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鸽子面露讥讽的看着。
然而这个国家的臣民看到这个老女人,却莫名的敬仰与信任。
他们甚至心疼的说。
“就连陛下都惊动了啊!”
“可不是,走哪儿还得是咱们陛下,这个党那个会的,折腾来折腾去的,最后还不是得咱们陛下出来平息这些麻烦么。”
“对呀,对啊!老街坊们看看,今儿一大早的消息,如今都有人挥刀儿在大街上乱砍了,咱们这些没啥见识的都议论的不带议论了,看都不忍看了,那些成天儿在新闻里冒头的政客呢?我早说他们就信不过!瞧瞧,这可被我说准了吧!”
“就不能给咱们陛下一个安生日子么?街坊里有岁数的老长辈们还有个乘凉的地方呢,偏就是咱陛下不得安生?”
女皇手指上硕大的宝石戒指在闪着光芒,她手指轻轻的在扶手上弹着,表情是遗憾而难过的。
那位记者又问了一个问题,女皇点点头说:“是这个样子的,真是遗憾啊!事发至今,朕与前财务大臣已经有了个初步援助计划……首先,我们准备从皇室的内库支付一笔十五亿的赞助金,请民众放心,这绝对不是第一笔援助金,事实上宗室那边也在积极商讨此事的救助办法,他们也准备拿出一笔不少于二十亿的援助金额,以来应对此次的突发金融灾难……”
饭馆内义愤填膺,民众悲伤的心情终于得到了慰藉。
有人大声说:“这帮子没出息的家伙,到底是跑到金宫霍乱去了,这是又从陛下的腰包里掏银子了。你们说说,如今都新政了,税金跟陛下没关系,怎么到花钱儿的时候,就跟咱陛下有关系了?我呸!”
又有人说:“老少爷们都出去说一声啊,明儿大选年的时候,街坊们集体弃票!妈x的!那些选票就是丢马桶里冲走了也不便宜那帮兔崽子!这帮子祸国殃民的孙子!”
屏幕上。
“……朕代表皇室,代表宗室及朕本人对遭遇这场灾难的国民表达最深切的慰问,我们九州是个伟大而帝国,它有着光辉绚烂的八百年历史,有着这世界上最骄傲的东大陆民族,我们从来都不畏惧艰难,战争打不垮我们,自然灾害打不垮我们!八百年来帝国风风雨雨,我们始终共同进退,区区金融危机亦不过是前行道路上的一个小障碍而已……”
小饭馆内,老街坊的表情随着女皇的发言而越来越骄傲,越来越安心。
而江鸽子看到他们的表情,莫名就想起一句话。
这可真是好大一碗毒鸡汤,偏偏这群人就毫无防备的就灌下去了。
他先人的,它竟然是有效的!
这老女人到底还有多少钱儿呢?
这就是一个靠着鸡汤,麻醉了整个国家的老练政客,论其政治手段,现在的俞东池怕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戚刃在江鸽子的耳边低声道:“先生,国都这边的民众因出生地,对皇室的情感是不一样的,我想,出了中州城的外郡……那些民众过段时间,总会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然而到了那个时候,又有多少人被波及进来了呢?
江鸽子扭脸看看他,又扭脸看向身边这个开旅游公司的倒霉蛋。
倒霉蛋的脸上焕发着异样的光芒。
真是奇怪了,这人是个傻子么?他以为皇室这十五个亿,会有几个零钱儿最后会滚到他的口袋么?
想都不要想了,这些所谓的救助金也好,赞助金也好,亦都是封口费而已。
为了给皇室宗室遮羞,今后谁的声音大,这笔钱儿就是谁的。
直至现在,元平河畔的磐能矿位还在向下降落,河两岸的码头都已经停工,像是九州商联银行这样的中等银行,因为家底薄弱而最先倒塌,然而未来呢……还会有更多的金融群体会被卷入这股狂潮。
而这股狂潮的起因就是为了应对一千五百年后的灾难,是两个帝国皇帝的博弈。
呵~说出来,谁信呢?
这世界到底是清白不了了。
一场金融危机,折腾来折腾去,它祸害不到老街这样靠借贷生存的底层居民,那么谁会倒霉?
就是面前这位代表着的中产阶级啊。
难道中产阶级就活该被牵连,被倒霉么?
