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季君泽从一开始就态度分明——你抓我们的人,想打架?!来!战便战!
王一寿没想到季君泽一上来就这么冲,甚至没问情况,就先来一番护短的态度,他眼底划过了一抹戒备,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心智并不比自己低。
凌猛身上的伤看似狼狈,实际上只要细看,就会看出几分手下留情的味道,所以,如果一个怀疑心过重的主子,这会儿一定该生出几分猜忌了。
可凌泽显然没有,即便是有,他竟然都看不出来,可见这人的养气功夫有多深了。
这不像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心智!
王一寿心中这般想着,脸上却依旧还是之前的凝重表情,他沉声道:“这也是我想要问凌少主的问题,凌家,难道是想要和我们王家开战吗?”
他说罢,抬手指着凌猛,冷声问道:“凌少主知道我是在这里抓到的这人吗?”
季君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地道:“你抓的人,你说了算。”
王一寿激昂的表情瞬间一滞,差点儿破口大骂,这尼玛说的叫什么话?
他顿了顿,才道:“我弟弟王一吉,是从苏州郡回来的时候,在两郡交界的地方遇害的,而那么巧,当日我就在他遇害的客栈附近,抓到了凌猛!”
他冷声逼问道:“这人就住在我弟弟隔壁,一直伪装良好,但交手之后,我却发现,他其实早就身受重伤,而且他身上的伤,还那么巧,正好是我弟弟的寒霜剑造成的!”
王一寿说到这里就不再细说当时的场景,而是冲着王管家抬起一下下巴示意。
王管家立刻领命,掀开了凌猛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顿时,他胸口一道剑伤露了出来。
季君泽皱了皱眉。
墨衣皱了皱眉。
一旁的陌无尘同样皱了皱眉。
那明明是一道剑伤,但是伤口四周的肌肤却明显是冻伤的,可以说伤得十分有特色,标识性明显。
季君泽拿到的王一吉的资料里,对于这一类伤口,便有特别标注——那是寒霜剑和冰系功法造成的独特损伤。
王一吉是少见的变异冰灵根,修炼的是冰系功法,而他的那柄寒霜剑,是王家上一代家主专门为他重金打造的上等灵兵,而且已经滴血认主,只有他一个人能用。
换句话说,这样的伤口,按照正常逻辑来说,是不可能伪造成功的。
怪不得王一寿没有让王一吉死在他书房中的消息泄露,王家人,以及王一吉的那些挚友,却对凌家这么仇视,这个证据摆出来,凌猛杀人的“事实”几乎无可否认。
有些事情,越是不藏着掖着,越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就越是难以找出端倪,人家人证物证齐全,而且选的还是大庭广众的客栈,单是目击证人就不止一个,想要反驳,恐怕很难。
如今唯二能够证明凌猛无辜的,就只有当日亲手弄死了王一吉的季君泽,以及后来跟着他一起送尸体的陌无尘,可这些,偏偏又不能说出来。
这简直就是对季君泽当日送王一吉尸体回来,让王家吃闷亏的招数的完美反击。
不得不说,王一寿不愧是一家之主,这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倒是用得相当精准精湛,水平独到。
尤其是……
当季君泽神色平静地问凌猛“你有什么话要说”的时候,凌猛,竟然也承认是他杀了王一吉。
季君泽的眸色当场就沉寂了下来:“你为什么要杀他?”
如果不是王一吉是他亲手宰的,这会儿,连他都觉得凌家对王家别有用心了。
让人玩味的是,季君泽不过问了一个极普通的问题,但凌猛的脸色,却一下变得难看至极,他死死地咬着嘴唇,将原本就干裂开口的嘴唇,咬得鲜血淋漓,半晌,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憋出声来:“他!该!死!”
那沙哑的声音,仿若出自地狱中的魔鬼,又像是年久失修的老旧机括发出的声响,难听又刺耳。
一众王家人瞬间暴怒,好几个人更是忍不住血脉喷张地怒骂出声。
这是什么理由呢?
这分明就是挑衅!
季君泽也不觉得这是一个理由,他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场剧本分明的好戏,而凌猛,不过是其中一个早就设计好结局的棋子。
背叛者。
或者,牺牲者。
凌猛看起来像前者,但季君泽却觉得他应该是后者。
他从凌猛的眼中看到了仇恨,刻骨的仇恨。
这股仇恨中带着心如死灰,带着生不如死,更多的却是一派死寂的悲戚和绝望……以及,一抹祈求,他在祈求自己,祈求自己别再问了。
季君泽忽然就不想知道真正的理由了,既然他说“王一吉”该死,那么,那个“王一吉”,大概是真的该死吧。
“你想如何?”季君泽转头看向了王一寿,神色浅淡。
王一寿有点儿愣神,他以为,季君泽会继续问下去,这样的话,他便会继续将之前准备好的证据,一一摆出来,将这个局做到完美。
可眼前这个病弱青年却并没有这么做,他就那么淡淡地看着自己,好像就真的认罪了。
王一寿忍不住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适,那种蓄积了几天几夜的力道,却一拳头打进了棉花里的感觉,让他觉得憋屈极了。
哪怕季君泽觉得凌猛被王家收买,背叛了他们凌家呢?
至少这样,他还算是成功地恶心了凌泽一把。
可凌泽却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
……他看透了这个局!
王一寿做出认真思索的模样,沉着脸问道:“听凌少主的意思,是承认凌家蓄意杀害我二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