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几天后,季杏棠又给白啸泓说起了开公司的事情,白啸泓不以为意,管家来报,说是严肇龄突然到访,两人前去迎接。
严肇龄虽为帮会大亨,可是看着却比文人还文人,骨子里却劣的很。不像杜金明年轻的时候,手上戴着大扳指、大金链子往脖子上一挂,敞着胸脯招摇过市,而是一身纺绸长衫,他五官端正不算出众,但是一双大耳朵却能让他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此时正和兄弟二人一一握手。
白啸泓笑着把他请进客厅,“早些时候身体不适没能好好招待,不想严哥今天亲自来了。”
严肇龄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他,边晃着手指边意味深长的笑道,“你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后院的那些破事,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没走漏一点儿风声,你家的宝贝兔子忒厉害,这几天肯定又没少收拾人家。”
白啸泓轻声笑了笑,对季杏棠说,“杏棠,去泡壶茶。”
季杏棠并无多言。
严肇龄看着季杏棠一丝不苟的挑茶叶,开玩笑说,“好歹杏棠在上海滩人称一声季二爷,你倒好把他当个小媳妇使唤,你白爷还缺几个丫头不成。”
这话听得白啸泓满心眼的高兴,不由自主的抿嘴一笑。
季杏棠往茶壶里倒上热水,“噗呲”一声注入青瓷茶杯里,递到严肇龄面前,笑道,“哪里,二哥说笑了。”
三个人往沙发一坐,寒暄关怀了几句,严肇龄表明了今日的来意,“啸泓、杏棠,前些天得到消息,英租界里开始禁烟了。”
白啸泓点点头,“知道,报纸上说英国政|府答应中国不再对内输入鸦|片,看样子林盛荣那老犊子日子不好过了。”
林盛荣是英租界里的帮会大亨,季杏棠也是在他手上救了苏少九。
严肇龄说,“是,现在英租界里禁烟禁的厉害,不过禁烟禁了十几年,从前都是做样子看,这次八成是动真格的了。那老犊子的生意不好做了,手下的烟土商也都开始和他闹着要走了,我看我们的机会来了。”
这些帮会大亨声势极盛,各占地盘手下打手无数。烟土商们想在他的地盘安心做生意,就得交保护费,而且是不小的数目,谁手下的烟土商多,谁就能大发横财。
季杏棠听出来严肇龄是想把林盛荣手下的烟土商拉拢过来,这样一来,在法租界就有了垄断烟土生意的势头,那还不得大赚一笔。他说,“老头子也知道这事……”
严肇龄说,“可不就是,这块肥肉林盛荣叼着不肯放,也不肯吃一点儿亏,老头子垂涎欲滴又不想和英租界扯上关系,只能我们先下手为强。”
季杏棠早不想白啸泓涉足烟土生意,这天下掉馅饼的好事以大哥的野心是势在必得,他开口道,“二哥,瞒着师傅岂不是背信弃义?再者我跟大哥最近商量着开银行,我看……”
白啸泓打断了他的话,“严哥说得对,是该找个时间会会林盛荣,到嘴的鸭子怎么能就这么飞了。”
严肇龄哈哈大笑,“我就喜欢啸泓的魄力,改日约个时间,争取把林盛荣给扳倒了,最不济也能让他让利三分,我们听老头子的话,老实这么多年,是时候该进军英租界了”……
第10章
一席话说的季杏棠心惊胆战,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黑吃黑”的场合,即使他喊严肇龄一声严二哥,他也看得出每个人都笑里藏刀,野心和魄力驱使他们愈陷愈深。
严肇龄走后,季杏棠对白啸泓说,“大哥,你不是答应我进军金融开银行办实业,为什么还要答应严肇龄去拉拢英租界的烟土商。”
白啸泓漫不经心的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开银行,那都是你一厢情愿,这笔生意不仅要做还要做的惊天动地。”
季杏棠心凉了半截,这么多天自己都白废口舌了,他蹙眉盯着白啸泓,真有一种很铁不成钢的感觉。
白啸泓伸出手指想按了按他的眉心,“你不想我去倒也不是不可以,那要看你的表现。”
还在半空中就被季杏棠甩开 ,他斥道,“大哥!你明知道、明知道那些都是害人的东西。自从八国联军侵华,坚船利炮我们干不过,难道就要自甘堕落,你瞧瞧烟馆里的大烟鬼,要还是身强体壮,去保家卫国根本不在话下。你现在的家业够你吃喝玩乐一辈子,你为什么还不满足,非得助纣为虐昧着良心挣钱,这祸害的可都是自己的同胞!”
白啸泓早已厌倦他的说辞,心平气和地说,“我是个商人,惟利是图是我的本性,我只管盆丰钵满,不管洋人中国人。只是你季杏棠不守本分的很,整天说着左右朝纲为国为民,我当初真的不该送你去读书,现在还得受着嘟囔听你所谓的理想。你是真的傻,这天下是手里有权利人的天下,你的所作所为就和酸腐书生的做派一样,手无缚鸡之力就想直笔谠论、为民喉舌,简直可笑至极。”
“大哥!”季杏棠无奈的高喊一声。
白啸泓坐到季杏棠身旁,似笑非笑,“怎么,我说的不对?”
