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连连摇头:“北斗盟这些年来,实为白道一支新秀,宋无叛更是隐约有大侠气象,大公子这番话……不是老道不信,但众口铄金流言杀人,咱们可别冤枉了好人才是。”
何逐空不急不恼,仿佛明德的反应尽在意料之中,只静静喝完一盏茶,突然一字字道:“白道需要北斗盟。”
明德浑身一震,却见他目光骇人的锐芒闪闪:“七星湖渐有复起之相,白道需要北斗盟为锋为刃,名正言顺的直接对抗,真人,我说得可对?”
明德苦笑:“大公子看得通透,老道汗颜,却也深感无奈。”
何逐空神色倦怠,道:“可若本身即是恶,又何以制恶?若以恶制恶,善又何以存身?饮鸩止渴,岂可为哉?”
“我性命不久半死不活,自然比常人看得通透些,江湖中别的腌臜事,我也懒得多管,但欺师灭祖荼毒无辜,还能道貌岸然厚颜博名……我着实不喜欢。”
说到荼毒无辜时,眼神中厉色几近凶恶,挥了挥手,那侍从又变戏法也似,取出一只硕大扁平的木盒,何逐空亲手打开:“这些证物,真人请看。”
明德无法,伸头看去,但见里面一方又薄又小的金锁片,粗粗刻着无叛二字,一副棉布绣虎头的襁褓:“沧羽大师心思细密,宋无叛幼时的物事,皆妥善保管无遗……就连身亡后,也让宋无叛搜寻不着。”
何逐空详加解释着,心中暗道,李沧羽昔年可是在沈墨钩手里历练出来的,宋无叛的区区心机,他必定早有察觉,甚至传以残缺的廿八星经,恐怕也是别有用意,至于为何还会死于其手,那已是前人心肠,后辈无从得知了。
可叹宋无叛志大才疏,杀个人首尾都弄不干净,难怪每每被人玩弄于鼓掌。
明德皱着眉,指着盒中一截干瘪的断臂:“这又是什么证物?”
“那位宝月寺的逃亡僧人怕我不信,断臂为誓……”何逐空以手支颌,语气颇为淡漠:“他还说了,若各位不能为沧羽大师主持公道,他会在少林寺的匾额下或是武当剑池边,剖心挖肺、剔骨断头。”
明德吓了一跳:“这……这可使不得!出家人怎能恁大的脾气!”
看何逐空只笑不言语,不禁叹道:“大公子意欲何为,还是直接告诉老道罢!”
越栖见从天机阁回到七星湖之日,秋雨连绵如丝线密织,苏错刀未曾打伞,发肤微湿,静立于湖边石矶,眼眸中满是明亮而浓烈的欢喜。
越栖见没想到他竟亲自候着自己,心口一热,嘴唇都微微颤抖了,急步上前,两人四目深望,不由自主相对而笑,一股纯粹的暖流其间流淌。
也不知过了多久,越栖见一低头,只见他仍然木屐赤足,忙蹲下身来,伸手去摸他的足踝小腿,又按着几处穴位看他反应。
苏错刀跟着蹲下,笑道:“腿不疼了。”
以往他腿伤发作时,肌肤炽热如火炭,如今越栖见一摸,只觉温而微凉,不禁喜形于色:“夜未莲当真对经脉旧伤有效……”
苏错刀却不正经,突然在他耳畔啄了一口,眸光微闪:“想我么?”
越栖见笑着避开,却被伸臂捉住,又一个吻落在眼皮上:“不说就不放你起来!”
他眼瞳漆黑幽深,凝视过去只觉情深不可描摹,荡气回肠。
越栖见用力抿着唇,抵死不说,这样的时光,这样的情境,这样刻骨入神的相思,简直患得患失得让人想失声恸哭。
苏错刀见问不出来,干脆也闭上嘴,一不做二不休,将他直接压倒在湿漉漉的石矶上,衔住颈侧一点点皮肉,舌尖轻抵着舔舐,一手已伸进衣襟,扯得散了,顺着胸口小腹一路往下点着火。
越栖见脑中轰的一声,脸都快烧起来了:“你要干什么!”