看着电视屏幕上的那个侃侃而谈的曾经帝国掌权者,想想死在探险路上的那些面孔,江鸽子的内心顿时萌生出一股子巨大的委屈。
他觉着他该想个办法,给这个事情添一把火明火,让这些丑恶的灵魂再燃烧一下。
想到这里,他便靠着椅背脑袋里开始发愣,一页一页的法律书籍在他脑袋里迅速翻动着……民法,刑法,国家金融法,国际金融法……民权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坐在他身边的倒霉蛋张显荣便小心翼翼的跟江鸽子探听起来。
“先生?”
江鸽子抬脸看看他,眼神渗人的晶亮。
张显荣被这样的目光耀的有些慌神,他尴尬的咳嗽,错开眼神,抬手从桌子上取了茶壶,帮江鸽子斟满水杯后道:“先生,不知道从法律上的路径,我需要办理什么样子的手续,或者说……我需要出具什么样子的证明,才可以申请到皇室,不!哪怕就是宗室的这笔援助金?您看,我~应该~属于灾民吧?”
他到底是有些不确定的。
而坐在一边的石美姑娘一直沉默不语,当她听到张显荣的这些要求,便内心本能一咯噔,她本想站起来说点什么,请自己的街坊大哥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她拿出全部的零花钱儿,可不是来给这位讨人情送机遇的。
然而她肩膀才微微一动,身边却有一只大手伸过来,按住了她的身势。
戚刃笑眯眯的对石美说:“劳烦石姑娘,才将我在街口看到一家老饼店,能请您去那边帮我买五十包回来么?”
说完他从怀里取出钱包,抽出一张崭新的十贯钱钞票递给了她。
石美面色一惊,街口的老饼店一年四季排长队,去了那边没个一小时时间是回不来的。
戚刃表情露着亲切的笑意,然而眼底却闪着命令的光芒,他下巴对这个胖姑娘微微摆动了一下。
接着,石美姑娘便面色一白,手指颤抖的接过钞票,低着头小跑着离开了小饭馆。
她心里清楚,这些贵人肯定是要搞事了,然而他们到底要搞什么事情呢?
直到此刻,这位有些小心思的民间姑娘才彻底有了危机感,什么机遇,什么奇遇,什么奇缘这样的词汇,算是彻底从这姑娘的脑海里翻篇了。
那些人到底跟自己是不一样的啊!
她一边跑一边想着。
张显荣眼巴巴的看着江鸽子,而江鸽子却做出思考的样子,好半天儿他才认真的对这倒霉蛋说:“我想,这些救助金跟你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张显荣表情错愕,他惊讶低呼道:“怎么会!我好歹……好歹也属于灾民吧,若是那笔钱儿不到位,破产也就是早晚的事情啊。”
说到这里,他看着面前悬挂的电视道:“难不成我也要找个地方跳下去么?”
江鸽子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他的语气也是相当笃定的说:“愚蠢!即便你跳下去,你也拿不到一文钱儿。”
“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反正你就是拿不到。”
张显荣的人生再次来到了死角,他眼眶的湿意越来越浓,似乎只要有一丝丝的磕碰,那里面的喷泉便会喷溅而出。
江鸽子善意的递给他纸巾,看他低头抹了一会后才故作同情并关心道:“不要难过,你还年轻呢,任何苦难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
然而他这话还没说完,张显荣便抬头从声音嘶哑的大声说到:“可我父亲不年轻了啊!我全家都被我连累了啊……为了避税,我们……我们用的是家里人的户籍证明,如果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何苦坐在这里难受!您说得对,我还年轻呢,我日子长着呢!可我就恨不得去死了才好,可我父亲不年轻了,我的亲戚们并不能从我的买卖里拿一文钱的报酬,我要连累死他们了您知道么?”
江鸽子摇头:“我不知道。”
张显荣嚎啕大哭起来。
小饭馆的食客不发一言的看着,而随着这倒霉先生的哭泣,越来越多的人眼睛里渲染上了湿意。
江鸽子等他的情绪宣泄到一个度之后,才拍拍他肩膀到:“你就是哭出一条河来,也是没有用处的。”
张显荣哽咽到:“可是,我该怎么办呢先生?”
江鸽子嘴角微勾了,再次递给他一张纸巾后道:“不知道你~看没看过人权保护法?”
张显荣停止了哭泣,抬脸困惑的看着江鸽子问:“人,人权保护法?”
