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我提什么身份!”
段辰的身子被那一掌打到了书框上,触动了烛台,伴随着一声灵动,原本燃烧烛光的红腊竟然不偏不倚的低落到地板中心。
老者的瞳孔中凝满惊慌,虚软的身子慢慢爬向红腊零落之地,老脸恐惧的似是在极力掩饰什么。
忽然,弄月看出了段辰的异样,他一把将老者推开,只见被红腊凝固的地板瞬间裂出一道缝隙,空灵的声音从地板的另一边传入耳际。
“不要,教主!”
弄月丝毫不理会老者的阻扰,他一掌劈开裂出缝隙的地板,须臾之间,金灿朦胧的雾气从地底涌出,灼人耀眼的异光淹没了紫眸中的诧异。
阁楼里,竟然还有一个密室!
“教主,老夫求您,不要进去,不要……”段辰痛心疾首,悔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哀求的声音令人如此难耐,弄月看向老者一脸痛苦无措的模样,声音平淡:“段长老,我是无法。”
妖娆的紫影旋身落入密室,被金雾仙气彻彻底底的吞没。
第一百四十章 血夜妖罗(一)
天地盟被毁灭,曾经屹立不倒的传奇在废墟中化为世人的叹息,几天前的一场血战,挫伤了武林正道,淹没了两个英雄的颂歌。
人们只看到那个英俊男子在废墟中一点点的挖出破碎的骸骨,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苍冷的秋风模糊了他的背影,踏向远方的征途。
从此,再也没有司徒盟主,再也没有人中之龙。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滚滚红尘潮浪,一切的辉煌都只是曾经,都只是百晓生笔下的一抹白纸黑字。
江湖流传:日月教与傲神宫覆灭了天地盟,重创了武林正道。
江湖流传:真正杀害盟主夫人的是南宫弄月,炸毁天地盟的幕后主使是赫连孤雪。
因为有人看到城墙之上,弄月将掌力穿透楚去霜的那一幕。
因为炸毁天地盟所用的霹雳弹,放眼天下,只有傲神宫拥有这种火器。
以讹传讹,人们找不出凶手,便将一切的罪过归于两大魔宫之首。
一抹笑意勾挂唇角,不知是在讽刺命运,还是在讽刺他自己。
慕云倾负手而立,飘扬的白衫如同深海的云,暗夜星空秋冷寒风,吹不散心里的哀思。
他知道,红衣男子今夜一定会来。
只要是有关那个人的事,冰冷的红皮毛再次绝无情,也会摇晃着最柔和的光芒。
“慕楼主,别来无恙?”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入慕云倾的耳际,他转身抬眸,那抹妖红永远都是令人炫目神迷,惑幻心神。
赫连孤雪缓缓的走近白衫男子,妖魅容颜苍白的近乎透明,深红的眼睛如同琉红血狐,在月光下美丽的动人。
慕云倾深深的看着红衣男子,若不是因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他根本看不出今日的赫连孤雪跟往日有怎样的不同。
“你来了……”
孤雪冷漠一笑:“慕楼主早知我会来,何必多此一问?”
慕云倾神色不改,如玉的面仿佛什么都不曾触动:“如果我告诉你这是个圈套,你还是执意如此?”
“如果是云倾自己的计划,那我会奉陪到底。”赫连孤雪将手中的赤龙图放在石桌上,笑意微漾,“因为你是弄月的手下,我自然不会伤你。”
红眸微微抬起,直视着那双莹润的黑眸,微扬的笑容忽然变得邪冷,幽深而无法猜透,“不过,若你另奉他主,我一定会杀了你。”
夜晚的秋风穿梭着火红的长发,极致的邪气冰寒,苍白的容颜如同虚幻,却依旧滚滚着孤傲与不忍近亵。
“孤雪,我今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慕云倾的眼眸平澈似黑曜石,他顿了顿,淡然开口,“保全你的性命,但不能再爱南宫弄月;或者……你的命在近期便要终止……”幽深的瞳孔摇晃着颤抖的水光,带着最后一分等待与欺许,“你会选择哪一个?”
