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人间 第253章

  我要是个透明人就好了。

  我要是不存在就好了……

  后来……她的表演总算是结束,台下六位老师神色莫名的看着她。

  最后,年长的大师又咳嗽了一声, 对她如赶垃圾一般的摆手道,下去吧。

  她就漂浮着走出舞台, 走出十五年永无休之, 一直为之奋斗的战场。

  啊,理想是一道光,一个气泡, 一个想法,它根本不存在吧。

  就到这里吧。

  “晓,静儿……考的咋样啊?过了么?”

  母亲又没有守住承诺,还有她那一身烧饼味的父亲,他也拢着袖子,鼻孔里还露着清水鼻涕的痕迹,苍老疲惫的脸上露着期盼,他们渴望女儿能够带来一个好消息。

  在他们看来,这个可怜的家庭真是穷够了,受的磨难够多了。

  他们眼巴巴的看着女儿,如看这个没有希望家庭的前程。

  母亲又问:“怎么了?晓静,没考好啊?”

  是了,自己叫做孟晓静,还有个外号,处男收割机……

  孟晓静忽然伸出手掌,捂住脸颊蹲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嚎起来。

  谁也劝不住。

  表演大厅内,来自周的鞠大师有些着凉,他一直咳嗽,咳嗽完他才哭笑不得从怀里取出一方手帕,抽水机一般的使劲的拧了两下鼻翼。

  他抬脸对中州的一位陪考老师说:“我说,这就是你们中州的最好水平……恩?老夫从业四十五年儿,还是第一在入徒考试当中,遇到一顺子儿,跑调子儿,嗓儿大劈叉子儿,忘词儿这都不算大毛病了……嘿!也算个乐儿吧。”

  这老头儿一开口,有着浓重的老卖俏嫌疑,啥都带个儿。

  中州来的老师面红耳赤,心内恨的牙根痒痒,真是一条臭鱼,感染一个鱼档口,整个中州的艺术生都被这个该死的连累了。

  他只能低头不停的抱歉,说着别的考生的好话。

  坐在一边的邓长农他们很安静,因为孟晓静所作出来的一切姿态,好像再次给他们上了一课般的,他们心灵上又成长了一大截儿。

  对呀,这才是世界该有的样子。

  他们犯了罪,失去了家庭,失去了亲情,杆子爷画地为牢,他们得了该得的报应。

  而那个改变他们命运的人,她就是躲的再远,甚至她改了姓名,不等上天报应,她也终入毁灭。

  这就是真正的公平啊。

  孟晓静的歌,没有一个音在原来的调子上,她的表演还不如饭馆里,颠大勺随性唱歌的厨官儿。

  他们互相看看,一笑而过。

  最后,何明川拿起面前的表格,歪头对身边的娇俏小老头儿说:“鞠老师,出于一些不能说的原因,我们无法给这位同学评定级别,这样,您资历最老,见识最多,我们能不能参考一下您的考语?”

  小老头儿一愣,他看看何明川他们三个,眼睛又瞄了一眼孟晓静的资料,思考几秒,他坦然的拿起自己的表格递了过去笑着说:“那有啥儿呀,看呗!”

  何明川他们瞄了一眼考语,看到上面写着几行简单的考语:

