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责任番外,看到最后的对话想歪的人自动去面壁。
作者有话要说:无责任番外的意思就是人物性格和真正的正文可能不太一样,有点像小剧场……
相当于YY吧,哈哈。
第85章 君子
十一月三日傍晚,整个京城都笼罩在厚重的暮色中,城门已经要关上了,忽然从南边的官道上来了一骑人马,骑在马上的是个风尘仆仆的中年汉子,穿着一身赭色官服,马也不下,直冲城门而来。守门的士兵刚要盘问,士兵头领连忙阻拦:“快把门打开点,那是虎贲卫的大人。”
虎贲卫,隶属于朝中月派首领、南安王爷手下,是替皇上充当耳目和爪牙的秘密部队。相对于缇骑,更加的神秘。
那穿着赭衣的汉子骑着马绝尘而去,在暮色四合的京城里奔驰,竟然是直朝内城南安王府去的。
当年太祖皇帝开国,为了彰显仁德,让官员和睦,特地将几位王爷的王府都建造在内城,其中北静王府和南安王府挨得尤其近,就在同一条街上,这条街名叫荣禧街,寻常百姓到了这里,都不敢大声喧哗。
那名虎贲卫一进荣禧街就下了马,远远看见南安王府门口有一点明亮的光,连忙牵着马走过去。
打着灯笼站在王府门口的,是南门钦的贴身小厮,伺墨,连虎贲卫首领沙薛见到他都得和和气气。
这名虎贲卫刚要见礼,被伺墨一把抓住:“我的老天爷,这时候你还讲什么礼节,里头那位可等急了……”
伺墨拉着虎贲卫一路进到王府里,径直进了内院南门钦的书房,南门钦喜欢竹子,这个时节,虽然没有下雪,竹子叶片上都打了霜,看起来颇萧条。
南门钦坐在乌檀木的书桌后,桌上琉璃盏里的灯油已经快烧干了,南门钦本来就瘦,穿得也不厚,执笔的右手,苍白手腕从袖口伸出来,仿佛一掰就可以掰折了。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清瘦的青年,他的肩膀上,扛的是整个天下的兴衰荣辱,和举国上下所有月派官员的命运。
“回来了?”
“罪人林雄,前来复命。”
南门钦挥了挥手道:“起来答话。”
一旁的伺墨小心翼翼地替琉璃盏添了灯油,从一旁的屏风上取下来一件白貂皮的大氅,静静地侍立在南门钦身后。
“罪人这次一路跟随着崔翊少门主,参加了唐门婚宴,第二天奉茶的时候,苏缨看见了君竹少爷。”
“苏缨反应如何?”
“不甚平静,但是也没有当朝失态。宴后苏缨和崔翊在唐门后院碰面,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他们碰面的事除了你之外有别的人知道吗?”
“唐璿似乎有所察觉,但并没有跟踪。”林雄直挺挺跪在地上:“罪人无能,没能查探到苏缨和崔翊的对话。”
“不打紧。”南门钦挥了挥手:“起来吧,没你的事了。”
林雄起身,恭敬地后退出门。
在他快要出门的时候,南门钦却忽然叫住了他。
南门钦叫的名字,不是林雄,而是蔺雄。
蔺,是蔺项之的蔺,也是蔺兰君的蔺。
“蔺雄,你家少爷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你心底是不是在怨恨我?”
南门钦的声音很平静,不是质问,而是陈述。
林雄仍然是垂头拱手的姿势,让人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王爷和老王爷对蔺家仁至义尽,林雄感激涕零。是罪人无能,君竹少爷小小年纪就历经杀戮血腥,现在他能忘记一切重新来过,很好。”
第86章 日月
北静在自己王府书房坐下来的时候,已经断黑了。
他拿起笔,开始给当今圣上写密报。
官场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朋友可以变成敌人,敌人也可以变成朋友。至于君臣之间的勾心斗角,就更加惨烈。
北静王府,向来首当其冲。
当今圣上,确实英明,也确实厉害。既要用北静王府做事,又不能让北静王府专权,于是就扶植南门钦,让南安王府坐大,和北静王府在朝中互相牵制,分为日月两派,圣上则坐山观虎斗,稳坐钓鱼台。哪方势力坐大,他就要压制,哪方失势了,他又要扶植。圣上将日月两派的力量都压制着,没有一方能够单独挑战圣上的权威。
不仅如此,圣上还要制造日月两派之间的间隙,让他们彼此仇视,不能合作。
十五年前的谢徵之案,十年前的蔺项之案,都是皇帝平衡日月两派力量的结果。也是造成日月两派之间间隙的源泉。
十年前,南安王爷的月派正如日中天,日派衰微。
蔺项之,当年是户部尚书,和南门钦的父亲,南安老王爷交好,蔺项之有一双儿女,长女叫蔺兰君,是京师有名的美人,温婉娴静,南安王爷几次感慨过,若不是年纪相差太大,一定要让南门钦和蔺兰君联姻。蔺项之的幼子叫蔺君竹,名字取自于南安王爷的一句话“生子当如竹,生女当若兰。”
景宣二十七年,十二月,一位隶属日派的御史忽然弹劾蔺项之,数出九项大罪,每一项都是死罪,先皇震怒,当庭杖责蔺项之,下朝后余怒未消,又在御书房连下三道圣旨,分别是:“斩立决”、“抄家”、“诛九族”。
于是血流成河。
而另一边,南安王爷从宫中太监那得到线报,连朝服都来不及换,就重新去宫中为蔺项之求情,入宫之前差遣虎贲卫秘密告知蔺家大祸临头,蔺夫人当机立断,让老家奴将蔺君竹藏在买菜的牛车里偷运出城,而后,遣散家仆,从容赴死。
南安王爷入宫,并没有求到赦免,而是求到了一纸任状:先皇将他委任为负责蔺项之族灭案的官员。
于是,南安王爷亲自监斩故友蔺项之,而后的一个月里,他亲自灭了蔺家九族,将蔺夫人和蔺兰君收监。
事后,先皇以“办事不力,徇私走漏重要人犯蔺君竹”为由,将南安王爷从大理寺卿和当朝右相的位置上撤了下来,从此南安王府的势力一蹶不振,直到南门钦考中状元。
昔日意气风发的南安王爷,也因为蔺项之案而日渐消沉,最终在南门钦十岁那年的冬天郁郁而终。
当臣子的,生死存亡都捏在君王的手里,伴君如伴虎,这一刻还龙颜大悦叫着“爱卿”,下一刻很可能就将你贬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就算是一点点行差踏错,都可能成为君王发作的借口。
