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不行!陛下万金之躯怎可轻易涉险!这御驾亲征万万不可。”杜渊大急。
“为什麽不行?想我天子四年前御驾亲征何等威风,令一干叛贼闻风丧胆……”
“可是如今国事繁忙、天下刚定,如果陛下此时出征,一旦……”
“臣也认为御驾亲征…不太妥当……”
“臣也认为京都不可无主,况且陛下至今无子……”
“老臣倒认为再次御驾亲征有助我朝竖威、且振发军心。”周仕赋脑中瞬息万变,暗想时不待人,此时不动要等何时!一旦小皇帝离京,京中再无可治他之人,若想周家繁盛,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当下迈前一步,躬身上奏道。
一听丞相上言,一些周家亲信立刻加以附和。顿时,殿中以杜渊、周仕赋为首分成两派吵成一团。而陈琛则不时添油加醋。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此事朕已有定夺。丞相说得不错,朕御驾亲征不但可显我朝雄威且可振奋军心,小小一个西流还怕了他不成!传下旨意,就说朕准备率领三十万大军再次御驾亲征!”
盛凛帝此话一出口,周仕赋当下心中得意非常。这小皇帝毕竟年纪尚青,只想著要摆威风逞英雄,完全不考虑国基安危。哼!走吧,走得越远越好,等你回来……哈哈哈!
“陛下!还请三思呀!”杜渊上前一步恳求道。
“朕已定夺,他言无用!”皇甫彖显出刚愎自用的一面。
杜渊叹息一声不敢再多说。
待户部尚书俞飞报出全部减少一半後的经济後备数据後,担心的大臣更加担心,得意的人则更加得意,认为成功之机已经成熟,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一切流程慢慢地不知不觉地按照盛凛帝的设定方向行去。除了有数几人,谁也不知彖竟敢在此时机摆下一个天大的乌龙。只为了迷惑某些有心人的眼睛。
经过一个月的匆忙准备後,五月初,盛凛帝带著浩浩荡荡的大军离开京城奔赴西边国境。
待皇帝离开不久,丞相府有了行动。杨显军突然再次出现,且是京城之中。
三日後,宫中传出淑妃怀孕。龙胎终於再现。
五日後,京都府尹被控制,京中军权落至丞相之手。
七日後,杨显军攻打皇宫,被丞相派兵围杀剿灭。杨显死时,高呼:好你个周仕赋!我杨显死也不会饶你!
京中大乱。众臣群龙无首,唯有以周仕赋马首是瞻。
十日後,周仕赋驻进皇宫,名曰:保护未来天子,现今京中无主,周氏暂代朝政。
而那传说中应该带兵奔赴西境的盛凛帝竟就在离京城不远的飞絮庵,静观京城变故。
“皇上,您在等什麽?”守在彖身边的原谦诚好奇地问道。
端起桌上的茶盏,盛凛帝笑道:“不急。先让周、杨二人狗咬狗,以周仕赋的性子,他绝对不会让杨显留下,利用完了就会一脚踢开。”
“可是,京中传出淑妃娘娘怀上龙种,如果有个万一这可怎生是好。”
彖闻言吃吃笑了起来,“龙种?淑妃?如果是唐池,说不定朕还会信上几分。哈哈哈!”池如果投胎转世,会不会变成女子呢? 彖幻想到。想到唐池套上罗衫衬裙的样子,不由愉快地大笑出声。
骁骑都尉正副首领张良守及原谦诚闻听“唐池”二字,不约而同的脸色变了一变。原谦诚低下头去,待他再抬起头来时,脸色已经变得平静。
“张大人,天色已暗,今日你先去休息吧。待三更後,你再来替换我。”原谦诚小声地对张良守说道。
观观天色,张良守也不多做推让,反正谁守上半夜都是一样。当即告辞退出。
默默的观察当今天子伏案阅读兵书,大约一盏茶後,原谦诚忽然开口道:“陛下,您真的认为当初奸害珍贵妃的凶手是唐池麽?”
“什麽意思?”彖抬起头。不明白他为什麽在这种时候突然提起此事。
“臣也许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原谦诚平静地说道。
“你说什麽!再说一遍!”彖眯起眼睛。
“臣说……”原靠近一步,低下头,像是要说悄悄话。
彖招招手,令他走到近前说话。
原靠近彖的身侧,俯下身,手掌翻入袖中,“据臣所知,唐大人是被冤枉的。那日,他一直呆在药房哪里都没有去。这是臣亲眼所见。其实……”
“其实什麽!”
“……,唐池身上有股独特的清香,很好闻。陛下,您也喜欢麽?”手掌一翻,刀光一闪,匕首直插盛凛帝後心!
