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刺!」
这名身穿铁甲的卫士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临死前还发出了类似「传山」的惨叫。
传山拔出手臂,挂着残酷狰狞的笑容继续往前进。
没有人能阻挡他的道路,只要前面有东西,他就会杀下去,就算是李雄也一样。
「不对?李雄?该死的!我杀了李雄?!」脑中有声音在大叫。
传山心脏猛跳了一下。
为什么他会觉得有点做错事的心慌?不,没有人任何人能缚住他的手脚,就算他自己也一样。不过是个李雄而已,杀了也就杀了。
「笨蛋!你给我想起来。李雄是你兄弟,你这个混蛋!」脑中的声音叫得更大声。
「你竟然杀了我兄弟?你、你不是我!这不是我!醒过来!醒过来!——」
脑中声音叫得他头疼,大大扰乱了他的判断力,让他立时被几个铁甲卫击中。传山怒了,忽视掉脑中的怒吼,只一心杀敌。
敌人再次大量扑到眼前,传山很快就把那个叫李雄的人抛到了脑后。
杀吧!尽情地享受杀戮的快感、血液的甜美,这才是他应该待的世界,这才是真正的他!
「你这个魔鬼!你已经不是人了!你竟然连我们也杀?」有人高声叫骂着扑了上来。
魔鬼?哈哈!这个说法好像很不错,他确实在修魔,成为魔鬼也正常。哈哈哈!传山右手化作的骷髅刀一挥,把来人的脖子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血液飞射,来人捂着脖子,睁大了不可置信的双眸,另一只手指着传山似乎想要指责他。
又是一个看起来眼熟的人,叫什么来着?少华?对,好像是叫少华什么的。
「他是吴少华!少华怎么在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了?我竟然杀了少华?」脑中的声音似乎比惨死的吴少华还要不可置信。
管你是谁,挡住我的路就该死!
传山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狞笑,一脚就把挡住自己道路的铁甲卫士踢出老远。
又是一条人影快速扑到眼前。
「噗刺!」
「呃唔……传……山……」
庚二握着那只血红的骷髅爪子,低头看看深深刺进自己心脏的利刃,露出了一个疑惑和不信的眼神,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
庚二疑惑地瞅瞅天空,怎么到现在还不到?
这都过去了有快半个时辰了吧?这两千里路有这么远吗?还是老人的飞行术并不像他的修为那么出色?
「还有多久?」庚二出言问。
老人分出一丝神识轻飘飘地回答道:「就快到了。」
己十四拖着伙伴的身体,一步步往前走着。
自从那天他夺下周桐的军刀、制住他,到今天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四夜。
四天来,他一直拖着周桐向他认定的沙漠周边走去。
「放……开……」
己十四没有听见,他只是呆滞地拖着他的战友在沙漠中高一脚低一脚的走着。
四天来,他们就靠着偶尔发现的一株仙人掌活到了现在。可惜那株仙人掌的根下并没有蕴含多少水分,他往下挖了将近四尺也才只感觉到一点点湿润,完全没有意想中的水坑出现。
如今,从这株仙人掌汲取的一点水分也早已消耗得一干二净,从昨天早上开始他们就滴水末沾至今。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能熬多久,己十四不愿去想这一点。
「擎之……」
己十四站住脚步,这次他听见了。周桐也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就算自己把仙人掌喂给他时,他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把人拖到稍微荫凉点的地方,己十四把周桐放在地上,他也走不动了,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
「擎之,我……已经不行了。」
「少说两句,保持体力。我们就要走出去了。」己十四扭过头不愿去看伙伴干裂、枯黄、没有生命力的面容。
「你听我说……」周桐竟然笑了起来,「你我都清楚,我……熬不过今天……」
「闭嘴。」
「那个狗皇帝,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丹?擎之,我们是第几批寻仙人?前面的人都没有回来,我们也肯定回不去了……」
周桐痛骂了一会儿狗皇帝,己十四想让他保持体力却说不出口,最后死去的那几个兄弟也是这样吧,突然变得思路清晰、语言流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周桐突然对己十四用命令的口吻道:「看着我!」
己十四侧过脸看他。
周桐摸索着抓住他的手,以一种奇异的缓慢的语调道:「你食我血肉,你我终成亲兄弟,我妻亦是你妻,我子亦是你子。不准把我剩下,我要完完整整地跟着你走出沙漠……」
己十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把同伴抱进怀中。
「答应我。」
「……」
「答应我!」
流不出的眼泪滑进愤怒、不甘、自责、悔恨的心田。如果这是你所期望……己十四重重点了一下头。
周桐嘴角咧开,似乎在笑,「擎之,我有没有……跟你说……抱歉……」
周桐的声音渐渐低下,终于……
己十四紧紧搂着怀中同伴,一动不动。
传山盯着倒在脚下的尸体看了好一会儿。
这好像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杀了他?
