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山先在洞外绕了一圈,解决了矿洞外负责看守和防卫的狱卒官兵们。
朗国吸取上次教训,放在这里的守备力量比以前多了三倍不止。可这些人在面对修者时,就算数量再多又有什麽用?
传山没杀他们,只让他们全部昏睡过去。不是他不想杀,也不是不能杀,而是不屑杀。
矿洞里面一如既往的黑暗,虽然有些灯笼照明,但能见度并不高。不过这是对普通人的视力而言,对於传山,只要有一点点反射光,他就能把周围看得清清楚楚。如有必要,他甚至可以不用眼睛查看。
矿洞里的一切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从矿口进入矿洞腹地的道口消失,一进去就是一个十分宽阔的所在,虽然没有当初那个腹地洞穴那麽大,但住上千余矿奴也绰绰有余,尤其这些矿奴并不像当初那样可以住在「单门独院」,都是十几、二十人的塞在一个牢房中,这样一来,中间空地就空出了相当大的位置。
牢房沿着洞壁而建,恰好成为两个不太对称的半弧。半弧的两端,一端是矿洞出口,一端就是进入矿洞腹地的入口。
有狱卒看守在两端,负责防守的一小队带刀狱卒也不时来往巡逻。
深夜子时,矿奴都已回到牢房中,劳累了一天,所有人都睡得极沉。
看守和巡逻的狱卒也有些精神不济,巡逻的狱卒还好,来回走动也能提提精神,至於那负责看守在两端和中间的,有人在打瞌睡,有人在掷筛子赌钱。
当传山走入矿洞之际,那些在洞口看守的狱卒们大概意外过头,竟然就这麽呆呆地看着他走入矿洞,那表情似乎还在奇怪怎麽这里就突然多出这麽一个显眼的人。
「你是……」谁字还没出口,警醒过来的狱卒们就一个个闭眼昏死过去。
当传山走到空地中间,巡逻的跨刀狱卒终於注意到他,当即就暴喝道:「站住!你是谁?你来干什麽的?谁让你进来的!」
因为视线不佳,看不到另一头,巡逻狱卒还以为是矿洞口看守狱卒放他进来的,但看他衣着打扮既不像青云派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们,也不像是朗国来巡视的上层,当下一个个都抽刀出鞘,奔过来包围住传山。
传山也没想着要再往里走,他看两边牢房,发现不少矿奴被狱卒的喝问给惊醒,但刚醒来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只是戒备地看向外面,有人直接躺在原地没动。
「我来找人。」传山和蔼地对领头面对他的一名狱卒道。
那长相颇为忠厚的狱卒头领,「……」
「你跑这儿来找什麽人?谁让你来的?有令牌和许可文书吗?」後面一名狱卒看头儿被哽住,立刻跨前一步喝问。
几句话间,牢房里的矿奴们终於有人注意到,这座矿洞里多出了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人,当下牢房里传来一阵轻微骚动。
「我看你们巡逻挺辛苦的,都睡一会儿吧。」传山答非所问,手一挥,所有包围住他的狱卒全部倒下。
「嘶——!」看到这一幕的矿奴们一起倒抽一口凉气。
「那人是谁?那些狱卒都怎麽了?」一名矿奴大叫一声。
这一声惊问同时惊醒了其他矿奴,骚动先是从小范围的人开始,渐渐这股骚动就扩散到整个矿洞。
「有人来救我们了!一定是有人来救我们了!」有人亢奋地大喊。
「快打开牢门!大侠,求你快把牢门打开!钥匙就在外面小楼内的狱卒头子身上!」
「乓乓乓」敲打牢门的声音响起,这时所有矿奴都醒了,你问我、我问你,当知道有人来救他们时,一个个都欣喜若狂。
不时有人大喊:「人呢?救我们的人在哪里?是不是我们羲朝大军打过来了?我们羲朝是不是打败朗国了?」
「干他娘的!杀掉那些狱卒!一个都不能放过!」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传山听这些人口音,发现这些矿奴竟然绝大多数说的都是羲朝话。难道这里关押的都是羲朝人?