苏错刀进得脐下要地,伸手握住,如抚如磨,使之迅速颤颤巍巍的笔直立起,随后手指湿滑的往后探去,轻轻挤入,目光里的欲望已如火苗跳跃,又问道:“想我么?”
越栖见被弄得眼神微散,没法再跟他讲理,更怕他当真剑及履及,只得屈从于淫威:“想……”
呼吸明明已见急促,却用力按住他的手腕:“不许在这里……不要!”
苏错刀岂会被人所制?臂弯轻动,便腾出手来,刷的一声将他衣衫撕裂,露出整个上身腰际。
越栖见大急,竭力挣扎推拒,声音嘶哑中隐有泣音:“苏错刀,你放开我!我真的不喜欢这样!”
苏错刀动作即刻停住,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片刻坐起身来,很生硬的安抚道:“我知道你断然不肯的……只是逗逗你罢了。”
越栖见惊魂乍定,怔怔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苏错刀对风月之事的羞耻心稀少得以毫厘计,幕天席地绝不以为奇,何况又是在七星湖,更没人敢于偷窥宫主的春宫戏,这般戛然中止,说与黄吟冲等人知,恐怕只会引来宫主蛋疼不举之类的疑心流言。
但自己不喜欢,他就可以自控。
一直觉得苏错刀颇有兽性,倒不是说他茹毛饮血食人生番,而是他无论习武亦或情事,都带着种近乎纯粹的专注与热情,肆意而坦荡,没有分寸不留余地,不假思索也不懂得收敛,有今朝无明日也似拼了命的去争去拥有,简直像是淋了油的干柴,烧起来便是一次献祭一场盛宴,不到燃成灰烬誓不罢休。
这样的性情行事,完全不能用聪明或者愚蠢来形容,就是一种生命中本能的兽性,甚至他对于七星湖的坚守执着,亦是这种兽性的延伸,七星湖是他圈定的领地,如同虎豹捍卫自己的丛林。
这样的兽性,自己既喜且恨,只想替他毁掉那丛林样的囚笼,从此他倘徉的的领地,便是自己,只有自己。
出神之际,苏错刀已帮他勉强整好衣衫,拉着他起身,问道:“你此行去天机阁,与何逐空交涉得如何?”
第五十一章
越栖见回过神来,道:“何家要金江一条水路,专供天机阁货物南下,还要无漏堂的一舵弟子沿途护航……我已答允了。”
展颜笑了笑:“何大公子即日便去游说各派,将宋无叛之事分说清楚,北斗盟自然人心惶惶浮动,正道各派自然也不会出手相助,宋无叛便有补天妙手,亦是挽不得狂澜,咱们便可势如破竹轻易取之。”
苏错刀静静听着,漫步而行,不作任何言语。
越栖见心念一动,追上他的脚步,问道:“错刀,我是不是擅作主张了?”
苏错刀摇了摇头:“北斗盟一事本就尽托于你,你决断明快又不纠结于小处,换做阿离,也不会做得比你更好。”
听他提及叶鸩离,越栖见脸色稍变,却笑道:“南人操舟,北人车马,七星湖与何家多些交情并不坏,何家与飞雨牧场世代姻亲,往后咱们的诸多生意倒是可以借助何家直通北地,水陆两道得以接上,岂不是好?暂且让他一条水路,换得日后两家合作,互相庇护,一举两得。”
苏错刀道:“这般货殖经营之道,阿离也甚精通,他从小识字不多,看账算账核账却是一点就通,从无差错。待他出关,你们倒是可以切磋一二。”
略一思忖,问道:“攻打北斗盟的日子定下了么?”
越栖见道:“若无意外,定于中秋满月之夜。”
苏错刀算了算行程,道:“如此最多再有一个月,你们就得出宫北上调动人手。”
越栖见奇道:“你们?谁还会与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