南安王府的浮沉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但是,南安王府一脉的人,似乎从来都不是会引以为戒的人。
这次追捕琅琊王府的案子,已经逃出生天的蔺君竹以杀手白泽的身份意外现身,南门钦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诱杀,利用龙髓功在受到重伤时会进入龟息状态的奥秘,把他从琅琊王府的案子里面拖了出来,然后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消除他的记忆,送到和南安王府交好的江湖势力崔魏里面。
他以雷霆手段做完这一切,避免了蔺君竹出现在皇上的视野里——为了掩盖惨绝人寰的“蔺项之案”,蔺君竹出现在皇上视野里的唯一下场,就是被从这个世上彻底抹去。
这就是南门钦的行事风格,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也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就连北静问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也只是说:“我才不是我父亲那种滥好人,我只是喜欢有始有终而已,我父亲牺牲了仕途救出的人,我怎么会让他轻易死掉。”
北静仍然记得他在说这句话时骄傲的神态,明明是书生一样瘦弱的人,在那一刻,却比任何人都有担当。
北静知道,这世上的人有两种。
一种是像他自己这样扮成好人的坏人,明明什么都没做,世人却以为他做了很多。
一种,是像南门钦一样扮成坏人的好人,他可以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为你把所有事都做了,你还将他当成仇敌。
他背负了全天下的误解,却不屑于替自己辩解一句。
所以,自己这种坏人,就是为了保护他那种傻子而生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恩,这章是片段式的,后面会有很温情的无责任番外。
第87章 狂澜
天渐渐黑了。
南门钦还在看案卷,大理寺卿政务向来繁重,他又向来是好强的人,做什么事都要比别人好上一倍,自然更是呕心沥血……
但是那个人却是做什么事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到头来又做得比所有人的好……
南门钦不自觉地走了神。
他总是喜欢走神……在朝堂上,在御书房,甚至在大理寺的刑堂上。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梦见自己的父亲了。
在他记忆里,在蔺家的事发生之前,他的父王也曾是温和而坚韧的,他的母妃也曾是温婉娴淑的,他也曾有过被簇拥着的少年,就像曾经的北静一样。
但是蔺项之案,将一切摧毁了。
他的父亲,才华横溢,温和而坚韧的父亲,渐渐颓废,他的母亲,在自己丈夫的冷落和王府势力衰微的无奈中,开始整日诵经念佛,而他,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过早地面对了世态炎凉,人间冷暖。
那时候的他,一夕之间,从云端跌下,他还是天才,还是能作出好文章,但是在上书房上课时,先生念的不在是他的文章,放学之后,也不再有大堆的王孙公子,簇拥着他这位“南安小王爷”。
唯一对南门钦的态度不变的,是北静——那时候他还是北静小世子,长得粉雕玉琢,有不少人想要讨好他,他却整天跟在南门钦后面,叫“钦哥哥”。
但是那时的他,深痛恶绝。
他觉得这是一种讽刺,他厌恶这个跟在自己后面的小世子,所以他常常一放学就到处乱绕——有很多地方,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能去而小孩去不了的。他常常爬到屋顶上,让北静在下面眼巴巴看着,只有那时候他是惬意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身后就没有那个小尾巴了呢?
大概是考上状元的那段时间吧。
蟾宫折桂、游街、赐宴,衣锦荣归,连升三级,十四岁成为正三品大员。那段日子过于辉煌,又过于繁忙,以至于自己某天忽然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不见了。
再见到北静,是在他父亲的丧礼上。
十岁出头的少年,穿着惨白的孝衣,像一个纸扎成的人一样,跪在灵前,原本精致的脸瘦得两颊都陷下去……
在那之后,就没有尾巴了,也没有北静世子了。
第一次在朝堂上见到北静,穿着白色蟒袍,戴玉冠,对自己拱手,自称为弟,恭恭敬敬,彬彬有礼。
第一次和北静争论,是为了一个官员的升迁,看着那个慷慨陈词反驳自己的少年,自己左心口蔓延的痛感,又是什么呢?
第一次在私底下和北静会面,是大显九年的秋狩,自己十九岁,北静十五岁,在猎场深处追逐一头鹿,意外相遇,没有朝臣的众目睽睽,没有皇帝的欲擒故纵,没有官职,没有朝服,没有日月两派……
那个美玉一般的少年,在马上朝自己笑得耀眼:“钦哥哥,我们又见面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叫北静的人,已经可以和自己并肩了?
在皇上的纵容和推波助澜下,日月两派已然势同水火,自己所承担的,并不是一人的性命,也不是一个南安王府的荣辱,而是一种政见,一股替这社稷江山打算的势力,和所有月派官员的生死荣辱。
相信北静也一样。
于是就这样吧。
琅琊案也好,蔺项之的儿子也好,虎贲卫和缇骑的竞争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