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露出不甚高兴的神色,盯着马贩子,“两个八十两,你要是同意,十六匹小马驹我就在你这里买了。”
马贩子道,“这位老爷,八十两太少了,您加十两吧?九十两,两人都是你的了。”
原野挥挥手,作势要走,“那算了。”
马贩子急了,连忙拉住他,“别算呀,行行行,八十两就八十两吧。”这两个一有机会就想跑,他也怕他们影响其他的昆仑奴。
原野付过银子,查验过卖身契,贴身收了起来。马贩子招了招手,角落里的三人马上跑过来解了绳子放人。
两人被放下柱子,都摊在了地上。大的那个挣扎着爬过去,抱起小的,想说话,叫出来的都是气音。
原野让马贩子给他们水,大的那个看见水囊就抢了过去,给小的喝了大半,剩下的灌进了自己嘴里。
原野等他们喘匀了气,问他们,“鄂伦鄂古是吧?你们会养马吗?”
年纪较大的鄂伦偷偷看了看原野,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新主人了,“会!我们从小在草原上长大。”
原野点点头,“站得起来吗?跟我去挑小马驹。”
“是。”鄂伦扶着弟弟鄂古站起身,两人起初都有些腿软,原野知道他们被绑久了,血液不流通,肌肉暂时性的僵硬了。他也没有催促,等了一会儿。
原野转头先让客栈的马车夫回去,带商队的人过来接小马驹。这是之前就说好的事,马车夫点点头,驾着马车就走了。
等商队来的时间,原野耐心的挑好了小马驹,又让马贩子给烙了印。鄂伦鄂古确实挺懂马的,挑选的时候原野也问了他们意见。他们虽然怕马贩子,但他们易了主了,为了给新主人一个好印象,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原野将十六匹交给商队的人就带着鄂伦鄂古走了,商队会在送货的时候,将小马驹给他送到原家村。
回到客栈,原野给鄂伦鄂古点了一桌利于消化的午饭,让他们吃了一顿。两人念念不舍的吃完,就差把盘子舔干净了,捂着肚子还是觉得饿。
“你们一天多没吃饭了,别吃得太饱,小心撑坏了肠胃。”原野道。
两人心中一暖,看得出来,新主人说这句话并不是怕他们太能吃。
原野又给他们定了一间客房,热汤也已经准备好,这时客栈的伙计也把新衣服新鞋子买回来了。原野让他们回房洗头洗澡,将自己洗刷干净。
两人跟着马贩子呆久了,身上都是一股味儿,两人用胰子洗刷了一下午,原野反复检查了几次才算是放过他们。鄂伦还想把旧衣服收起来,找机会洗干净。原野一头黑线,直接让伙计丢到厨房烧了。
晚饭过后,原野才让赵小鱼见了他们。
“这是夫人。”原野拉着赵小鱼的手介绍道。
看两人要跪下,原野阻止道,“不用跪,我们家没有下跪的规矩,你们听吩咐办事就好,我也没有打杀人的喜好。”
简单见过了人,原野吩咐他们回房休息。
赵小鱼问原野,“你怎么又买了人?”
原野道,“我买了十六匹小马驹,让他们兄弟给我们养马吧。”
“你就嘴硬吧,难道你不是看他们可怜才救了他们?”鄂伦鄂古虽然收拾干净,换了新的衣物。但脸颊脖颈的伤又藏不住,特别是鄂古年纪小,看起来更是凄惨可怜。
原野道,“他们是养马的好手,而且鄂伦力气大,可以看家护院。”
赵小鱼在他一本正经的脸上捏了捏,伸出手道,“碧玉凝脂粉拿一瓶给我,我给他们送去。”
“就一些皮外伤,用得着擦药吗?”原野嘀咕,又道,“还是我去吧,他们两个都是汉子,你去不方便。”
赵小鱼也不勉强,“那你赶快去吧,等会他们都休息了。”
隔壁房间,来送药的原野已经走了,鄂伦拿着刚刚老爷交给他的伤药有些出神。
鄂古道,“哥哥,老爷夫人看起来都是好人。”
“嗯,过来,我帮你擦药。”
……
他们已经出来一个月,差不多也该回去了。赵小鱼惦念着哥哥的婚事,原野也怕夫郎肚子大了坐船受苦,没两天就带着赵小鱼和鄂伦鄂古坐上了返程的商船。鄂伦的力气果然很大,原野买的那些东西,搬上搬下全靠他。鄂古年纪虽然小,力气比赵小鱼还大,他心疼哥哥,也会抢着干活。
原野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自己请了童工。
第65章
两河镇原家村。
赵小虎顺利在四月十八过了大礼, 就等着五月初八成亲了。哪知道这天百味药铺突然出了一件大事。姜大夫的一个病人,白府的小少爷, 白永寿突然死了。
白老爷四十岁才有了这么一个继承人,全家人都接受不了这个噩耗。
白府葳蕤院里,白夫人脸色苍白, 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白老夫人一听到这消息就晕了过去,白老太爷也是又悲痛又恼怒,迭声叫嚷着让白老爷把这些玩忽职守的下人都拖出来打死。
照顾白小少爷的下人们吓得瑟瑟发抖,小少爷的贴身仆役强撑着将小少爷前几天的异常都一一说了,末了补充道,“小少爷自小就体弱, 我一直贴身照顾他, 未有丝毫懈怠。姜大夫给小少爷看病之前,他只是有些咳嗽流鼻涕。但他吃了三天药之后老吵着说头疼、眼花,还有些怕光,我没敢隐瞒,全都报给夫人知晓了。夫人说少爷得了伤寒,再让少爷吃几天药再看看情况。我没有玩忽职守, 求老爷详查!”
