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相思 第19章

越栖见也不知是震惊亦或疑惧,浑身都在颤抖:“你……你带我来这里,难道说庄崇光……”

苏错刀颔首道:“此处有墓室二十八,以廿八星宿为名,庄宫主的尸身就在氐宿室。”

说着当先左行,沿着青石甬道走出百十来步,踩上三级台阶,推开一扇石门,淡淡道:“进来。”

墓室正中一具石棺,朴实无华。

越栖见一时停足不前,苏错刀也不催促,只负手而立,身影在重重光线下,虚虚幻幻,如处九天神境。

从地宫出来后,越栖见便如一缕幽魂也似。

十年来的唯一宿愿,如此轻易得到满足,整个人却仿佛高空失足,丢了精气神,虚弱绵软,一步也迈不开。

苏错刀陪着他,席地坐在脂醉花从中,声音像是剔透的琉璃,泛着微冷却华丽的光泽:“崇光宫主是我亲手杀的,也是我亲手放入石棺安葬。”

越栖见漠然问道:“庄崇光手中……为什么握着一对泥人儿?”

趟在棺中的庄崇光,绝无半分凶神恶煞之态,颜若春花初绽,红菱般的嘴唇边,甚至有一丝顽皮如孩童的笑意,右手紧握一对憨态可掬的五彩泥人。

自己一生凄苦飘零,尽拜此人所赐,但他却死得如此安然……越栖见并非戮尸鞭骸的性子,百感交集无从发泄,心中只余一片空茫,言语也无头无绪了起来。

苏错刀缓缓答道:“那对泥人儿是苏小缺宫主亲手捏给他的,崇光宫主视若至宝,早早定为陪葬之物。”

又道:“七星湖历代宫主,都可携一物陪葬。只不过有些死得突然,自己无法择定,便由最亲之人为他挑选……比如沈宫主,他的陪葬之物就是苏宫主后来选好放入棺中。”

越栖见虽不好奇,却怔怔问道:“是什么?”

苏错刀叹了口气,道:“是苏宫主的贴身兵刃,伽罗刀。”

越栖见面无表情:“那苏小缺的陪葬之物呢?”

苏错刀道:“不知道……苏宫主立过誓,生是七星湖之主,便是死,也要埋在七星湖,可现在这墓室中并无他的尸身,想来还活着。”

稍停了停,眉宇间掠过一道厉色:“他若忘了自己立过的誓,我会带着他的尸体回来。”

此言大有深意,越栖见却不欲深究,道:“你的陪葬之物又是什么?”

苏错刀一笑:“我只想生前,不虑死后。”

“不过阿离肯定会替我备好。”

他一口一个阿离,自然而亲密,这样的态度仿佛一根蘸了粗盐的长针,能刺穿人的瞳孔心脏。

越栖见眼底漾出血丝,一时不能自控,脱口而出:“叶鸩离行事恶毒无耻,绝无一宫总管的气度。”

苏错刀看着他,神色微冷:“你又有何等气度?”

 

第十三章

苏错刀看着他,神色微冷:“你又有何等气度?”

越栖见一愕。

苏错刀淡淡道:“阿离堂堂正正打赢了你,是不是?他既不曾杀你,也没有斩断你的手脚,算什么恶毒无耻?”

越栖见手心冰凉,本以为苏错刀虽为邪教之主,却自有心胸气魄,并非怙恶不悛之徒,不料他竟不辨是非不知轻重,完全不认为叶鸩离有丝毫的错处,当即忍怒道:“纵然我武功低微,也算医舍弟子,他毫无来由痛加折辱……”

苏错刀不耐烦的打断道:“阿离就是这样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浑然天成的没心没肝,面不改色,已伤人至深。

阿离就是这样的,所以越栖见活该受辱?

越栖见习惯性的默默垂下眼睫,不再多说一个字。

真愚蠢,真笨拙。

这些年炎凉自知,早修炼成了百忍成钢随和如水,桑鸿正锐利警惕的眼神下,更懂得百辩不如一默。

今日却是怎么了?

苏错刀不知真假的几句喜欢,自己就死心塌地如同无知幼童?连疏不间亲这样的道理都忘得一干二净?

叶鸩离行事跋扈阴损,连七星湖门人都视如犬豕,如今已不把楚绿腰放在眼里,将来位愈高权愈重,苏错刀的卧榻之侧,岂不是豢养了一只噬主之兽?

可笑自己出言提醒,却成了心怀叵测的宵小卑劣之辈。

正静静思量间,只听苏错刀柔声赞道:“你不在江湖行走,懂得的却不少。”

语气中有些安抚的歉意。

越栖见心头一颤,抬起头来,但见苏错刀微笑的眉眼,比斜阳更熏人欲醉。

苏错刀又道:“阿离和我……以后日子长了,我慢慢告诉你。”

原来自己的心意,他都明白!

登时一颗心仿佛鸽子振翅,越栖见轻声道:“桑伯伯不喜欢我出门,所以只能埋头读闲书,江湖中的札记传说看过不少。”

苏错刀道:“桑鸿正两张脸皮的伪君子一个,收养你只怕没安好心,你在我这儿,没必要桑伯伯长桑伯伯短的叫得那般亲热。”

越栖见眼眸晶亮,却道:“桑伯伯待我很好,衣食无匮供应无缺,我很知足。”

苏错刀笑着:“那你还回桑家么?”

捉住他雪白剔透的手指,只觉指尖指缝间全然光滑细腻,一点学武之人的粗糙都没有。

越栖见立即摇头,直言相求:“错刀,我留在医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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