  该考生台风混乱,蹩脚的怯场表演没有任何艺术价值可言,建议改科重修,进行与舞台无关联的科目学习。

  恩~这个评语倒是很公正的。

  不提旧时恩怨,孟晓静的确给他们展现了一场一钱不值的劣等演出。

  何明川一笑,与邓长农他们原样照抄考语。

  那头另外两位老师见他们照抄,便也笑眯眯的问了一句,也是原样的写了考语,力求全组意见统一。

  一场考试,六位音乐艺术大师考语相同,其中还有三位大宗师。

  从此以后别说九州,就是整个盖尔跟音乐舞台有关的工作,它们都不会属于孟晓静了。

  何明川他们想,这就对了,就是这样,终于到了这里,一切就正式结束了。

  恩,他们想的美~啊。

  那天考试完结之后,孟晓静的父母就扎根在考场的大门口,他们与每个考生哭诉闺女的委屈,还讲诉了一个少女与少男们恋爱的老故事,求而不得,变为报复,报复他们可怜的女儿。

  他们甚至向考监会递送了申诉状,考监会也慎重的调查了一次,好巧不巧的,这三位年轻的评判老师,使用的是其他大师的意见,简而言之,即便有旧怨,他们也没有报复,而是理智的选择了最妥当方式,参考了最权威的意见。

  这就令人心生佩服了,真不愧为年轻的宗师啊,心胸是多么宽广啊。

  别说那些故事令人心生怀疑,即便是有,谁年轻时没有几段感情生活呢?几位老师做的事情,已经足够说明他们心胸宽广,豁达体面了。

  再调出孟晓静的考试录像,嘿~别说专业的评判老师,考监会一众外行都觉着惨不忍睹。

  这也是帝国音乐艺术生?

  如此,孟晓静的申诉被原样驳回,接着,她收到了第五学校勒令重修,重新选科的通知书,学校到底是给了孟晓静一个机会。

  即便这位考生,丢了第五校所有的体面,他们也给了她学习的机会。

  然而……就是有受高等教育机会,孟晓静也上不成学,这世上少了三个热血小傻子,谁还给她提供一笔横财。

  那对父母始终没有放弃,他们一直等着,执着的等待着……接着等到了无数的小报记者。

  他们觉着自己是有救的,毕竟曾有的环境那么艰难,这三位也能奉出自己的全部,何况现在呢?

  那三个小小少年给予他们的一切印象,不过是乡下地方,没有见过几分世面的寒酸样子。

  他们相信自己的花言巧语,总能解决这些问题的。

  当然,他们也奢望过,不敢说三个,哪怕就是还有一个对晓静有几分爱意,这个家庭从此命运也终会不同的……

  这大概就是人穷疯了的时候,总想买个彩票一样儿的心思,知道不可能也要给自己一条熬下去的想头。

  老两口夜里都不回家,就互相依偎着,在大礼堂的大门口暂时休息。

  只可惜,他们怕是再也等不到与何明川他们三个面对面对话的机会了,当一个人社会地位高到与世隔绝的程度,他们的双脚怎么还会踏足普通的门,进进出出。

  人与人的区别,有时候就连在同一处呼吸相同的空气,都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又转眼,皇帝登基日总算是来到了。

  九州中心,美丽的中州古城四处璀璨,便是夜里,也有万千银河从街边树冠上流淌而下。

  江鸽子也总算见到了这个星球所有的人种,红的,白的,黑的,黄的,棕的……恩,各种肤色非但不比地球少,人家还自我发育出更多的颜色来,黄毛的,绿毛的,红毛的……人类。

  登基那天,江鸽子这个小庶民还是真涨了见识,他见到了李氏的近卫,见到了烈烈风中李氏的旌旗,见到了传统的和声郎,见到了皇家册宝,见到了真正的文武百官,虽然他们现在不握政事,然而大九州一本历史传统,他们依旧掌握,从没有丢弃过。

  直到此刻,江鸽子才察觉出,自己似乎跟地球那个斗室小民,是真正没有关系的了。

  他跟着俞东池,看待世界始终是在重点处,由上而下的俯视着,看一切都有蝼蚁的感觉。

  他想,他是可以决定眼睛里,一切人的命运的。

  让他们生,便生,想他们死,他们便死。

  当然,辉煌当中,除了不高兴的,一切人都很高兴。

  恩,这是一句废话。

  “呼……少了一半人呢。”

  元高至端着水晶酒倍,于摩肩接踵的热闹处退下,他找到坐在酒会角落,走到,甭管去哪儿都会推着一部电视机追剧的江鸽子面前。

  江鸽子抬眼看看他,这个人还算能入眼,所以他就将屁股挪了个窝儿。

  “您可真是,这么假的玩意儿都能看进去。”

