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并没有停顿多久,道:“其他人呢?”
另一名暗卫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竹筒,跪行向我而来,我立刻反应过来上前接下,传给父皇。那人见父皇打开竹筒上的封蜡,也同样是嘶哑的声音道:“朝中稍有权势的几个人都很安分,只是刘成,在这段期间会见了不少人。其中刘成夫人递交了宫牌,进宫来见了肖皇妃,并偷偷将一块锦帕塞给皇妃。”暗卫顿了顿道:“锦帕上的内容有密,但在皇妃屋中的《女戒》上找出了端倪,故译成密报,请圣上过目。”
我看着父皇从打开的竹筒里,抽出一张纸,心中大为疑惑。父皇却很稀松平常的打开了那份密报,撑开看了看,便冷冷的哼了一声。随手便将这份密报递于我,害的我一愣愣的,不过我不好挡着外人的面违背圣意,只好接过来看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是一封信,确切的说是刘成给他女儿肖皇妃的一封密信。内容很简单,让她待在宫中,监视所有皇子动向,尤其慎重的点名监视我。最后的一段内容非常引人臆想。
‘……父,之志,儿切记。期待之时已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若天时地利人和,大事即可成!儿,切勿妇人之仁,尚果断行事。若儿得成,只须于依计行事,父即起兵,逼宫夺位!……”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顿时明白刘成谋反之意已经是蓄谋已久,只不过这只字片言中,可以读出来的消息真的很少。其中刘成的意思如其说是安抚劝诫不若是说告诫和警告,似乎他在让肖皇妃为她的计划做什么事。这其中的东西,若是好好分析下,应该不难猜出他们的大体动作和计划。
父皇些许是见我半天不出声,看着密信发呆,便开口问我:“三儿,可看出了端倪?但说无妨,这里并无外人。”我听到父皇最后一句并无外人,便知道这些暗卫绝对可信,这才放心大胆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父皇,刘成信中,所指的‘期待之时已近’……是不是指他们谋反的日子?细细算来,似乎最近即日里面,只有年关和上元节比较特殊。”我看着父皇听了我的话,顿时略有所思,便继续道:“年关可能性不大,先不算年关将近,而且近几日连降大雪,道不通行,刘成就算不考虑自己军下士兵回家团圆,也会考虑这行军问题。”
父皇看着我,缓缓道:“这么说,你的意思是,刘成会瞄准了上元节?”
“就算不是,那么也算是对他们的计划来说很重要的日子。他信后所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若天时地利人和,大事即可成!’恐怕,还有人帮他,而上元节那天,便是朝中储备已久的百邦朝见。”
我此话一出口,父皇的眼睛顿时一亮,立刻吩咐道:“即日起,加查周边列国所有兵马走动,如有动静,立刻汇报。”跪地的暗卫均俯首领旨。
我顿了顿,有细细的想了想道:“父皇是不是要和太子知会一声?”
父皇挥退了暗卫,转过脸来有点惊诧的看着我,“为何?”我细细道:“刘成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知会他家中之人。而且刘成结党营私的口号可是太子党,虽然我不信太子会随着刘成谋反,难保太子身边的白斛将军不知道此事。
父皇笑了笑,“白斛?呵呵他不会的,他是你二哥的人,他对你二哥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情。”父皇又斟酌了一下,道“不过你说的也对,难免他不会收到什么风声,不过此时朕不便插手,明日将此事知会太子,让他去问白斛吧。”
我点了点头,然后道:“儿臣还恳请父皇,从今日起,昭和宫内外若无父皇手令,一律不可进入。”我想了想我后面要说最重要的话,咬着牙跪倒在地,这让父皇顿时一惊:“你这是要做什么?”说完便伸手想扶我起来。
不过我还是执意跪着,道:“先请父皇饶恕儿臣斗胆!”
“为何?”
“儿臣恳请父皇从今日起不再临幸宫中任何一位娘娘!”此话一出,我就感觉,父皇的气息为之一顿!许久都不曾有任何动作,但是我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父皇站在我面前,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直到我的腿都跪的开始发麻的时候,父皇的声音才轻飘飘的传来。“三儿,这是什么意思?”