传山用脚踢踢那具尸体,人已经不会动了。那张看起来很让人难忘的面孔也变得灰白、难看。看来再好看的人死了也都一个样,传山不屑地撇嘴,顺便右臂一挥,解决了一个杀过来的铁甲卫士。
脑中似乎有什么在交战,有什么声音在他脑中大喊,但是他拒绝去听,总觉得听了会有不好的后果。
对,他应该先去杀敌,把这些敌人都杀光了,再来考虑脑袋中的问题。
一步又一步,一天又一天,这个战场似乎没有白天和黑夜,一望无尽的除了敌人还是敌人,也许血腥太多的缘故,空气也渐渐变得发红。
传山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也不记得在这个环境中待了多久。
似乎有……半个月了?还是一个月?
他的身体起了异变,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化作了骷髅状。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无所谓地撕去最后一块衣物,露出了血红的骨架。
他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他到这里来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和这些人厮杀?
传山偏偏头,深陷的眼眶中已经没有眼珠,只有两抹金红的火焰在跳跃。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那道声音似乎还不肯死心,更加疯狂地在他脑中肆虐。
可是他脑袋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那家伙还会在?
「给我想起来!不能忘,不能忘!」
想不起来也无所谓吧,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最后几个敌人也被他砍倒,原本无穷无尽的铁甲卫终于没有一个站立着了。传山舔舔指骨化作的刀口上的鲜血,深觉意犹末尽。就在他往前跨出一步时,眼前景色一变,不再是无边无际的战场,他的脚下出现了一片平原,平原中散落着几个小小的村庄。
骷髅传山凝神细看,这些村庄看起来似乎很眼熟。
一名妇人慢慢从山下走来。
「啊——!」妇人看见他立刻发出尖叫,丢掉手中箩筐、提起裙摆就向村落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有鬼啊!魔鬼出来了!」
妇人的叫声似乎刺激到了脑中那个声音。
「不!我不是魔鬼。我不是……我只是修炼了魔功,我是谁?好好想想,你一定能想得起来。我是……我是……」
不一会儿,大量的村人从村落中涌出,几乎每个村人手上都拿着锄头、耙子一类的武器,还有人举着菜刀。
敌人!传山眼眶中的火焰亮了起来。
老人失望难掩,果然不行吗?
看来他最初的判断并没有错误,这一人一魔根本资质平平,不是什么修炼的好苗子。
老人有些后悔,在明知两人资质普通的情况下,也许他不该那么心急的用心魔术来考验两人?要知道有多少修到渡劫期的修者就因为无法过心魔这一关,而不得不面临兵解或干脆魂飞魄散的凄惨下场。
他还是太心急了吗?
可是他不得不急啊!厚土星已经多久没有外面的人进来了?他厚土门历经七千年,如今只剩下他和师兄两人,后继无人的厚土门还能支持多久?而他们师兄弟也已经有将近百年没有任何突破,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根本就别指望能够渡劫飞升。
如果不能渡劫飞升,他们的寿命将会限制在两千年之内。那么在他们仅剩下的寿命中,是否能找到如意的传人把厚土门传承下去,就成了他们最大的问题。
尤其是厚土星的灵试大会就要召开,而厚土门连参赛的弟子都没有,这事失面子是小,未来百年的灵石和修炼资源的分配可是个要人老命的难题。
前面几次百年一届的灵试大会,他们就因为没有弟子参加而错过了,这也造成四百年来厚土门可用的灵石和修炼资源越来越短缺。
如果这次的灵试大会他们再错过,大概等待厚土门的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抛弃祖宗基业离开厚土星,要么就是直接消失,就像其他许多土生土长的门派一样。
而他又怎么甘心让养他、育他的厚土门落到这种下场?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拼命找传人了,可这一找,他和师兄两人就找了整整四百年。
四百年,来到厚土星的新人寥寥可数,就那么几个人还被厚土星最大的门派辰砂门和几个家底还比较厚实的门派给瓜分了。他们这些苟延残喘的弱势力门派别说收徒,就是连新人的影子也没看见。
天可怜见,今天早上他突然从入定中醒来,接着便坐立不安怎么都无法静下心修炼,只好出来散心,哪知刚到界碑带附近就看到了新崭崭、香喷喷、活蹦乱跳的三名新人。
当时他就在心中大喊:这一定是已经成仙的祖宗们不忍厚土门就此断送,而送给厚土门的希望。
虽然在看到三人资质时小小失望了一下,但坚信这是厚土门希望的他,宁愿相信自己的眼光出问题,也不愿意就此放过三人。
所以……他大起胆子直接给没有师门的一人一魔用了心魔术,只要这一人一魔能战胜自己的心魔,那么资质什么都是浮云。
老人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思索什么的庚二,他的考验肯定是过头了,那一人一魔很可能就这样陷在自己的心魔里再也醒不过来。
不过这也不能怨他啊,他这还不都是为了厚土门!
希望这小子不会发现他做的手脚,不过发现了他也不怕。大不了……大不了……哎呀,他是好人,怎么能做出斩草除根的事情来呢?
「怎么还没到?」庚二用怀疑的眼光盯住老人。
老人打哈哈道:「就快了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