  一日播放四集的电视剧,彻底释放了江鸽子隐藏属性当中的肥宅之光,他对《朱澜山庄》爱的深沉,走哪儿追哪儿。

  看了这么多盖尔的电视剧,总算有一部电视剧有了地球的味道,尤其是还是那种英剧的装逼味道。

  这剧里的老太太,那叫个矜持,说话都带着水磨音儿装高贵。

  一部贵族电视,号称是捅漏了贵族的皮囊,然而真正的贵族却说:

  “这演的都是什么啊?我都看不进去,您看,吐骨头的鱼盘他们都不撤下去,您看那!桌子上怎么放这样碍眼的东西,他们是怎么把食物塞进喉管里的?”

  元高至皱着眉头盯着屏幕嘀咕着。

  江鸽子却抬脸看他笑,顺手接过他递过来的低度酒,浅尝一口后歪头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元高至愣了一下后,恍答到:“我说少了一半人呢,不过~又来了更多的人,从人头上来说,这里依旧热闹,好吧,赞美世界,它总有最真实的奢华,您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么?才将有个傻货,竟然把国外那种不入流的明星带到这里了,我的母神,这可是持鼎门下啊!”

  他举起酒杯,对着天空致敬,接着一饮而尽。

  虽然年轻,这家伙骨头里长着的是绝对的老派腐朽,他就住在乡下,却总是看任何人像个乡下人。

  对于中州人而言,没有经历正统入籍考试的艺术工作者,尤其是国外的舞台艺术工作者,那就是地位低下不入流的玩意儿。

  虽然九州的一切艺术,在国外也不是那么灵光。

  这是持鼎门下的皇家盛宴,它依旧热闹,来的依旧是城中勋贵~也多了更多的,体现新时代的东西。

  比如新的有钱阶级,从国外闻风而至的那些投资商们,他们犹如苍蝇见到了粑粑一般的,四处结交勋贵,力求在政治情况不明的九州,扎上那么一脚。

  八百多年来,九州从来对外部力量,呈现一种拒绝状态。

  伟大的皇帝陛下与皇后亲切会见各方代表,与新朋旧故亲切交流。

  还有九州各国皇帝,身边也都聚拢了一大堆人。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披着黄皮的黄鼠狼,他们穷了,还穷的叮当响。

  尤其是北燕的皇帝李爱,他手握一块未开垦的沃土,就是这场宴会的大热,简直忙的不可开交。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大概是最穷的一个了。

  江鸽子没有加到那边去的欲望,他只是遗憾的看着电视机上可爱花栗鼠,它们蹲在壁炉上,唱着大结局的q歌谣。

  江鸽子抬手关了电视,有些遗憾的说:“哎,老爵士去世,朱澜山庄拍卖旧物,大结局了呢。”

  元高至歪头笑:“怎么会,还有第二季呢。”

  江鸽子惊讶:“你怎么知道?”

  元高至一脸憋闷:“您可真是,竟什么都不打听么?虽然我家如今不在圈子常溜达,可小道消息也应该不少吧。

  我的那个姐姐,好像是对中州具有难以描述的情愫,恩……她不回老家了,大概是害怕回去见祖祖吧,人家入股了国家台,他们告诉我,这部电视剧,他们已经拿到了最新的剧本,听说是已经拍摄了一半了,下部也不围着朱澜山庄拍摄了,听说是圈里一个倒霉蛋儿,他出租自己山上的寓所,呃,这可真是一场灾难。”

  江鸽子闻言,就有些纳闷的问元高至:“我干嘛要知道你姐的小道消息?”

  元高至闻言一愣,他想到自己家里在上流社会的地位,在老贵圈子里的段数,然后又想想江鸽子这个人。

  老半天儿,他才无奈的点头说:“也……也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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