我并未抬头,但是心中又将自己的思绪理了一遍道:“信中最后一句‘若儿得成,只须于依计行事,父即起兵,逼宫夺位!’儿臣斗胆,礼越了,臆想刘成会让肖皇妃所作之事究竟为何?请父皇恕儿臣不敬,儿臣所猜想之事,便是刘成意会肖皇妃谋害父皇。”我并未就此为止,而是分析道:“通篇开头只是让肖皇妃监视宫中所有皇子,而并未对我们下手。可见在刘成眼里,老四、我和大哥对他构不成威胁。而他信中如其说是知会不如说是告诫,‘儿,切勿妇人之仁,尚果断行事’怕是要让肖皇妃,意图……”我总觉得这个词从我嘴巴里面蹦跶出来,总是让我心中极其的不舒服,故而半天也未能将那词说出来。
“杀了朕。”父皇淡淡的口气,让我听来很是落魄,甚至有了那么一点遗憾。我立刻跪伏,道:“儿臣斗胆。”
父皇上前一步,一边扶起来,道:“肖皇妃若是有这能耐,朕便留不得她,没什么好说的。”我起身看着父皇,并未见他有多难过,心里顿时诧异:为何刚刚我说出原由的时候,父皇的语气那么的遗憾?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父皇便道:“三儿,朕知道你这是为朕考虑,朕答应你不去后宫。”我脸上渐喜,可父皇又道:“可若是朕不去,刘成换了计划要来刺杀朕,怎么办?”
我顿时一愣,这……父皇难不成不拿门口的那些禁军当一回事么?他们不都是直属父皇,乃是从军中选出的精英么?不过父皇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反驳,便道:“那父皇的意思是……”
父皇一本正经的对我道:“保险起见,从今日起,你便和朕同睡,以防不测。”他看了看我一脸窘迫,便十分正经道:“三儿,你的分析可谓是出类拔萃,头头是道,但是部署起来,还是有点缺火候,不是那么面面俱到。”
“是,谨遵父皇教诲。”
作者有话要说:三儿,你这话的意思,真的让人……大概是我打字的方式不对……
咳咳……三儿,你父皇他,老不正经了~
哎呀呀~今个又露了一个暗线,看看孩儿们能否发现~
夜宿昭和,镜如泉
父皇的命令似乎被李冬来很好的执行了,当晚我便想去昭和宫自己的房间睡觉,却被立刻告知我的房间基本上已经和父皇的合二为一了。我当下看着对我恭谨行礼的李冬来,上上下下的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心里就在纳闷,这李冬来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是和父皇一样考虑到了,还是纯粹的巧合?
当下怀着一种疑惑的心情,我只能是到了父皇的寝宫。说实话,回来这么个把月,我真的没来过父皇的寝宫。等到李东来为我推开那扇红木镂空雕金龙双扇推门的时候,我才第一次真正的看到了父皇的私人空间究竟是怎么样的。
并不是明黄色的垂帘,整个房间也并不是我现象中的那样布满了金色,相反,或许是因为这里早早的就燃气了暖炉的原因,屋子给我的感觉却异常的温暖。推开门的后面是一件小书房,满目的书籍散发着它独特的墨香味,而且这里还有几盆常青的吊兰,感觉和这里布置的红木座椅用具都有一种厚厚的韵味。门打开的时候,我便闻到了一阵阵极淡的茶香,想来父皇晚上常常在这里看书,饮茶所致。
心里不知道为何,突然想笑,完全没来由的。墙壁上似乎还有些字画,房间中的书香墨意浓厚,却不难看见墙边的几个刀剑夹上的各式武器,而站在我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旁边的一间耳饰,里面似乎还有着蒲团和一个书墨的大大的‘武’字。
真是……符合了父皇的个性,总是这么要强,倔强,执着。
李冬来见我站在门口不动,或许是会错了意,他小声对我道:“万岁爷不喜欢外人进来,这里均是老奴一人打理,而且只是在皇帝起床后,所以三殿下,老奴斗胆还请三殿下照顾着万岁爷。”
我笑了笑,看了看李冬来,觉得他开口闭口可都是父皇,总是在为父皇考虑,忍不住的打趣道:“李公公,你对父皇可真是尽心尽力,我都不及你,说实在的都有点要嫉妒了呢。”我笑嘻嘻的看着李冬来,却不想他被我的话吓了一跳!
他扑通一下的跪下了,紧张的话语的速度都快了!“三殿下这是折杀老奴了!老奴对万岁爷绝对不敢有任何逾越!老奴这条命就是万岁爷的,一定会对万岁爷尽忠!”
