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夜带刀 第67章

  “天明人很好。”

  “谢天明人很好,我就很烦?”原箫寒分外不满。

  阮霰选择闭口不言。

  原箫寒哼哼唧唧抱住阮霰,边用手指帮他梳发,边亲吻他眼角。他的唇一路往下,贴住阮霰唇角时,轻笑起来:“就算你嫌我烦,我还是喜欢你,爱你。”

  他抓起阮霰的手,贴在自己胸口,隔着一层衣料,心音沉稳有力。

  “和寒露天无关,和圣书无关,和什么都没关系,没有理由,找不到根源,就是爱你。”

  “刚才是我太冲动了,因为我实在太生气,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我很担心你,我害怕找不到你,或者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

  阮霰眼神颤了一下,打断了他:“我不会死。”

  “可你会受伤。”原箫寒轻声说着,在阮霰颈侧印下一个吻,“或许你不觉得疼,但我疼得要死。”

  半晌后,又祈求:“以后别一声不响离开,好不好?我和你一起对付他们,好不好?”

  雨淅淅沥沥,一遍又一遍冲刷道旁屋前的枝蔓,原箫寒把沉默不言的阮霰牵回房里,用干净毛巾帮他擦去发间、脸上的水珠。

  过了很久,久到泡好的茶从热到凉,阮霰终于开口。

  他说:“我不希望你跟来。”

  “为什么?”原箫寒一怔。

  阮霰咬了一下唇。他皮肤很白,是脆弱的苍白,嘴唇颜色更是浅淡,他咬得很用力,原箫寒看了就心疼,想说你要咬就咬我吧,这时,听见阮霰回答:

  “那种情况下,我不希望背后有人。”

第七十四章 雨珠如泪

  不必阮霰过多解释, 原箫寒已然想明其中缘由。

  他和阮霰当了多年对手,对这个人的过往经历和性格, 了解得相当透彻。阮霰一直是个很“独”的人,鲜少执行多人配合型的任务,惯爱单打独斗,那条让他被列为江湖传说之首的事迹, 便是单刀独闯梁国皇宫, 逼迫梁国国主臣服于陈朝。

  彼时原箫寒还是北周国相, 针对这件事与下属进行过分析, 得出的结论是:阮雪归不相信别人,他怕被人背后捅刀。

  那个时候,原箫寒执着茶盏轻笑,说的确该是如此,阮雪归的成长环境如此恶劣, 若是轻易信人,早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的原箫寒,根本笑不出来。阮霰在别人的算计里活了许多年,也算计了别人许多年, 他的世界充满心机与狡诈, 不止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有人会纯粹因为他这个人,而喜欢他。

  心真疼啊, 酸软刺痛, 懊悔无力。他为什么没有早点找到阮霰呢?他为什么没有早些向阮霰伸出手呢?他还讨厌了阮霰那么久, 针对了阮霰那么久。

  原箫寒蹲在阮霰身前,自下而上凝视着人的脸庞,这人皮肤白皙,质地如同上等的玉,他垂着眼,鸦羽似的眼睫投下如扇的阴影,往下,是好看的鼻骨,微抿着的唇。原箫寒慢慢地抓起阮霰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轻声道:“那我不站在你背后,我挡在你前面。”

  没想到阮霰蹙起眉,给出的回答依旧是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原箫寒亦皱起眉。

  阮霰思索片刻,才道:“对面至少有两把圣器,虽说青龙与玄武的都没有被唤醒,但圣器仍是圣器,不可小觑。”

  “这又如何?”原箫寒问。

  “这意味着你可能会死。”阮霰回望原箫寒,定定说道。

  原箫寒心里头又泛起了酸,他低敛眸光,过了一阵,用耍赖似的语气说道:“既然你不许我去,那我也不许你去。我要把你藏起来,藏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藏在哪?鸣剑山庄的虚冢里吗?”阮霰拍了这人脑袋一巴掌。

  “藏在鸣剑山庄庄主房间底下的暗室里。”原箫寒轻轻哼了声,“把你绑起来,套上我特制的铐链,除了我,没人能解开。那时候,你能见的就只有我一人。”