江鸽子点点头:“对,人权保护法。你的遭遇我很同情,然而这件事从经济的角度是没办法处理的,从大楼上跳下去也好,从大桥上跳下去也好,都没有一点用处。
银行破产就是破产,而经济法大部分的条款是为了保证经济畅通,协调保护它的一种手段,它跟您的直接关系很少,不过从人权法的角度,如果你能豁的出去的话,我想此事还是有解决的办法的。”
张显荣也是人生真正走到了绝路上,当他听到江鸽子这样说,便浑身颤抖起来。
他伸出手,紧紧抓着江鸽子的手哀求到:“先生,求您指点一下,只要不违背法律,不是杀人放火这样的事情,请您务必指点我一条生路,求求您了!”
小饭馆的街坊纷纷发言,大家俱都是一个意思,看先生仪表堂堂,这家伙实在可怜,您就帮帮他吧。
等到众人求完,江鸽子才一脸为难的说到:“其实,从经济法那里想办法的是行不通的,不过我刚才仔细想了一下,人权法那边还是可以操作一下的。”
张显荣磕磕巴巴的问到:“如何,如何操作?”
江鸽子一伸手取过桌面上的点菜单子,拿着小饭馆提供的铅笔,才刚准备写点什么,他身边的唐凌便一伸手,对江鸽子笑笑说到:“先生,您说,我帮您记录吧。”
毕竟,有些东西早晚会追查下去,他家先生的笔迹是早晚会出现在官方文件上,到时候,只要是个做痕迹的,一眼就能察觉出线索。
江鸽子冲他笑笑,将手里的纸条推了过去。
小饭馆寂静无声,看着屋子里那些带着敬畏的眼神,江鸽子内心莫名的就升起一种奇妙感。
这些陌生人的敬畏并非来自他对领域的控制,他们的敬畏是来自他们对未知知识的敬畏及敬重。
而他,一个曾经的斗室小民,忽然他就掌握这种知识给予的手段,这感觉真是……怎么说呢,微妙的很。
他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用一种全新的,从未使用的语气,沉稳而有力的向这群人讲诉起来。
的确,从经济法的角度,这些被卷进银行破产事件的人是没有生路的,然而他知识积累到了一度,世界就格外宽广,面前便出现了无数条生路……
皇室还政之后,法律也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在九州最新的人权保护法当中,当人为造成的灾难大面积损害到群体公民的利益,那么公民可以联名申诉到人权保护机构,请求人权保护机构以群体代表人的名义,向法律相关部门提起告诉,并要求追究引发此次金融灾难的人或群体单位的刑事责任,并得到相应的赔偿。
当然,人权法里的面的这一条,也有个基本的前缀条件,那就是受波及的群体必须是一万人以上的。
江鸽子慢慢的从脑海里抽取出那些法律条款,最后他指着桌子上的小纸条对倒霉蛋先生说:“如果我是您,明儿起,我就找个印刷部门,将这些法律条款以及解决办法统统印上去,这次的事件波及很大,我想……集合一万人还是很简单的是么?”
还,还可以这样解决?这圈子绕的有些大啊。
张显荣先生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然而他简单的世界观里,经济出了问题就去找经济法,这饶了一大圈儿,从人权法找出路,还真是打破了他的一贯认知。
他点头如捣蒜的说到:“是,是的!很简单,很简单。”
然而他又哭了,他抬脸对江鸽子哽咽到:“好先生,您知道么,我们那边虽然是个外沿商圈,可据我所知这次的灾难已经波及到了整个商圈的利益,一万人真的很简单,只是……即便是我们集全了一万人,我们真的能拿到赔偿么?直到现在,衙门那边也没对银行破产拿出一个解释,就是找到了灾难诱因造成人,然而这些人有赔偿能力么?”
有呀,那些人可是全世界最有钱的一家子了。
江鸽子表情微滞,略微思考一下,便一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块东西手背朝下的递给张显荣。
张显荣满面困惑的一摸,顿时脸上大惊失色,愕然的看向江鸽子。
江鸽子对他眨巴了一下眼睛,附身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而这位倒霉先生的表情先是如蒙雷击,接着便慢慢趋向铁青,最后竟然气的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他喃喃的说:“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是这样?”
江鸽子对他做出一个嘘的手势,在这位先生精神还在神游的状态当中,他带着自己的侍从们,悄悄离开了这间小饭馆。
走到门口的时候,江鸽子还有礼貌的对老板娘一笑到:“饭菜非常可口,如果有机会,我们还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