不过这样也许更好……
剩下的狱卒见到此情此景,吓得一起缩在矿洞另一头不敢过来,还有人转身就往矿洞深处跑。
传山皱眉,飞身过去把那些狱卒也全都弄昏,又到矿洞深处飞快转了一圈,确保没有遗漏,这才又回到关押矿奴们的地方。
就这麽一会儿工夫,竟然有一处牢门不知怎麽已经被打开,里面的矿奴都跑了出来。这十几名矿奴一出来就捡起地上狱卒们掉落的刀,其他矿奴疯狂喊叫他们也来打开自己的牢门。
传山回来,正好看到那些逃出牢笼的矿奴举起刀就要杀掉那些狱卒,立刻冷声喝道:「都给我停下!所有人不准动手、不准骚乱,都在这儿等着。」
他担心一旦乱起来,这些被压抑至久、满怀仇恨的矿奴们会杀红了眼,到时候不但狱卒全部无法幸免,恐怕这里的矿奴也要死上不少人。
这也是他不敢直接叫出王头名字的缘故,如果将军在此隐藏了真实身分,又如果有人欲对将军不利,他叫出王头的名字,很可能会给王头带来极大麻烦。而且王头能否在一开始就相信他也是极大问题。
「你是谁?我们凭什麽听你的?别以为你救了我们……」有个脑筋不清楚的矿奴大概握刀在手胆气也壮了,竟然反驳道。
这名矿奴话没说完,就被旁边一名矿奴一肘捣在胸口,「闭嘴!别乱说话!」
那莽撞的矿奴被打,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畏缩地看了眼那名矿奴,揉了揉胸口,不敢再开口。
其他抢到跨刀的矿奴也都没有立刻奔逃,一起看着那名出言喝止的矿奴,似乎都在看他态度行事。而本来还在骚乱、乱叫乱吼的矿奴们竟然也都奇异的安静下来,默默看向那名矿奴。有那还在闹腾的,也都被旁边人堵上了嘴。
传山见此,也带了几分兴味看向那名矿奴。
看来这名外表并不太强壮的男子在矿洞中的威信挺高,竟然能让绝大多数的矿奴看他眼色行事。
可惜所有矿奴都被煤炭和脏污掩盖了样貌,包括此人,加上此人身材瘦得脱形,传山也没认出这是不是熟人,只是听他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那名喝止莽撞矿奴冒犯传山的瘦弱男子跨前一步,十分恭谨地对传山拱手行礼道:「英雄可是我羲朝人?这里被关囚奴大多都是羲朝子民,多谢英雄相救之恩。不知英雄来自何方,又是受谁所托前来此处?」
「我确实是羲朝人,也确实是受人所托。」传山答。
男子大喜,「天佑我羲朝!天佑我等落难人!英雄,适才听闻您与狱卒所言,您说前来找人,不知找的又是哪位?不才对这矿洞的人还算熟悉,如果英雄愿意告知,不才可以帮助英雄快速找到欲寻之人。」
传山只觉得这声音越听越熟悉。什麽人能在即将脱身之际不急着逃跑、不急着救人,反而拼命跟他搭话,还能不亢不卑地说自己能帮助他?
而什麽人又能有如此威信,能收服矿洞中这些也不知从哪儿来的矿奴们?这点可是当初黑狱中的几个矿奴头子都想做到、却最终没一个人能做到的事。
「您贵姓?」传山心头已经有了模糊猜测。
「免贵姓郑。」郑秋玉看似镇定的表情下,没人知道他心中有多麽惊骇和担忧。
一个人!竟然就一个人单枪匹马地闯进这座堪称守卫森严的地底矿洞,而他们竟然没有听到外面传来任何动静。
外面是如何景象他们没有看到,但里面这些狱卒在这人面前是如何不堪一击,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狱卒不但没有威胁到此人,就连刀都没有机会举起,就一个个不知是生是死地倒下。
那鬼魅般忽闪忽现的身影,那神鬼难测的手段,那种身处险地却如游玩一般的从容……
如果这人是为救他们前来还好,如果不是……这里所有囚奴加起来,恐怕都抵不上这人一根指头的力量。
这人会不会跟那些修仙者有关?郑秋玉看了传山不似凡人的手段怀疑到。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不会往这方面想,可在知道修仙者的存在,并见过几次青云派那些所谓仙人的手段後,他的眼界和认识自然就开阔了许多,看到奇异的人和事也敢於大胆推断和求证。
为此,郑秋玉在开口请教传山问题前,在心中拼命向老天爷祈愿,祈愿对方是羲朝人,并祈望就算这人不是特地来救他们的,至少也不是来对他们不利的。
偏偏将军他现在……
传山听到郑秋玉回答,心道果然是您,您和王头还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不过这样更好,本来就准备把您也救出来,这下不用特意去寻找您的下落了。
想到这里,传山当即微微一笑道:「郑军师,好久不见。」
一句话七个字,把自认为遇事还算镇定冷静的郑秋玉惊得心中一颤,不禁失声道:「您认识不才?您是……?」
「郑军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您在这里,那麽将军他……」传山眼光扫向那些持刀矿奴,没看到像是王头的人,又转眼看向郑秋玉逃出的牢房。
那间牢房里还有两个人,一人躺着,一人紧张地守在牢门口。守在门口的矿奴眼睛瞪得大大的,防备着传山。
「敢问英雄来此到底何为?又是受何人所托?」郑秋玉见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不但没有喜悦之情,反而带领众人谨慎地一点点往後退。
这些人自然而然守住了那间打开的牢门口。莽撞的人毕竟少,就算前面没看出究竟的人,等了半天没看到其他人出现,自然也就明白眼前这名能单身闯入矿洞的高大男子绝对不好惹。
所以在传山没有动手之前,他们自然不会主动挑衅。
这不怪郑秋玉过於谨慎,实在是现在羲朝和朗国局势不明,他脱离朝政又过久,谁也不知道前来此处的高大男子意欲为何、又是敌是友。
别看这人现在好像救了他们,但也许对方有着更大阴谋?