  阮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原箫寒。

  后者收敛起表情,深深呼吸之后,问:“那你一人,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我们现在还没达成统一,你是在套我的话。”阮霰淡淡道。

  原箫寒顶着阮霰凉丝丝的目光,开始把玩他腰间的系带,理直气壮道:“这怎么叫套话?我在光明正大地问。”

  阮霰:“……”

  “哎,看来这种方式是无法问出了,只能换一种。”原箫寒叹了声气,边说边行动,抬脸蹭弄阮霰腰间最敏感的地方。阮霰颇为无言地“喂”了声,踢了这人一脚,却被顺势捏住腿,并拿捏住另一个地方。

  原箫寒从一头发疯的野兽变成了求欢的兽类,强硬又温柔地解开阮霰衣衫,手与口并用着讨好。

  阮霰非常后悔方才跟着原箫寒回屋,更后悔听从了这人的安排,坐到床边。原箫寒几乎掌握了他身上所有的弱点,用力精准且巧妙,不过片刻,他就软在他手里,胸膛起伏着,腰身不断发颤,眼尾微微泛红。

  “霰霰真乖。”原箫寒一手扶住阮霰,一手握住这人最脆弱的部位,揉弄着,边吮·吸腰间那梅瓣似的嫣红,边含糊不清说道。

  “你这人……脑子里只有这个吗?”阮霰双手挂住原箫寒肩膀,脖颈后仰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大口大口喘气。

  原箫寒哼笑:“应该说,脑子里只有你。”

  ……

  屋外雨停了一阵,但没过多久,又重新落下,滴滴答答,淅淅沥沥。

  瑶山雾色迷蒙,石径上的青苔湿痕寸寸幽深,道旁的枝蔓挂满雨珠如泪珠,野花在丛中开得星星点点,风一吹,便摇曳着轻旋而起,在雨雾中起起跌跌,奔向远方。

  阮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之前,原箫寒对他说了许多话,他似乎听见了,但又似乎什么都没听清。

  醒来是在一个时辰后,身上的粘腻已被清理干净,衣衫换成了新的,干燥又舒适,而他整个人,则被原箫寒圈在怀里。

  那只被他丢掉的鸿蒙戒回到指间,不过里面少了些东西,又添了些旁的,比如时拂天风被取走了,但多了好几把名匠打造的刀。

  “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蓝臣叫人送了些粥过来。”低沉的声线从头顶传来,透着一股子进食完毕的餍足。

  阮霰没好气地瞥原箫寒一眼,从他怀里退出去,并道:“不吃。”

  “霰霰,你离开金陵后,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原箫寒把阮霰捞回来,下巴抵住他肩膀,把玩他瘦长的手指,“虽说到了我们这种程度,只要能吸收日月精华,就不会死,但肚子空了,仍然会感到饿。辟谷丹这种充饥物是下下之选,好好吃饭才是正经的。”

  接着语气一转,变得委委屈屈:“你看,不过两日不见,你就瘦了,肚子捏起来没肉了。”

  阮霰面无表情:“我肚子上本来就没肉。”

  原箫寒反驳:“有的,我上次就摸到过。”

  “……”阮霰拍开这人的爪子,起身下床,“那不是我。说吧,你趁我不在,摸谁去了?”

  “我怎么可能摸别人!”原箫寒一脸受伤的神情,显然阮霰的不信任让他备受打击。

  “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的体质,自成年以来,我的体型与外表就从没发生过变化。”阮霰端起桌边的茶喝了一口,幽幽道。

  “……”原箫寒坐正,认认真真认错,“那是我感受错了。”

  但阮霰的话让他有了新的问题,这人立刻跳下床,追在阮霰身后,一个劲儿念叨:“就算乾元境后外表容貌能稳定下来,但就身形而言,一般人都会有变化,比如生病太久变瘦,比如吃多了长胖。你为什么会不变?你为什么长不胖?太奇怪了吧?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阮霰往后丢了三个字,打断此人滔滔不绝的为什么,抬手推门,步入迷离烟雨里。