季杏棠盯着他半刻,忽地泄了气,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又有什么好强求的。只是他不明白,那一双原该搦管书画的手,为什么要沾了腥风血雨,而那双手正把玩他颈下的衣扣,“其实你该知道你比那些烟土商更有吸引力,你什么时候肯做个小媳妇,我什么时候就肯弃恶从善”,说着白啸泓已经轻轻拨开一颗扣子,手指轻轻刮着他的脖子,见季杏棠一动不动的与自己对峙,白啸泓拨开他打的衣领轻笑一声,“归根结底……你不也是贪恋权势,不肯屈居人下。”
季杏棠说,“你说的不错,可权势可以是毒药也可以是良药,我自认问心无愧。”
白啸泓忽地俯身过去,屈膝抵在他两腿间,一手撑住沙发靠枕,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点一点的使力气,气势逼人却心平气和地说,“你这个样子,我真想把你扒光了丢到大街上,让每个人都看看在上海滩八面玲珑呼风唤雨的季二爷到底有多干净、有多问心无愧。”
季杏棠趁着喉嗓间抽出的空隙哼笑几声,狼狈不堪却目光如炬的质问他,“那是谁害的?”
白啸泓最看不得这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更被他这句话说的心颤,垂眼无措的扫了扫四周,“人各有命。”
季杏棠甩手挥开白啸泓搦着自己脖子的手,轻喘了口气,站起身整了整领口,“我请了王少卿来,去安排一下,你先歇息罢。”
白啸泓靠坐在沙发上,哼笑一声,冷嘲热讽,“你觉得上海滩的老少爷们去天蟾舞台是听他唱戏?他一个卖屁股的戏子,还值得你季二爷大费周折给他请师傅,你还不如请个堂子里的老鸨子教教他怎么伺候男人,也省得赖着你才能活”,他顿了顿又说,“这三更半夜的你安排哪门子送徒弟?”
季杏棠看了看外面诡异的月色,身后的声音满是压迫感,他抚了抚帽檐稍稍回头,纵有哀戚纵有无奈也只淡淡说,“明天再说,你早些歇着。”
白啸泓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起身拍了拍西装下摆,不紧不慢的走到季杏棠身后,一手握住了他的手,一手自他腋下穿过捏住了他的下巴,嘴唇贴着他的耳廓说,“杏棠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人,我也有心,我也会痛”,他闭了眼把脸埋在季杏棠的脖颈间,“我喜欢你,在所有时候,我也会喜欢别人,只有在他们像你的时候,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肯看看我呢?”
白啸泓感受着季杏棠身上暗夜里蔷薇的香味缠绕着的轻热恰暖的温度,手指便在他嘴唇上轻轻摩挲。白啸泓试探性的把嘴唇覆在季杏棠的侧脸上,意料之中,季杏棠挣脱了自己的钳箍,“时候真的不早了。”
白啸泓哼笑一声,突然拉住了季杏棠的胳膊,近身把他逼退抵到墙上。后脊骨撞了个酥麻,下唇也被白啸泓不由分说的咬住,咬出血痕,季杏棠使了力气把他推开,一向坦荡的语气里有些愠恼,“发泄够了我就走了。”
白啸泓看着他嫌恶的眼神,心底泛起一阵燥热,为什么他的血都是甜的。一个要走一个要留,两人争执起来,季杏棠顾忌他大哥的身份,白啸泓便稍占上风从后面钳制住了季杏棠,推推打打攘进了卧室,白啸泓猛地把人一甩,“砰”的关上了卧室门。
季杏棠跌了个趔趄摔到了床上,他终于忍不住大吼,“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啸泓脱掉了西装,扯了扯领带,从抽屉里取了些东西,季杏棠刚站起来,他又猛地推了一把,腿跨过了他的腰,捏着下巴狡黠的看着他,“不干什么,坏事做多了,突然想做件好事。”
他看着季杏棠有些窦疑的目光,轻声笑了笑,就把从抽屉里取的东西塞进了他嘴里,季杏棠本能的往外吐,白啸泓扳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吞了下去。
季杏棠眼里泛出些晶莹的泪,白啸泓便松开他从身上下去。季杏棠捏了捏嗓子咳得厉害,“你给我吃了什么?”
白啸泓扯开窗帘,往香榭小櫊的方向看了看,漫不经心的说,“现在若玉宝贝应该睡了……我说错了,应该是季二爷的宝贝梓轩,天暖怕热着、严寒怕冻着,被供的像个活菩萨”,他回头居高临下的看了看季杏棠,“两情相悦为什么不肯说出口,嗯?我现在派人叫他过来,他应该也会来。”
彼时季杏棠只觉得胸口一片燥热,腹里有一团火似的灼的厉害,伴着胸膛急剧的起伏呼吸也急促起来,他突然明白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白啸泓,“你……”
白啸泓俯身嗅了嗅他的脖子,笑里藏刀,“你好香啊,不过我答应过你,不会动你就不会动你,等着你的小相好罢。”
第1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