郑秋玉身为军师,脑子习惯性地分析着传山来此的各种可能性,并不由自主地做出了最坏打算。
传山摸摸脸,也不奇怪郑秋玉对他的警惕和怀疑,只假装老实人,一脸憨厚地笑笑,转脸就对那躺在牢中的人影扬声道:「将军,王头,我是为您前来。您儿子让我来接您,我有信物。」
看矿奴反应,显然这些人就算不知道将军和郑军师的真实身分,也一定不会伤害他们,传山也就毫无顾忌地直接说明了来意。他可以选择传音之法,但现在明显没这个必要。
「你、你是……」激动但衰弱的声音传来,守在牢门口的矿奴飞快回身跑去扶起那名挣扎着就要坐起的黑影。
郑秋玉在听到「王头」两字时也是目露异色,就像传山对他的声音感到熟悉一般,他对传山的声音也有种似曾听过的相熟感,更何况这人现在还叫出了当初将军还只是千户时,他们私底下对将军的叫法。
「英雄您是?」虽然这个问题不适合在此时问出,对方也不一定会回答,但郑秋玉还是问了。
第165章
传山没报自己的名字,不是怕别人听到,而是担心王头和郑军师多想,毕竟他在传言中应该已是死人才对。
传山抬手就把小夏秋给他的信物投到王标怀中。
说是信物,其实也就是夏秋写的一封信,上面有父子两人当初约好的特定字眼,只要一看就知对方写这封信时是自愿还是被胁迫。
王标看到怀里突然多出一样东西,先是一惊,後发现是一封信件,那特殊的折叠方式让他激动之余,立刻让旁边扶他的少年拿一只灯笼过来。
少年在两名持刀矿奴的掩护下,小心戒备着传山,飞快从矿洞过道墙壁上取下一只灯笼,又跑回牢房。
传山看少年这警惕的模样感到十分好笑。郑秋玉也觉得少年的举动有点丢脸,也不想想人家如果真想要对付他,就那两名饿得只有五分体力的人能有什麽用?
「英雄莫怪,他还小,还只是个孩子……」
传山觉得这话相当熟悉,似乎当初军师也这样对王头说过他和李雄他们?
「军师,您还是这麽……护崽。」男人声音中有着感动,也有着怀念。
「你……」你到底是谁?郑秋玉总觉得男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王标也在此时看完只有短短百字的信件,让少年扶着他走出,「夏秋在你那儿?」
传山听王标语气不对,有点奇怪,小夏秋的信件他没有看,也不知那孩子都写了些什麽,可如今听王标语气,竟有点冷淡和怀疑?
「说在我那儿也对。」毕竟双河城地契上写的是他的名字。
「你们一开始就知道夏秋是我儿子?」
传山苦笑,他大概知道王头误会什麽了。
脸色一收,男人正色道:「将军,军师,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但现在真的不是详细解释的时候,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如果青云派的牛鼻子们突然赶来,我是无妨,但你们这麽多人……我就不敢保万一了。」
郑秋玉走到王标身边,对他施了个眼色,这可不是你耍驴脾气的时候,收敛点,万事等脱困再说。
王标看懂了老友的颜色,老友在他跟说:就算对方有所图,但只要能离开这座吃人的矿洞牢狱,外面就算再差也不至於差过这里。
「好。英雄今日相救之恩,王标记在心中。只是在下和秋玉不可能单独离开,这里关押的都是我的兄弟、我羲朝的好男儿,他们如果无法安全离开,恕在下也不能……」
听到王标这样说,其他囚奴纷纷开口:「将军,您说什麽呢!您根本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到时候分头逃出,总能逃出一些人,总比留在这里受罪等死要好。」
「就是啊,将军,您和军师赶紧跟这位英雄走吧,你们人少,只要路上小心,一定能逃出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