  原箫寒撑开伞追到他身旁:“我不信,一定是因为你常年吃辟谷丹不吃饭,所以体型没有变化。我拿好汤好水多养一阵,你定能白白胖胖,气色水润。”

  阮霰懒得理他。

  “你别不信。”

  没回答。

  “你这是打算去哪?”原箫寒抬眼辨路,终于顺着阮霰的意思换了话题。

  阮霰不告诉他。

  “我们已经说好了,接下来要并肩作战,谁也不抛弃谁,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原箫寒又变得委屈,小媳妇儿似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下阮霰手臂。

  熟料阮霰慢吞吞道:“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你也信?”

  “怎么不能信?”

  “你说要把整个观山送给我,你送了吗?”

  “……”那是因为观山并不属于他个人,他没法送啊!

  “你还说可以给我摘月亮,你摘了吗?”

  “……”

  阮霰“啧”了声,边摇脑袋,边取出面具戴上:“所以啊,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能信。”

  原箫寒正色道:“那些不算。”

  “你看,你在自相矛盾了。”阮霰抓住机会,给予最后一击。

  原箫寒:“……”

  但其实原箫寒还是在床上了解到了一些真相,比如蓝氏在南疆势力极大,邺城就在他们势力范围内,为何阮霰“屠了城”还能被朱雀家的族长以礼相待。原箫寒也告诉了阮霰,为何他们一行人能和他差不多同时抵达瑶山,让他打不了时间差逃跑。

  路上安静下来。

  阮霰隐匿起气息,带原箫寒来到村寨的街道上。正是农忙时节,多数人都在田间劳作,路面看不见多少行人,阮霰一路由东到西,再自北往南,将寨子的每个角落都走了个遍。

  最后站定在一间无主的屋舍外,抬眼凝望雨水顺着檐瓦滴落。

  雨滴串成珠串,密密织成一张掀不断的帘,良久过后,阮霰轻声开口:“蓝臣叫我自己去拿圣器,真是聪明至极。这样他能两头讨好,既给我好处,又能在那边寻到立足地。”

  原箫寒偏头望着阮霰,将他掉落在鬓边的一绺发别去耳后:“拿到了朱雀家的圣器,你欲如何?”

  “他们那么多人,我总不能一个一个杀过去,太麻烦也太累。我会回春山,向为首的那些个人,下战帖。”阮霰淡淡道。

  “若他们不接,又打算如何?”

  “到时候,寒露天在我手上,朱雀家的圣器也在我手上。我不介意依照预言给出的提示,做一个毁天灭世的魔头。”言及此,阮霰笑了一下。

  他抬手勾住原箫寒下颌,笑着贴过去,低声问:“原庄主,到了那时候,你还会站在我这边吗?”

第七十五章 春山夜浓

  两个人贴得极近, 呼吸交织在一起, 仿佛是这清冷天地间独一份的炽热。原箫寒抬眸凝视阮霰, 凝视他狭长漂亮的眼睛, 凝视他玉质得鼻骨,然后啄了一下他的唇, 轻笑道:“我跋涉千里万里,越过千江万水, 从观山到南疆,所为之事, 只有一件——那就是和你站在一起。”

  “我会尽我最大的可能保护你,然后, 我们都活下来。”

  原箫寒的声音极轻,又如山坚定。这话像是羽毛擦过心间,让阮霰胸膛柔软得微微泛起酸涩。

  这个人怎么可以对他这般好, 叫他无所适从,又无地自容。他一直觉得这辈子都遇不见会这样爱自己的人,他出身泥泞肮脏不堪, 没人会爱他一身狼狈与狰狞。

  但现在,却遇到了。

  忽然间,阮霰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情绪,他只能极快地眨了下眼睛, 将之掩饰好, 继而后仰拉出一些距离, 捏着这人下颌左右偏转, 观赏一番后淡淡“啧”了声,“不愧是北周的前国相,真是会说话。”

  “那你喜不喜欢?”原箫寒含着笑,伸手揽住阮霰,把他捞回来几寸,避免淋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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