您也……?难道!闪念之间,一跺脚借力使力连椅子一起滑向左侧,滑动的同时,一掌向身侧击出。
匕首划过盛凛帝的左臂,带出一串血沫飞扬。同时,彖击出的掌力也扎扎实实落在突然发难的原谦诚胸口上。
原谦诚倒退三步,忍住一口鲜血。
不给原喘息的功夫,彖挥掌再次劈来。
已受重伤的原不及招架,一掌被击中。忍住的鲜血终於喷出口外。刚想拔剑,一支利剑的剑锋已经稳稳指在他的咽喉要害。
原谦诚含血而笑。他在做之前就已明白成功的机率极低,无论如何他都是必死无疑!
“你是谁的死士。周仕赋?”
“既然明白又何必再问。”
“他的计划是什麽?杀了朕,在挟天子以令诸侯?假借淑妃肚中莫须有的龙胎?”彖综合现在京中的传闻,猜了个七七八八。
“您说得不错。本来是想在战场上刺杀你,造成战死的假象。没想到您更棋高一著。如果让您现在回京,周家必然完蛋。您怎麽知道周家一定会有动作?”原谦诚似乎已不在乎生死,面上也看不出焦急之色,更没有疗伤之意。
“就算他现在不行动,等到战场上,只要你一出手,朕还是会知道。”
“您原本就要御驾亲征?”
彖没有回答,反问道:“刚才你说唐池不是凶手是什麽意思?”比起有人刺杀他,他更在意这点。
抹抹嘴角的鲜血,原谦诚笑得很奇特,“那样的人,我却让他背了黑锅。这半年,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他一直看著我。”
“黑锅…,弓虽.暴珍妃,杀掉朕的孩子的人是你?”彖的手抖了一下。
原谦诚只是看著当今天子,眼中已经告诉他答案。
剑锋偏离,逐渐下沈。彖怔住。此时的他,空门大露,哪怕是一稚儿也可轻易给他致命一刀!
原并没有借此机会再度攻击或是逃开。他只是平静地看著面前的男人,知道自己的答案已经让这个桀骜的天下第一人的心在淌血!如果他对那人有情的话。
半晌,“为什麽要这样做。”为什麽要用那种语气提到唐池! “告诉朕为什麽。原谦诚!朕应该待你不薄。”左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著,提醒自己现在是在敌人面前,彖悄悄把左手藏於袖中。随即收敛心神忍住怒气冷声盘问道,他要知道所有事情的始末。
“因为……两个人。”原抬起头,直直的看向当今天子,久久。
“说清楚!”
“兰度公主,您的贤妃。她是个好女孩,您却不加珍惜。您大概不知道,臣曾经三度登门请求兰度郡王把兰度公主下嫁於臣。眼看就要打动郡王的时候,您却把兰度公主招进了宫。如果您能好好待她,让她幸福,臣也只会在一边祝福,绝不会有怀恨之意。可是,您没有。”原谦诚吐出心中的沈痛。
“为了一个女人?这就是你背叛朕的原因?弓虽.暴朕的妃子,杀了朕的儿子也就罢了,为什麽还要去故意陷害视你如亲友的唐池?!”你让朕失去了什麽你可知道!!
“这是第二个原因。”原谦诚突然沈默了。
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了柔情,“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很温柔很稳重,总是想著别人。臣明明比他大,却一直都被他照顾。和他一起工作的日子,臣总是很愉快很开心。当臣听到那个……流言时,根本不敢相信!甚至不敢当面质问他。一日复一日,臣看著他日渐消沈,心……好痛!那日……您当著那麽多人的面,当著他的下属面前,把他拖进药房……那时起,臣就想杀了您。”
那你为什麽不来杀朕,却要陷害他……?唐池!当初你……为什麽不辩解?
“不知何时起,我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可是,他眼中只有你。他说,只要你信任他,他愿意为你付出所有。他好傻不是麽?你根本就不信任他!可是,就算你把他折磨成那样,他也没有选择离开你。所以,我想,也许让他离开你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你动手。我想让他知道,他的皇帝至死也不会相信他!这时,正好周丞相找到了我。於是,计划就一点一点展开。最後那样陷害唐池还是我的主意。如果你真的相信他,你一定能看出许多漏洞。可是,你什麽都没有查,唐池……就这样被你冤死了。呵!我终於让他解脱了。”谦诚笑得凄苦。
“现在,我终於可以去见他了。以他的宽怀,他一定会谅解我这样做的原因。他一定会原谅我的。我这就去见你,……唐……池。”说到“池”这个字时,谦诚的口角溢出了鲜血,带著微笑他自断心脉而去。现在的他,才算真正解脱,那种相当於亲手害死两条人命──未出生的婴儿和唐池及弓虽.暴无辜女子的罪恶感,已经快把他压塌了。像他这样的人原本就不适合做坏事。只是一步踏错,步步皆错,想回头已经太迟。
盯著原谦诚渐渐失神的双目,彖开口道:“你错了。朕那时是信唐池的。如果不是一盏茶後有人告诉朕,他是朕的亲兄长这件事。”
猛地!谦诚的双眼睁大。他听见了麽?
