那就作罢。”见他还是不吭声,我接着道:“我只是担心四哥成天为那些无聊的折子发愁,才想着替你分忧。”
隐在暗中的人叹了口气,他手腕一翻捉住我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我掌心里摩挲着。我只觉得发痒,稍稍用力想收回手,却被那人攥的更紧了些。
银白的月光落在他的肩头,时予弯着腰撩起垂在我脸侧的黑发,他眸色如水,正当我失神的刹那。他突然冷不丁的朝着我脖颈轻咬了一口,我嘶的叫出了声,却没有躲。在黑夜中,我身侧的人满身月光,眸色温柔,他冰凉的手探进我的内衣,在我胸口停下。
“好想看看越儿的心,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我。”
12. 时予说这话的时候,我真的有几丝慌张,生怕他突然抽出匕首,照着我的胸口就来上一刀。宫里到处都在传,父皇生前练的丹药就是四哥掉包的,连亲生父亲都能杀的人,给自己一刀还不是眨眨眼的功夫。不过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着轮椅出了房门,一晚上都没回来。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我硬撑着眼皮听完了底下臣子的碎碎念,随便应付了两句便退了朝。四哥走后我愣是没睡着,总是觉得有人拿着尖刀抵着我胸口,凉的吓人。
今天四哥没来上朝,我心里一阵烦闷,闷着脑袋乱逛便走到了御花园,瞧见不远处的湖泊,挥了挥手屏退了两侧的下人,自己走到了湖边。
不知道那时四哥看着我从湖里钻出来是个什么感觉,大晚上的他难道不会觉得撞鬼了吗。
我这么想着,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紧接着一只湿漉漉的手便扒上了我的鞋。
13.四哥那时候一定也被吓到了,因为我被那只手吓得原地弹出去了几丈远,皇家威严荡然无存。我看着那颗探出水面的脑袋,努力的分辨这到底是人是鬼。
“你坐在地上干甚?”
鬼开口说话了,从小太傅授课时便说,若是敌方愿意与你交谈,那定是有机会化敌为友的。于是我咳嗽了两声,摆出皇帝的派头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泡在湖里作甚?”
“寻人。”
这一幕多少有些熟悉,只不过当年那个泡在湖里的人变成了如今站在岸上的那个。我走近了几步,这才看清楚那个鬼的长相。他的眉眼并不像我四哥那般勾人,和我相比也甚是普通。但他鼻梁挺直,鼻尖上还有一颗小巧的黑痣,倒衬得整个人俊秀又干净。
我伸出手想把他拉起来,可胳膊还没伸直,心里突然有些发闷。当年我泡在湖里的时候,四哥坐的那么远,要不是腿脚不方便,他也是想伸出手把我拉出来的吧。
想到这儿,我不禁有些发懵,直到湖里那人把手放在我掌心,我才下意识的把他拉了出来。
这人从水里出来我才发现,他的个头居然比我还高出许多,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身后男人带着笑意的嗓音。
“好巧。”
话是冲着我说的,可那双勾人的眼,却落在我和那人相交的手上。这突然让我想到一句老话,他的眼睛像星星,一闪一闪的会说话,说的仿佛是你再不松手把你手砍掉。
第4章 你只要回过头,就能看见我
14. 我忙松开手,一边在衣服上蹭着手上的水一边朝时予走了过去。对上他有些苍白的脸,我想了想才开口:“四哥病要紧吗?”
他没接话,浅淡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他身上的浅色布衣已经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身材。感受到时予的视线,男子有些畏惧的向后躲了躲。那模样,像极了幼时胆小又软弱的我。我平日里甚是懒惰,对不相干的人或事都不上心,可那天,我蹲**,轻轻推了推我四哥的手臂。
“我还不是看在四哥的面子上,才顺手一帮的。”
时予淡然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他垂眸无声的弯了弯唇角,轻声道:“外面风大,回去吧。”
我不再看站在一旁的男子,推着轮椅朝另一边走去。
15. 初春的天还带着几分寒意,我看着四哥裸在外面的脖颈,下意识的便把手背贴了上去,如寒玉一般冰凉细腻。我推着轮椅停在树下,脱**上的朝服披在他身上,在他颈边紧了紧领口,却被四哥按住了手。
他语调不急不缓,像是落在玉盘上的水滴:“刚刚那人,生的倒有几分姿色。”
“和四哥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对待四哥,我一向狗腿谄媚惯了,甜言蜜语不用过脑子张嘴就能来。可不论诚信与否,每每四哥听完我的话,都会弯着唇角,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就像哪怕我给他端了一杯毒酒,只要我甜言蜜语哄着他喝下,这人也会甘之如饴。
16. 四哥的风寒是真的,只在外面待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脸色煞白。我本想留下照顾他,却被他笑着赶了出去,我只能顺着长廊往御书房走去。
我眼尖的很,只是一瞥便瞧见那缩在角落里浑身湿透的男子。身形高大的男人缩在墙角,浸了水的衣服被风一吹更是冷的刺骨。我与他距离不近,但他鼻尖那颗小巧的黑痣我倒是看得清楚。
他原本蹙着眉一副受惊了模样,但看清来人是我时,他眉间顿时舒展开了,有些委屈的扁着嘴角。
“我迷路了。”
17. 这四个字猛烈的撞击着我的心头。
小时候发高烧,奶娘临时被调去给太子调汤羹,我只能凭着那颗晕晕乎乎的脑袋尽量寻着回宫的路。夜晚宫里的路并不好走,草里是悉悉索索的蟋蟀声,我手里拎着的灯笼被一阵妖风给吹灭了,我呆呆站在路中间不知所措。
想起守株待兔的典故,我当下便决定就地坐下,看看能不能守到撞着我这课大树的兔子。
我烧的太厉害,只觉得朦胧间有个男人背对着月亮站在我身前。因为高烧,嘴唇只觉得干巴巴的疼的厉害,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那人叹了口气,蹲**把我背在身上,我隔着细腻柔软的外套摸到他的肩胛骨,我想说些什么,但头晕的厉害,只迷迷瞪瞪的嘟囔着:我迷路了。
18. 那人沉吟了一会儿,直到背上的我早已睡过去,他才微微侧过头,在我额上落下一个吻。
迷路还只顾着闷着头向前走,你只要回过头,就能看见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