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诈死后再遇殉情未遂的魔尊 第40章

  郭不贰却不肯上前,被身后人戳了几次,才不情不愿的走来。

  她心中打招呼的话酝酿了几百种语气,最终面色古怪,口气冷硬地道,“虞师兄,好久不见。”

  醒林回头便望见她,彬彬有礼的含笑道:“好久不见。”

  忽而,有个汉子边走边喊他,“虞师弟!”

  醒林抬眼一看,是胡争如,他朝胡争如笑道:“胡师兄。”

  镇九门浩浩荡荡全围了过来,郭不贰被人群一挤,身不由己退至后面。只见醒林在人缝里微笑着与人交谈,人缝越来越狭窄,最终瞧不见了。

  胡争如不善言谈,醒林与胡争如并不熟悉,两人无甚好说,然而胡争如又不肯走,幸而镇九门年轻弟子多,你一句我一句聊的热闹。

  远处,一行紫衣人款款行来,为首的是掌门贯云天,贯云天自是远远瞧见了东山派,他抚着胡须,昂首望天,只做瞧不见,却也并没如往常般从头发尖到脚趾盖浑身散发着没事找事的气质。

  贯云天身后便是荀令萼,荀令萼的目光正好对上醒林,他迟疑了下,微不可见地轻点下头。

  夏百友一见他师门,冲醒林打个眼色,立刻悄没声息的溜过去。荀令萼心神不在他身上,并未说什么。

  今夜,各家收拾行李,相互走动。第二日才是正经日子,上午在大殿,由玉房宫掌门龟蒙真人主持开榜大典,晚上开第一场比试。

  醒林进了房,他的卧室一进门是一桌四椅,桌后设着矮榻,矮榻右侧是长案,左侧设着帘幔,帘幔下设屏风,屏风后是一青幔床,醒林到屏风后,将衣物挂在长衣架上,他带的行李不多,剩下的直接扔到床边矮凳上便算完。

  往年,夏百友房内犹如会馆,热闹非常,众人常常在那里厮混,他也是。他偶尔也带人来自己房内,除此之外都甚为冷清。不知今年是否依然如此。

  晚餐时,他本欲趁机在宫内浏览一番,但白蟾宫来寻他,问他是否出门用餐,可用替他盛饭带回来。

  他犹豫了下,并没出门,在床上老老实实地盘腿坐着,等人带饭回来。

  纸窗外的行人不断,时不时响起说笑声,醒林静静听着。

  深秋已至,夜寒露冷,旧房屋下全是熙熙攘攘的陌生人,想要看,却没什么好看的。

  不如拥着薄被在室内躲寒吧。

  第二日,醒林睡了个懒觉,精心洗漱一番,穿上崭新的碧衫,出门至父亲处与师弟们一起,去往大殿参加开榜大典。

  玉房宫大殿千年如一日般巍峨雄壮,参榜的弟子从大殿内依序排到院中,站的满满当当,连一丝空隙也不剩。

  虞上清端坐在大殿第三位,醒林侍立在他身后。

  他们之前坐着镇九门与紫极观,玉房宫掌门龟蒙真人从人群中缓缓行来,上了正中的高座。他声若洪钟,祷祝几道,醒林听不大懂,也未用心听。他的目光移向后方,阴影沉沉处,那是大殿的后厅。

  他的眼神轻若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回。

  仪式十分冗长,半个时辰才结束,醒林跟着父亲往外走。

  人多行慢,父亲从大门处直接走的人影不见,而他从殿侧的走廊绕了远路,刚转过弯,夏百友穿过人群来找他,携住他的手,附在他耳边大声说着什么,醒林一边听一边点头,眼帘一抬,正对上一扇门,那是后厅的侧门,如今已废弃不用,加了锁。

  他听见前方有一紫极观的弟子问道,“这后厅不是议事厅么,好好地怎锁上了?”

  说话人身旁的玉房宫弟子彬彬有礼的道,“掌门令人锁的,议事厅改到后面抱厦,这里便不用了。”

  醒林的胳膊肘被人扯了一下,他猛的回过神,夏百友皱着眉头大吼,“你听到了没!”

  醒林一愣,问:“什么。”

  然周围人声噪乱,他的话瞬间湮灭,他只好跟着吼,“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夏百友吼,“一会去大餐厅!你和我坐一处用餐!”

  醒林吼,“行!”

  夏百友满意了。

  醒林吼完如同泄了真气,不自觉地想要弯腰弓背,他提不起劲。

  行尸走肉般随着人流前行,他木着一张脸,想:这样嘈杂,方才,他是怎么听到前方人的闲话呢。

  不知道。

  他垂下头。

  大餐厅里人挤人,如同狂蜂聚会,耳朵里尽是嗡嗡声。

  醒林侧着身才堪堪能从缝隙里往前行进,夏百友一路所向披靡,十分神勇的找到了两个挨着的空座,他让醒林坐下等候,一人去打两个人的饭。

  坐在饭桌前,犹如置身蜂巢中。醒林盯着眼前各色行人张开闭合的嘴,神色茫然,他的耳中如同进了一层水,四下里的声音,嘈杂而又遥远。

  不知什么时候夏百友回到饭桌,递给他一盘饭菜。

  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米饭。

  又吃了一口米饭。

  再吃了一口米饭。

  然后闭着嘴,一下一下,细致的,麻木的咀嚼。

  身旁传来夏百友的声音,“这红烧肉做的真是入味,你怎地不吃?”