彖笑了,笑的很阴险,“你就算去见他,也不会得到他。他是朕的,无论生死!你可知,他明知他是朕的亲兄长,还把身心都给了朕!”朕不会把唐池给任何人,就算他变成鬼也是朕的鬼!指甲深深扣进肉中。
原谦诚的尸体倒下。双眼圆睁。
渐渐的,彖脸上的表情在变化,握紧的双拳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池……!“!啷!”一声,宝剑落地。
“唐池──!”举臂仰天长啸,声若杜鹃泣血!
江南一座小山谷中,一个长发束起没有做成结而是随意披下的男子静静的坐在溪流边,仰望夜空。
半年了,自从师傅把自己从京城带离,距今已经过了半年。
一次又一次,梦里,那人似乎就坐在自己的枕边,向他哭诉著什麽。偶尔,也会看到小时候小小的他孤零零的坐在石阶上不停的抬头看向宫门的方向。
他……还好麽?按住心脏,怀疑它是不是还活著。如果死了,为什麽还会这麽痛呢?
听京中传来的消息,他似乎又御驾亲征了。而京中则被周家掌控。淑妃也有了身孕……
自己如今还剩下最後一件心事没做,现在也许是最好的时机。等把周家解决,自己就算彻底和他两清了吧。不过,想要出去可能要瞒著师傅才行。
“重生!重生!是我啊!古小木!你师傅叫你帮我找药──!”一个喳喳呼呼的声音在只有兽鸣虫语溪水叮咚的山谷中回荡起。
男子听声莞尔,回过头看向来人,“这麽晚了你还不睡,深更半夜的找什麽药?拉肚子麽?”原先的表情已经被完美的藏好,到处找不到痕迹。
“小生我要拉肚子绝对不会找药,直接找茅坑就是!还说我,你还不是深更半夜窝在这里,怎麽学雅人半夜钓鱼啊?”一条大汉腾腾腾的冲了过来,拉起淳厚男子就往来路拖。
“你急什麽呀,好啦好啦,我帮你找就是,不要拉著我跑,我年纪大了经不起这麽折腾。”叫重生的男子笑著说道。
“嘻嘻,你怎麽出远门一趟,回来不但改名,连年龄都飞升了呀!我记得你只比我大两三岁吧?重生大老爷!”大汉子嬉皮笑脸,好像和男子开玩笑惯了。
“你错了。”重生端正面孔,正儿八经的说道:“不是我出远门一趟,回来年龄变大,而是你每来找我一次,我的年纪就要翻一番。”
“什麽意思?”汉子的脸皱成包子状。
“你这次又要祸害谁?告诉你,我不会帮你配毒药,除非用来毒你。对了,你想不想试试我新炼的[九转还魂丹]?吃了功力可以上升哦。”看来男子也蛮无聊,每天待在山谷里除了炼药还是炼药。好不容易有个试药的上门,可不能就这麽轻易的让他溜了。
“呃,小生我可不可以拒绝?”堂堂大汉一脸怕怕的表情。
“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找药配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呜……,重生,为什麽你老喜欢欺压我呢!”
“因为我喜欢你啊。”男子脸不红心不跳。
四月底,京城被皇帝大军包围。百姓不知发生了何事。
翌日,盛凛帝要求打开城门让他回宫,被心胆俱裂的周仕赋拒绝,反正都是死,更没有那原本就不存在的龙种做依靠,也只能顽拼到底。
皇甫彖下令攻击。皇帝派的兵士立刻投降。周家亲信士兵支力难撑,一日不到即被攻破。
就在周仕赋一干人等撤出皇宫,准备逃出京城时,被暗中埋伏的杜渊率领的人马围住。
事後,周丞相因欺君犯上、企图叛乱的罪名被抄家灭门,罪延九族。证据确凿,几罪并发,周家势力被彻底连根拔起。
周太後因抚育圣上有功,免去死罪被打进冷宫。三日後,莫名死於冷宫中,被盛凛帝秘密葬於周家乱坟岗。
淑妃在天牢嚼舌自尽,尸体被拖出,不知下落。
珍贵妃被返送回南曦国。礼监身揣盛凛帝亲笔书函,交於南曦国主。上书珍珍公主被返的原由。南曦国主见信後,虽觉面子大失,可也无处发泄。只好暗自吞下这口闷气,准备与他国一起计划,找回这次丢脸之辱。珍珍公主被紧闭深宫,一月後,被当作礼物之一悄悄送往邻国。
宫中嫔妃被全部送出,嫁人的嫁人,封衔的封衔,後宫变得一空。众臣以为皇帝准备重新选妃。
短短半个月中,盛凛帝把大亚皇朝文武百官上下重新整理一遍,新封出丞相等一干重要任职。原杜渊成为新丞相,其原来的位置则由他人补充。皇帝的亲信被插遍朝中各个首要官职。自此,皇朝的皇权才算真正全部落到了年轻皇帝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