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有难 第9章

那也就是说,绝对支持赤霄的只有三个堂口。画堂华春水原是主理教中事务的总管,但为送走赤霄,她目前被秦阆苑重伤囚禁;机堂张入机在叛乱发生时负责断后,很可能已经在那个雪夜里被杀;只有弦堂宫鸳鸯成功逃离,而她正是告知他一切(包括赤霄藏身于烟花之地)的人。

想到这里时,晏维清依旧合着眼。

半年过去,香堂和音堂早已潜入中原。虽然面上无声无息,但还是有迹可循——很多地方莫名消失的男女,多少和赤霄或者宫鸳鸯有相似之处!

而这正是他要去南少林的原因。白山圣教自己内讧就算了;现在祸害到中原,正道武林不可能不管。

这时候要追究责任,很难说都是赤霄的错。毕竟,秦阆苑有反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过是等赤霄走火入魔、无力压制这个时机爆发出来而已。凌卢也同样,否则赤霄不会再中一份莫名毒药——

这两者加起来,赤霄才会缩水变成现在懵懂而一无所知的九春。

“你会死。”

晏维清无法控制地回忆起他曾对赤霄说的这句话,即使那时对方的剑尖已经插进他的心口。

赤霄听到后是什么反应呢?他只是微微愣住,然后放声大笑。“晏维清,你话说反了吧?”

“就算我败,你也会死。”晏维清坚持。他眼里映出对方的烈烈红衣,还有那张红纹遍布的脸。

那些红纹是从赤霄眉心纹样边扩散出来的;它原本就像火焰,此时更是像火焰一样发着光。用来遮挡它们的、鬼魅一般的面具早已在对决中碎落,但没人关心它们在哪里。

赤霄顿住,瞪着晏维清看。有一段时间,他眼里是全然的戏谑和蔑视;但等那些不正常的红纹从面容上消去,他的笑也一分一分地褪色,直至面无表情。

“人总是会死的。”他冷冰冰地说,一字一句,手上力气重了两分。

不用低头看,晏维清都知道自己的血一定已经把胸前白衣染红了一大片。他也知道,只要对方再刺进一分,他就真的救不活。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说:“晚总比早好。”

“我以为这话该对你自己说。”赤霄哼笑一声。然后他手腕一抖,那把缭绕着红光的赤剑就轻轻脱离了晏维清的胸膛,重归黯淡。“罢了,我也该给你一次报仇的机会,”他轻声道,“这才公平。”

话音未落,赤霄就几个腾挪离开了。但那时晏维清的话还没说完——

“再练下去,你一定会走火入魔。”黑暗中,晏维清倏地睁开眼。他侧过头,捕捉到身边少年安静呼吸的起伏。“不知道你现在后悔了没有,但是……”

“我不想你死,赤霄……至少不是这样死。”

作者有话要说:  剪不断理还乱的孽(jian)缘(qing)啊!

第7章

九莲山麓,林木森森,飞檐翘角,僧人肃穆,钟磬绕梁,一派佛家庄严景象。晏维清刚带着九春到山门,就有两个小沙弥牵走马匹去照料。另有一个和尚引路,看袈裟,辈分不低。

显然,下果大师知道晏维清要来,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但九春很不愿意承认,他竟然有些心惊肉跳。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只是因为他曾经当过头牌三个月、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不符合佛门清规?

晏维清走了几步,就发现九春的挪动速度特别慢。“跟上。”

九春不太情愿,但没法违背。“哦。”他怏怏地应了一句,勉强快走两步。

这情景落入引路和尚眼里,他觉得有些稀奇。佛门清静之地,不兴碎嘴八卦。他还不知道外头的风言风语,只道是晏维清提点家奴。“这位小施主许是累了,”他笑道,“不若等会我让弟子先领他去僧寮?”

对方态度客气至极,但九春愈发毛毛的。奇怪,他又没杀人放火,干什么这么心虚?