  醒林呆了一会,夹起肉放进嘴里,油腻颤动的肥肉在唇齿下爆裂,划过他干涩的喉咙。

  那一种恶心,让他几欲吐出来。

  他摇摇手,将满满一盘饭菜向前一推,对夏百友道,“我吃不下,先回去歇一会。”

  他言毕,急匆匆的走了。

  留下夏百友举着筷子,话堵在嗓子里,还没来得及出口。

  夏百友心道,他这是怎地了,神色不对劲,是病了么?

  他待要起身追出去,斜刺里挤过来几个老友,与他寒暄起来,他说的高兴,渐渐把这茬忘了。

  此时正是用餐时,院落中,行人稀少,醒林穿过长廊,一路走得生风,他只觉那肥腻的红烧肉形状鲜明的卡在他的胃里,令他十分不适。

  他一路回了卧房,回身插上了门,茫然地站了一会,缓缓走向屏风后的青幔床。

  回身倒在床上,头扎进枕头里,他恰好能望见正对他的东窗。

  秋日的中午,阳光并不炙热,投射在窗上,只是一片温柔的光晕。

  他身上提不起力气,心中提不起兴致。一动不动的躺着,等胃里那块膈应的肥肉消失殆尽。

  也许,他不应该来。

  他想到。

  来了,与熟识的不熟识的人,胡闹一场,厮混一场。

  有什么益处呢。

  有什么意思呢。

  他睁着眼,望着那映着光晕的纸窗。

  太阳从头顶渐渐下落,窗上的光晕渐渐昏黄,如同灯罩笼罩着灯芯。

  这半日中,走廊上的人声,由寂静变为喧闹,由喧闹重归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又重新喧闹起来。

  纸窗上已昏红至发黑,卧房内早已一片暗沉,不可视物。

  青幔床里,醒林睁着双眼,在昏暗中发呆。

  门外响起敲门声,夏百友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仍是雀跃的,“醒林兄,醒林兄,今晚要开榜了,快点出来。”

  他敲了一阵,房内毫无动静,他觉得奇怪,又敲了几下,喊道,“醒林兄?你在房内吗?”

  门吱呀一声,终于开了,醒林站在门口,道,“在呢在呢,刚睡着了。”

  夏百友笑道,“快快梳洗,晚上还要抽签呢,要是抽中今晚场,咱们就要上第一场大比了。”

  他的笑容凝滞了,指着醒林的眼睛,道:“你哭了?”

  醒林低下头,揉着双目,懒散地向屋内走,“没,今天有些上火。”

  他站在铜盆前,用毛巾浸了冷水,湿淋淋地拎起来,敷在红肿的眼帘上。

  又痛又热的双目乍遇冰凉,醒林在湿毛巾中掩面长叹了一口气。

  按着湿毛巾揉了又揉,他才放下。

  他不理会身后的夏百友,不论骗到骗不到他。

  整理发冠,理好衣裳,拿上宝剑,夏百友重新笑嘻嘻地从背后攀上他肩膀,不提方才之事,“快走快走,别让你父亲骂你。”

  他与醒林勾肩搭背向外行去,寻虞上清处汇合,浑然忘了师门,直欲混进东山派的队伍中。

  大校场的门,豁然大开,各家队伍衣着整齐,依次进入场中。

  进门处一十八对铜盆燃着熊熊篝火,高空中亦挑着十八对篝火,比试台后的屋脊之上亦有十八对篝火。

  比试台被三面围合,正冲台前的位置,自然留给了仙门佼佼者,中间左侧是整整齐齐的白衣素冠玉房宫,右侧是紫衣银宝冠紫极观,玉房宫之左,是碧衫玉冠的东山派,紫极观之右是镇九门,剩下仙门依次排列。

  再末者要排到第一阵队之后,哪怕是掌门也要坐在玉房宫等的年轻弟子身后。

  场地已极大,然人数众多,仙门众多,玉房宫掌事人也只得从宜安排。

  总要有人在后排,欲想往前去,请君发奋自强。

  醒林这次并没如往日消极退缩,他站在虞上清身后第一人的位置,这在场中几乎算是最好的位子之一。比试台上瞧得清清楚楚。

  往年他总怕将台上看得太清,或者说,他怕自己上台时,台下人将自己看得太清,故此总是不爱往前排凑热闹。这次,他无所谓了。

  你弱也罢,他强也好,成败得失已不在他心上。

  夏百友与他并排而坐,一身紫衣硬生生卡在东山派里,手脚比划着,言笑晏晏。

  醒林双肩松垮,向后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侧耳听他废话。

  龟蒙真人在台上闲言几句,便有底子抬来一个木盒,参榜的弟子们依次上台,每人抽取一张纸条,上有序列。

  众人排着队上去,醒林等人也起身,跟在队伍后。台上的人只关心序列,顾不得他。然台下安坐的人,瞧见他上台时,依然响起一阵低低地私语声。

  醒林恍若未闻,跟着缓慢的队伍向前行走,轮到他时,也抽取一张纸条。

  他在队伍尾端,等他回到座位上时,场中大部分人都已抽完,夏百友早迫不及待的看过纸条了,抓着他问,“你是今日还是明晚?”

  醒林这才打开纸条看了看,夏百友替他掐指一算,该在明日上午。

  此时场中热闹非常,各人拿着纸条交头接耳,兴奋异常。掌事人不得不上台,请众人肃静,他宣布正式开榜。

  他点了第一对参榜人上台。

  只见大校场最后方最斜侧,一小仙门中闪出一个年幼弟子,比醒林还小的模样,在一片大小修士的注目下,羞手羞脚,惶惶然地溜边向比试台跑来。

  场中另一侧,一个虬髯大汉摸了摸头,懵头懵脑的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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