冰红的眼眸轻轻扬起,“云倾,这样的问题没有意义。”赫连孤雪靠近慕云倾的面,似是要将自己的声音完完全全的传入他的耳际,“不爱南宫弄月,我会死。”
慕云倾身体一震,笑容苦涩而凄迷,压抑着内心的波动。
或许早就知晓答案,但仍然极力的说服自己还有挽回的余地。
心中有千层骇浪翻滚,坚决的话再次从白衫男子心底拂过,锾着平静如水的防线。
那个人在他心里空间是怎样的一种存在,竟能让冷血的绒衣男子痴狂不悔到这种地步!
“你会后悔的,赫连孤雪!”慕云倾无法让自己镇定,“你知晓的,天命注定,你与他根本无法相守,你何必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赫连孤雪刚想开口,忽然,心口仿佛被猛烈刺穿,体内翻滚的鲜血再次涌入喉咙,但被他死死的压抑住。
连续几日,这种异样的感觉频频出现,那是刺入深骨之处的痛苦,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吸食他的血液,慢慢干涸着他的生命。
尤其是夜晚,那种折磨甚至比自己修炼创神九式时还要痛苦千百倍,但赫连孤雪不能发出一点痛苦的嘶喊声,他不能让下属们洞察到他的异样,这件事更不能传入弄月的耳中。
他很清楚,暗夜冥一定是想要一箭双雕,想拿他的命来威胁弄月,既然自己已经落入这种地步,那只妖精绝不能再卷入其中……
负在背后的手紧紧的抓住石台,剧烈的疼痛令他的指尖流出猩红的血丝,赫连孤雪撑住自己的身体,勉强扬起一丝淡然的微笑:“无所谓了,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了。”
他不在乎了……
除了那个人之外,他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
赫连孤雪,究竟是该怜你痴,还是该笑你傻?
你以为自己近日的虚弱疼痛与不停的吐血只是小事么?
赫连孤雪……
别对自己太残忍。
慕云倾的手颤抖无措,一向理智的头脑在这一刻混沌一片,他将手中的东西扔给站在对面的红衣男子,目光扬起一丝淡淡的漠然,“你应该知道,弄月从不离身的东西。”
孤雪一把接住那块冰蓝色的璧玉,冰红的眼眸猛然睁大,体内的疼痛在这一刻全部忘记,“幻水寒!”
圣洁湛蓝的纯澈,融汇两个人之血的幻水寒璧!
自幻水寒复苏的那一刻起,弄月便从未将这块璧玉遗落过。
他说,这块璧玉里有雪儿的温度,他一碰就能感受到。
他说,这块璧玉融合了他与他的血,他一生都要不离左右,永不丢弃!
月……
那一日,自己说了太多狠心的话,并且还决绝无情的离开,那只妖精会不会不知所措,会不会难过……
忽然,趁孤雪失神之际,两道黑色的身影从白衫男子身后飞掠而过,欲要抓住石台之上的赤龙图。
赫连孤雪瞬间反应过来,他一脚踢向石台,伴随着石的破裂,赤龙图被抛向空中,与四周绽放升腾的水浪一同淹没在暗色的天际。
红衣男子足尖一点,旋身飞跃而上,飘扬的火红长发闪烁着邪美的嗜血气息,火红的绸缎从袖中飞窜而出,叫嚣着割裂灵魂的狠绝,缠住两个黑衣人的脖颈,手腕一翻,搅断了他们的头颅。
须臾之间,七条尖刃的钢链宛如迅猛的长蛇,在暗空中交织成网,向妖红飞射而去。
赫连孤雪后仰,白玉笛抛向空中,冲天而起,划过暗淡的天幕,七条钢链急速回旋,绽放着鬼神般令人惊骇的光芒,电闪激光,刺目如鬼魅,妖红的刺芒同七条钢链交织成一团团绚丽的画面,洒向整个暗夜。
疾风飒然,回光闪烁,凝光如练,缠缠交织,抛向空中的白玉笛在刹那间射出千条剑刃,奔腾呼啸,万丈齐发。
赫连孤雪悬空倒挂,掌中的血色光束与千条剑光从四面八方直贯钢链。
“碰——”一声震破湖底的巨响,七条交织成圈套的钢链全部被挑落空中,骤然断裂。
“你竟然……还能使出创神九式!”一个黑衣人惊恐道。
冰红的眼眸微眯,伴随着七声惨叫,隐藏在黑暗中的黑衣人全部被碎体断尸,被湖水吞没。
只是短短的瞬间,清澈的湖水被渲染了一片猩红。
“哈哈哈……赫连孤雪,中毒的滋味如何?”