晏维清研究性地盯了九春一眼,才同样笑着回答:“那就有劳大师了。”

这时候天色近晚,要休息无可厚非。九春琢磨着自己肯定没旁听武林机密的资格,兼被南少林无形的气势镇住了,也就老实先到客房呆着。不多时,有沙弥陆续送上素斋和热水。直到他吃完洗完,也没见晏维清出现,便自己先去睡了——

终于摆脱了那尊紧迫盯人的大佛!虽然可能是暂时的,但绝对是这些天里头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再倒回去看看不久之前的方丈室。

三两支蜡烛光焰微微跳动着,映亮了一室清净,也映亮了房中四人的脸。如若有其他武林中人在场,他们一定能看出,这里将要商讨的事情必定是件大事——

晏维清,正道武林第一剑,封喉不见血,这就不用说了;下果大师,南少林寺方丈,其内力之深厚,当世武林中仅次于下花大师;下花大师,嵩山少林寺方丈,下果大师的师兄,其硬功可与内力一比上下;元一道长,武当代理掌门,一手青冥太极剑使得出神入化,敌人近身三尺必死。

不管是论武功,还是论影响力,这四人加起来,重量级如何都不言而喻。再换句话形容,这四人的决定足以代表正道武林最大势力的意向。

“晏某来迟,叫两位大师和道长久等,实在是过意不去。”晏维清先开口道歉,一一作揖。

“无妨。”慈眉善目的下果大师摆了摆手。他年近花甲,然而红光满面,也没多少皱纹,看起来相对年轻。“晏大侠愿意亲自跑这一趟,老衲已经很是感激。”

“确实。”下花大师接过话头,“为了不被他人知晓,我们定在这里商议。九莲山与炎华庄相距遥远,晏大侠一路辛苦。”他是个干瘪枯瘦的老头子,体型和下果大师正相反,但一双眼睛精光闪烁,丝毫不见老态。

“说起辛苦,晏某远远不及大师和道长。”晏维清正色。“况且,大师和道长是为武林安宁着想。此事人人都该尽力,晏某自在其中。”

元一道长在边上听了,捋着稀疏的山羊胡笑起来:“客套话都被你们说光了,贫道现在该说什么?”

此言一出,四人皆笑,气氛立时活络不少。

“元一老弟说得对。时间紧迫,实在不该浪费。”下花大师再开口时望向晏维清,“今日所为之事,晏大侠知晓多少?”

晏维清往怀里一摸,摸出一只薄薄的信封。他把信封摊在桌上,沉声道:“只比这里的多一些。”

那信正是下果大师写的,里头的内容则是关于白山圣教的香堂和音堂在中原各地疯狂寻找赤霄和宫鸳鸯的下落。他们的原则是,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

“可巧,我们知道的事情,也只比里头的多一些。”下果大师小幅度颔首。

四人交换目光,都有些明了。

“除去置身事外的珠堂和方堂,白山教其余六个堂口都卷入了此事。”晏维清不疾不徐地道,“其中,毫堂、香堂、音堂、画堂的情况,下果大师已经在信里提及。剩下的两个堂口,机堂张入机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而弦堂宫鸳鸯带走了赤霄,隐匿至今,未被发现踪迹。”

“原来是他们……张入机精于机关暗道,当世无人能出其右。”下果大师沉吟,“只是秦阆苑手段狠辣,生生赶尽杀绝。”

“张入机那样的人,一日不被找到,就依旧有一线生机。”下花大师也目露沉思,“世人公认他入机之名,可不是虚言。”

晏维清也这么认为。宫鸳鸯给他的消息里,赤霄的情况最全,其他都是含糊带过。但,他不觉得宫鸳鸯会完全信任他;那么,张入机还活着、甚至和宫鸳鸯接上头的可能就依旧存在,只是宫鸳鸯不愿意透露。

“不管是华春水、张入机还是宫鸳鸯,他们的武功在白山教里都不是顶尖的。”元一道长又开始捋他的胡须,眉头微蹙,“能将已经走火入魔的赤霄在秦阆苑眼皮子底下带走、半年都不被找到,实在令人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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