正在这时,白府的下人带着提着药箱的姜大夫一路小跑了过来。姜大夫年纪大了,跑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就被盛怒的白老爷提住了衣领子,“你这个庸医,你还敢来?!”
白老爷抓得紧, 姜大夫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眼看着气都喘不过来了。管家看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拉白老爷,“老爷,您先别冲动!咱们不如报官,让官府处理!”
他也怕白老爷一气之下把姜大夫掐死了。
白老爷目呲欲裂,犹豫了片刻还是松手将姜大夫丢到地上,“还不快派人去报官!”
姜大夫瘫软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不止。
因为是命案,游县令很快带着幕僚、主簿、仵作、都头及手下衙役来到白家。游县令一来就命仵作查验尸体,仵作一看白少爷的尸体就皱起了眉头,“这模样,似乎是中毒哇!”
“中毒?!”白老爷和白老太爷红着眼睛,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游县令当机立断,立马命衙役将闲杂人等赶了出去,封了院子。他又将伺候的下人一一传唤来审问。游县令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将白少爷死前的症状,一日三餐都问得清清楚楚,并让衙役搜证。因为白府报案是怀疑姜大夫医死人,游县令将姜大夫开出的药方,剩下的两包药和今天还没处理的药渣都打包带走了。
至于姜大夫,他是嫌疑人,只能一并带走了。
姜大夫这把年纪,伍都头也没有为难他,给他上枷锁。只命两名衙役左右挟制着他回县衙。至于姜大夫带的药箱,他捡了起来,作为证物一并带回去。
“爷爷!”收到消息赶来的姜璃快要吓死了,怎么爷爷跟白府的下人回去看个病,就被县令大人抓起来了?!
“璃哥儿……”姜大夫虚弱的唤道,他今天跑了老长一段路,又差点被白老爷掐死,若不是两名衙役扶着,他站都站不住。
姜璃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忍不住想上前搀扶姜大夫,“爷爷,你还好吗……”
话未说完,就被衙役推开,“他现在是命案疑犯,请勿靠近!”
姜璃趔趄了一下,姜莘连忙扶住站不稳的姜璃,惊慌询问衙役,“什么命案?谁死了?”
衙役指了指白府大门,“白府状告他医死了他们家小少爷。”
姜大夫有了点力气,对着姜璃动了动手指,示意他走,“我没事,璃哥儿,快回去。县令大人公正廉明,定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爷爷……”爷爷苍老无力的模样让姜璃心痛不已,他转头四顾,看见伍都头手里提着的药箱,连忙道,“药箱里有人参片,能不能给我爷爷含一片在舌下?”
伍都头犹豫了一下,询问还在附近的主簿。主簿拿出参片,细细闻了闻,又咬了一小块,递给伍都头,“给他用吧。”
姜大夫含了人参片精神好了一点,伍都头松了口气,亲自开路带人回县衙。姜璃和姜莘不放心,一路跟随。到得县衙门口两人进不去,在门口徘徊了一阵,才念念不舍的回转。
两人的脑子都乱糟糟的,毫无头绪,姜莘道,“不然我让人带信给小虎哥,他来了,也能有个照应。老太爷现在在大牢里,咱们两个哥儿,进出都不方便。”
姜璃连连点头,“对对,我马上找人带个口信给他!”
原家村的赵小虎听见这个消息腿都软了,他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人命官司。知道姜大夫被关进了大牢里,赵小虎二话不说,一边回屋收拾衣物,一边让赵王氏给他拿银子。赵王氏又开始疑神疑鬼,“小虎啊,姜大夫这事,是不是璃哥儿……”
赵小虎沉下脸,“阿姆,你发过的誓还记得吧?你是想让我死……”
赵王氏连忙打断他,“呸呸呸!阿姆不说了,阿姆给你拿银子!”