“暗夜冥!”
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遍布暗空,仿佛鬼影一般的黑衣人一把抓住即将被湖水淹没的赤龙图,黑白分明的长发像是恶鬼的催魂符,与妖惑的火红形成鲜明的对比色。
“你输了,赫连孤雪,这场布局,你输定了!”
“是么?”赫连孤雪的唇角勾起一丝邪魅妖冷的笑意,满是轻蔑与嘲讽,“那我们就试试看。”
须臾之间,只听见一声巨大的爆破之声,暗夜冥刚抢夺的赤龙图竟然从内部炸开,冲天火光决然腾起,淹没了黑衣鬼影以及潜伏在周遭的百名暗河死士,血肉横尸,惨绝人寰,浓烈的血腥味吐出死亡的阴冷毒辣!
竟然是隐藏着炸药的假图!
赫连孤雪邪冷的笑出声,似是邪恶的曼珠沙华,绽放着妖孽的罪恶。
我输了,你们这些人同样要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疾风还未退去,暗夜凉彻心扉。
一阵接一阵刺痛骨骼的冷气划过赫连孤雪浑身的经络,他从宫中落下,直至倚住身后的石柱,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
“云倾,你竟然与大暗河的人合作……”
赫连孤雪紧紧的抓住胸口,撕裂般的冷痛令他顿时间头晕目眩。
冰红的眼眸溢出魔性的嗜血邪气,冷汗一滴滴的滑落,赫连孤雪一把掐住慕云倾的脖颈,那种决然的冷酷根本没有一丝的感情。
“最后问一句,你为何背叛弄月?”
慕云倾淡漠轻笑,根本不把死亡看在眼里,“因为我不想让他拥有你。”
红眸中的狠绝凝滞了片刻!
白衫男子一把扼住孤雪的手腕,似是要加重他手中的力道,笑意如同柔化的羽,“孤雪,最后奉劝你一句,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慕云倾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孤雪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瞬间转身,与向他袭来的掌力再一次决然碰撞!
殷红的鲜血顺着孤雪的唇角蜿蜒滴落,在冰凉的地面上一滴一滴绽开。
刚才的炸药竟然只炸掉了他的左手,鬼影仿佛是浴血而来的修罗死士,面部血色的斑纹呼啸着饮血的渴望。
“没炸死我,赫连孤雪,你是不是很失望?”
赫连孤雪邪魅冷笑:“已经足够了,废掉你的左手,你恐怕再不能使毒了。”
暗夜冥满是愤恨的眯起眼眸,这只可恶该死的妖孽,他是故意要废掉他专会使毒的左手!
赫连孤雪扬起精致的下巴,苍白如晶的妖魅容颜令人震撼的都不忍让人多看一眼。
“暗夜冥,没有了左手,你就等于是个废人,因为你的右手根本毫无用处!”仿佛毒刺的冷眸直视着黑衣男人,永远都是从不落败的骄傲。
无论受过多重的伤,无论忍受着怎样的煎熬,那双冷傲孤绝的红眸从未有过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