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那些欺骗那些伤害,点点滴滴都不会忘,但因为是他,什么都可以原谅。
苏错刀真是有趣之极可爱之至,醉心武学之人,往往胆略非凡,甚至偶有肆意妄为,他竟敢让自己入七星湖掌内堂重权,却不知区区一个天馋君副使,哪里够割天楼之主明蝉女后人的微微一哂?
只不过重修廿八星经,自己元阳已损,只怕永远也赢不得叶鸩离。
突发奇想,叶鸩离若见着方才那一场,又会作何行止动静?只怕无非跳脚痛骂或是伏地大哭罢,这样的小畜生,怎配当自己的对手?怎配得上映衬苏错刀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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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鸩离领着内堂八人,不日即至蜀中。
心中原本略有失意,一入巴山蜀水,心境却不由得为之一爽。
唐家堡古老而轩丽,一阵清凉的雨水过后,远远看时,高墙巧阁,似融入了云雾之中。
进得堡中,一路上绿意盈目,清音竹韵,凤尾竹、龙鳞竹,罗汉竹、观音竹,栽满空地,悠然超尘。
叶鸩离登堂入室,拜见唐一星,刚跪下磕了个头,一旁就有个年轻人微笑着伸手扶起:“叶总管莫要多礼,家父自打怀龙山回来日日夸赞你,大哥与我早存仰慕之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人一身素色衣衫,腰侧挂着鹿皮囊,并不掩饰眼里的好奇之色,唐家子弟面貌多俊朗,他则是在本分的英俊外,额外多了些简洁明快的气质。
叶鸩离心念一动,当即行礼:“拙师叔好。”
又冲另一身着蜀锦长袍,更显成熟稳重些的年轻人施以晚辈礼,道:“丑师叔好。”
唐一星生得两个儿子,俱是一时俊彦,长子唐丑,幼子唐拙,叶鸩离甫一见面,称呼便毫不出错。
唐一星很是满意:“这孩子是个人精吧?”
口吻倒有些显摆自家的儿子也似,唐丑毕恭毕敬的答道:“叶总管的能为,江湖中有目共睹。”
话说得四平八稳,自家的态度不露半分。
唐拙却问道:“叶总管究竟是剑术高还是精研暗器?”
唐一星道:“不必那么生分,他既叫你们师叔,你们便叫他阿离也好师侄也行,阿丑婚期将近,只怕没那么多闲暇时候,阿拙你多陪陪他,也切磋切磋暗器功夫。”
唐一星目光老辣,早瞧出自家大儿子不是个轻举妄动的,年纪虽不大,锐气已见少,就凭叶鸩离出身七星湖,便绝不愿与之亲近招惹麻烦。
想到此节,心中微叹了口气,唐丑行事太求稳当,处处逢源,充其量一个执行强武功高的奉令者追随者,终究难成大器。
唐拙却不拘小节,有种海纳百川的大气,假以时日,再磨练得当,必有一番举足轻重的成就。
叶鸩离闻言,心领神会,自然知晓该与唐拙多走动结交,一时笑吟吟道:“拙师叔,阿离多有打扰。”
唐拙也不客套:“来,我先带你进内院,见见长辈亲戚们。”
两人正待同去,唐一星道:“阿离,唐家堡多年来少有外客,你难得来这一趟,多住些时日罢。”
叶鸩离笑道:“我也想多在师伯祖眼前尽尽孝心,可宫主还要我回去闭关……”
唐一星摇了摇头:“苏宫主前日传书与我,求我指点你的暗器,教你漫天花雨,我亦已应允……你最少也得留两个月。”
叶鸩离登时怔住:“错刀让我学漫天花雨?他可没跟我说过。”
唐一星若有所思,道:“苏宫主的性子,看来还算不得十分凉薄。”
叶鸩离还待再问,唐一星却陡然没了兴致,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此事改日再说。”
唐拙挽着叶鸩离直入内院,去拜见一群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叶鸩离只要不暴露讨人嫌的一面,还真是赏心悦目人人爱,连唐家堡各房养的猫猫狗狗,都喜欢围着他转悠。
跨过一个又一个的门槛,对上一张又一张的脸,滴滴答答的师伯师叔,一串一串的婆婆姑姑姐姐妹妹……
这等奇遇,还真是大年初一翻黄历,头一遭儿。
整整两个时辰后,叶鸩离擦了擦额头:“拙师叔……我好生后悔。”
唐拙也有些吃不消自家的大小姑奶奶们,甩出一把汗:“后悔什么?”
叶鸩离含着笑意,声音却有些清冷:“后悔怀龙山上,硬赖了你爹当师伯祖,惹来这后患无穷,早知当日就不贪慕唐家堡的声望,扎手扎脚的高攀了。”
唐拙扬了扬眉,诚恳道:“丑哥为人方正却囿于世俗,你莫要往心里去……阿离,人与人若能相交,总得有些因缘契机在里头,今日不过初见,看来丑哥与你暂且没这缘分罢了。”
他事儿都挑明了说,叶鸩离不禁暗赞一句此人洒脱,当下问道:“那你呢?为什么不介意我是邪派妖人?”
唐拙目光大大方方的落在他拇指上:“老爷子眼光极高,连乌木指环都送了你,我为何还要介意你的出身由来?再说你虽名声不佳……”
叶鸩离笑着打断:“岂止不佳,简直恶名昭著,顶风臭十里。”
唐拙嘴角一抹笑容愉快而善意,道:“可我尚未亲眼目睹,为何要将好端端一个阿离师侄先扣上妖人的帽子?”
叶鸩离粲然一笑,拱手道:“唐拙,拙师叔,幸会了。”
唐家堡的光阴走得十分之快,等叶鸩离意识到,匆匆半月已过,这些时日以来,与唐拙交情日笃,而唐家堡众人,与他的交情则更加笃上加笃。
唐家最小的姑奶奶,清水脸蛋细巧眉眼,最擅麻辣鲜香的红油抄手,每次做得了,总笑眯眯的端来一碗:“阿离趁热吃!”
叶鸩离吃完,她就顺理成章的趁热捏一把脸,再笑眯眯的端着空碗回去。
不让捏不行,她除了擅做抄手,就专精断魂砂,断魂砂五步之内,连唐一星都防不住。
唐家辈分最高的太爷爷,仙风道骨鹤发童颜,臭棋篓子屡败屡战,每天叶鸩离得花半个时辰在纵横十九道里虐杀屠宰他,然后听他气壮山河拍案脏骂:“锤子,妈卖批!老子日妈又输了,龟儿子的这个天,太阳晒求的批热不说,吹个风日妈也帮冷八冷的,茅坑又求鸡巴难闻,哪个不求输棋哪个是龟儿子!”
于是赢了棋的叶鸩离龟儿子便脚底抹油,与闻声前来接应的唐拙手拉手飞走。
叶鸩离轻功学自狐踪步,施展出来如鸟迹如鱼翔,一边飞一边不耻下问:“拙师叔,什么是锤子?还有妈卖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