我被他一连串的话唬的一愣一愣的,虽然是不知道说错什么了,不过好像是真的吓唬到他了。我便赶紧扶他起来道:“李公公误会,我这是真的在夸你。”如今不敢多说什么,看着李冬来吓唬成这样,也算是想起自己如今身在宫中,保不准隔墙有耳,说话必须小心着。“那么,李公公,我的寝具……”无法,只能是生硬的转换着话题。
李冬来被我扶起来后,也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是小心的道:“三殿下,老奴照顾着万岁爷是本分,自当尽力。”随后便领着我进了房间,然后转身就关上门,小心翼翼道:“三殿下,老奴也算是逾越,还请三殿下在这昭和宫之外留心言语。”然后对我眨了眨眼。这样的话,在皇宫中听起来真的有点不太适应,这里在我的记忆里只有尔虞我诈,若是真的有人真的这么掏心掏肺的对你警告或是提醒你什么,起码在一定的程度上,他是真的在担心你。况且,李冬来人老实,而且对我也算照顾有佳,他的话我自当是听得进去,便慎重的点了点头。
李冬来见我点了头,笑了笑,恭敬的对我一礼道:“万岁爷会让三殿下同住,想来也是考虑了很多,但是命令上头下来的时候只是说同住,”然后他便有点为难的看着我道:“三殿下也是知道的,万岁爷的地方,那东西都不是能够随便添添减减的。”
这让我顿时想起来,在行宫的时候,父皇让我和他同睡的时候李冬来也是这么说的。想来父皇很不喜欢自己一回来发现床上突然加了一床棉被,或是多了什么东西。这种习性,让我顿时想到了虎。西北塞外的猎人很多,起初当斥候的时候,为了侦查和行踪我也去请教过那些非常有经验的猎人,他们对这些猛兽的习性善解的很,说是若是老虎,在领地里那都是每天必定一巡视,尤其是在靠近他老窝的地方,哪怕是多长出了一根草,那老虎都会将这草给碾了。父皇就像是这些猛兽一样,对于自己的领地和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总是这么执着和强势。
既然事先已经知道了父皇的这个习惯,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其实在哪睡对我来说都一样,最差的时候,我不仅仅是在马背上睡过,就练大雪封山的时候,我在杂草堆里都睡过。见着夜深了,想着明日我必须起早起来练枪,便也不再顾虑这么多了,对着李冬来道:“公公,我想洗漱……”
李冬来一听便笑道:“这个好办。”随后将我引着带到了父皇的寝室,一块极大的白熊皮是第一个进入我的眼帘的,他几乎将整个寝宫给占了一半,然后便是一套案几式的茶座,上面一套上好的紫砂壶茶具,我细细一看,顿然发现这是一套茶艺用的茶具,最起码也是熟知茶道之人所用。
心里诧异父皇居然还有这等闲情雅致,脚下跟着李冬来进入了这个可以说是极其舒适的寝室,紫蓝木的床榻,金丝红杉木的大龙床,一尘不染的干净锈色被褥,好几层薄纱重合而制的床帐,高脚鎏金神树灯,还有四个看起来靠着非常舒服的靠圆枕,以及一对的散发丝丝冷檀木香的木枕。
顿时,便明白了父皇身上那一股幽幽檀香究竟是来之何处了。看来父皇真的很是注意自己的生活,不仅是布置的仅仅有条,就练习性都如此的讲究。脚下跟着李冬来,绕过了龙床,赫然发现,原来着寝室不仅仅是大,还另有乾坤。
在床的门之后,便是一个小小的门。我顿时一惊,若是父皇的床榻边就有门,那岂不是对父皇的安全很不利?但是似乎李冬来已经看出了这个问题,他引着我想先走,一边还回头对我道:“三殿下,稍安勿躁,这里的门,不同外面。”在我还没闹明白的时候,李冬来打开了这门,顿时一种夹带着温热的风从门内鼓动而来。
这门内,居然是个地宫似得过道,四周均是有着照明的夜明珠,这么大的手笔实在是让我吃惊不小。但是父皇绝对不是这等奢华浪费之人,想来这里的东西并不是父皇所做。李冬来引着我向前走,虽然是向前,但是我还是感觉到这里的地面好像是渐渐往下的。
我们并没有走的多久,莫约三十来步,回头便可见父皇的寝室。而此时,我们的前方便出现了另一道门,李冬来并没有任何的迟疑,立刻推开。我诧异了,这……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