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轻晃,我只觉得屋内好像有些凉。我转过身,只见原本紧闭的木窗大开着,男人穿着暗红色的锦袍,敞着衣领坐在窗台上。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深邃的眉眼看起来也温柔了许多。见到我瞪大的双眼,他咧着嘴笑了笑,手里的剑在掌心打了个转后稳稳的支在膝上。
一条腿半弯着膝踩在窗台上,歪着脑袋冲着我开口。
“摸着黑玩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第20章 我怕你反悔
107. 褪去甲胄的郁北看起来温和了许多,他一席红衣手持长剑笑着看我,黑发用缎带高高的束在脑后,比起手握重兵的将军,更像个快意恩仇的青涩少年。
手指轻轻在窗台上点了一下,他轻飘飘的落在我屋内,咧着嘴冲我笑。我见他来我这儿仿佛回到自己家,懒散又随意,长剑大喇喇的往我榻上一扔,顺势坐在我身边。
郁北单手撑着下巴盯着我看,盯了一会儿便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原本深邃的眉眼软塌塌的。他坐的离我很近,就连他眼尾细细的褶皱我都瞧的一清二楚。
“你倒是清闲的很。”我移开视线,说完伸手又打算去拿搁在一旁的小刀。他的动作比我更快,在我指尖还未触到刀把时,那把小刀便已落在他手里。
烛火落在他脸上半明半暗,郁北手腕一翻把小刀藏于袖中,目光灼灼。
“你要不要随我去大秦兵营看看?”
我连头都懒得抬,我再怎么无用也是个皇帝,怎么会无端跑到敌方军营去。
“就呆五天。”他的嗓音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干净又剔透,郁北似乎知道我不会应,接着道:“你若是去了,从今往后我的兵再也不会越过边线半步。”
我转过头对上郁北干净的眉眼,黑漆漆的眼里是面色疲惫的我。
“我倒是无所谓。”我实在好奇的紧,歪着脑袋向他身边凑了凑,“但是将军你,图什么呢?”
他听见这话抿着嘴角低下了头,过了半晌才重新看向我。他嘴角噙着笑,双眼明亮,那是我过了许久都无法忘记的夜晚。
卸下戎装的将军低着脑袋凑在我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小束花枝,鹅黄色的碎花零零碎碎的洒在地面上。甜腻的桂花香顿时充斥在屋内,他小心翼翼的把花搁在桌上,冲着我眉眼弯弯。
“图你好看。”
108. 我也不是一点儿脑子都没有的,昨晚应下郁北之后,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他从屋里推了出去。我好歹一国之君,怎能让敌国将军一直与我共处一室呢?
他虽然笑眯眯的扯着我的衣袖,嬉笑着冲我说他身上刚添了新伤,但我完全不信。把他从屋内赶出去之后,我落下了门栓,又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才上了榻。
109. 所以当我清晨半眯着眼瞧见站在我床前的两个男人时,我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去。
110. 皇家人大多也是会功夫的,当时我跟着众皇子们在操练场上扎马步,第一天的时候我们大家一起扎,可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就剩我自己了。
师傅说我没什么根骨,学武是要慢些的。后来我勤学苦练,终于从扎马步换成了踩梅花桩,而那个时候,四哥正在不远处衣玦纷飞的舞剑。我这人别的好倒是没有,但就是识时务。
往后我再也没去过演练场。
我捂着被子缩在床角看着床前站着的栖枝和郁北,余光瞥见横在窗上却断成两截的木栓,突然有点儿后悔当初为何没学过一招半式。
“你要去大秦兵营?”栖枝冷不丁开口,我瞧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点了点头。
“我与将军约定好就呆五天,栖枝你要不要随我一起?”
栖枝没搭理我,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迈出屋门时才传来男人冷清的声音:“不去。”
111. 郁北这人怪得很,我明明在与栖枝说话,可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瞧,似乎想把我的脸上盯出个窟窿。我也懒得管他,掀开被子下了榻,从柜子里找出包袱,想着带几件换洗衣物。
我背对着郁北看着榻上的衣服,不知道到底要带淡青色还是皓色的。
“淡青色的好看些,配你。”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猛地转过头,才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这会儿正探着脑袋往我榻上看。郁北黑漆漆的眼中满是笑意,他站直了身子,晃悠着脑袋:“刚刚要是离得再近些就好了。”
我见不得他这副轻佻的模样,想也不想便伸手朝他肩上来了一拳,他也十分给面子的捂住胸口趔趄了几步。待我收回手时才感受到手背上的淡淡潮意,那是夜神露重时的潮湿,我这会儿才发现他还穿着昨夜的红衣。
郁北看出我脸上的犹豫,他怀中抱着剑,剑鞘上沾着亮晶晶的水汽。
“我昨夜一直在你门外。”
“怕你反悔。”
第21章 我想学你的名字
112. 栖枝说他不去,但我还是在城门口等了他半晌,他果然没来。
113. 我虽说是皇帝,但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唯一一次跟着去天坛祭天,还因为脚莫名其妙的抽筋所以待在房里休息。如今到大秦军营的路程虽然不近,但我一路上愣是一个哈欠也没打,直到进了大秦的城门。
郁北在离城门口有些距离的时候突然下了马,他一面牵着缰绳一面嘱咐我把斗笠戴上。
他还是给我这个皇帝留了几分面子的。
我在登基大典时也没有什么风头,那时候虽然登基的人是我,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后的四哥身上,也就没多少人在乎我这个皇帝。当郁北在马下牵着缰绳带我走进大秦兵营时,我居然有了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尤其是看着敌军将领跪在我马下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嘴角都要咧到太阳穴了。
虽然我清楚他们跪的不是我,而是这会儿正当着我马夫的郁北。
114. 我扶了扶头上的斗笠,沾沾自喜的坐在郁北的书房中,直到小厮递给我了一盏茶,然后甜甜的唤了我一声:小姐,喝茶。
现在换成郁北扯着嘴角傻笑了。
115. 既然别人都把我当成郁北金屋里藏的娇了,这斗笠倒是不好摘下。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纱,我与郁北桌边站着的那人不知道是第几次对视,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瞧我。
“没事,念。”
郁北嗓音沉稳,全然没了和我单独在一起时那副轻佻浪荡的模样。
当那人开始念手中的信时,我才明白刚刚那人看我并不是因为想窥探我的美色,而是因为他手中拿的是大秦密报。里面内容及其丰富,从哪个嫔妃与侍卫有染到皇后又产下一位公主再到与大昭国的信件往来,哪怕我再怎么想刺探军情,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大喇喇的坐着听。
116. 等那人终于念完走出去时,我摘下头上的斗笠松了一口气。
对上郁北含着笑意的眼,我没忍住还是开了口:“嫔妃和侍卫有染你为何要知晓啊?”
这话问完我就后悔了,于是我忙不迭接着道:“你当真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