赵家银子也不多,赵小虎又哄又骗,从赵王氏手里抠走了一百三十两银子,差不多把赵家的家底都掏完了。
赵小虎想了想,又去原家找甘伯。原野就给甘伯他们留了五十两银子,甘伯要用作家用,还要给染坊的人发工钱,吃饭,只拿的出四十两给赵小虎。
不过,“老爷走的时候留了封信,他说要是有解决不了的大麻烦,就拿着信去县衙找县令大人求助!”
赵小虎大喜,连忙要了过来。
当天下午赵小虎就赶到了县里,牛车刚到百味药铺门口,等候已久的姜璃就冲了出来,紧紧拉着他的手,“小虎哥,你总算来了,爷爷被抓进大牢里了,怎么办?!”
“别怕,原野留了封信,我马上带着信去县衙。你不如装一些衣物和吃的,我试试带给姜大夫。”赵小虎道。
“好好,我马上去!”姜璃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带着姜莘去了。
赵小虎让同乡的赶着牛车先回去,自己另租了一辆马车。让姜莘守着家里,他带着姜璃去了县衙。
县衙西边柳树下,赵小虎偷偷将伍都头叫了出来,让他帮忙给县令大人带个信。
伍都头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原来姜大夫是你夫郎的爷爷,这封信我找机会递上去给县令大人。”
赵小虎半揖身,“多谢都头了。”
伍都头突然挥了挥手,高声道,“你们走罢,有没有冤枉,县令大人自会查证清楚的!”他又极小声补充了一句,“两刻钟后,县衙后巷。”
赵小虎轻轻一点头,配合地演戏,“都头大人!我们家老太爷真的是冤枉的!都头大人……”
伍都头拂开赵小虎,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璃根本不用演,他见到伍都头就想起爷爷,一直不停的擦眼泪。
隐蔽的县衙后巷里,赵小虎半抱着姜璃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县令大人查清楚了,爷爷很快就会放出来的。”他其实也没底,但璃哥儿已经慌作一团,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抚他的情绪。
“我怕!”姜璃浑身都在发抖,眼泪掉个不停“我就爷爷一个亲人了……也不知道爷爷在大牢里冷不冷,饿不饿?”
赵小虎上下拍抚着他的背,“你还有我呢,别怕!咱们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到爷爷的再说。一会儿伍都头就来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好好儿想想……”
两人正说着,伍都头闪身进了巷子里。
两人精神一震,赵小虎压低嗓音问道,“伍都头,信给大人看了吗?大人怎么说?这案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伍都头点点头,“大人看过信了,承诺若是这事跟姜大夫无关,他保证不会让姜大夫受苦。这案子有点麻烦,仵作那边说是中毒,这会儿他们还在验尸。姜大夫没在药方子里加什么要命的玩意儿吧?”
姜璃道,“不会的。白少爷年纪小身体弱,又只是伤寒,爷爷怎么可能给他下重药?白府有药单子,让人验一验不就知道了吗?”
伍都头道,“若真是如此,明天县令大人让人查过姜大夫开过的药方子和药,洗脱了他的嫌疑,就会放人了。”
姜璃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在大牢里呆一晚可不好过,大人说姜大夫年纪大了,可以酌情带点衣物进去。”牢房阴冷,昏暗,冬天的时候能直接冻死人,就算现在是四月份,晚上睡着了也能冻得人瑟瑟发抖。而且里面空气不流通,霉味骚臭味充斥在鼻腔中,令人作呕。没人打点看顾,住一晚就生病的大有人在。
“有,有。我们带了一件大棉衣、提神醒脑的药丸和一点干粮。”赵小虎道,说着翻捡包袱给伍都头看,末了塞了一锭十两的银子给他,“一点小意思,多谢都头替我们多方跑腿打点。”
伍都头也不推脱,“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姜大夫那里我看着,你们就放心吧!”
伍都头把银锭子塞进怀里,拿着赵小虎的包裹迅速走了。
得到伍都头的承诺,知道爷爷在牢里有人照料,姜璃没那么慌了,他突然想到,“以往爷爷开药方子,都会在铺子里照抄一张,以防病人忘了带方子来抓药。咱们赶紧回去看看!”
赵小虎也来了精神,“那咱们快回去!”
两人驾着马车飞奔回家,姜璃进了药铺就在抽屉里找出那本药方簿子,一页页翻看查找。“找到了!这里,白永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