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上了岸,小厮仆人全忙了起来,找医生的找医生,烧热水的烧热水。
严肇龄没有多理会白啸泓,带着艾森把季杏棠送回了屋里。
“人渣!有本事你弄死我!”白啸泓刚上了岸就挨了若玉一巴掌,一旁的嬷嬷丫鬟被吓的不敢吭气。
白啸泓一把抓住了若玉还停在空中的手腕,恶狠狠的说,“你以为你是谁?弄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来者是客,你和你的季哥我都会好好照顾”,说着猛地把若玉甩倒在地转身离开。
折腾了半夜才收拾妥帖,季杏棠全身麻痛裹在被褥里眠觉,背脊一凉尔后感觉到了有人从后面抱住自己。
这是他熟悉的温度,他眉睫微颤心里苦笑,自己是不是该服个软,他针对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梓轩,再这样下去,怕是活的都郁结于心,他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俱行尸走肉,给了也罢。
季杏棠无波无澜的说道,“答应我几件事情”,他在白啸泓的臂弯里缓缓翻过身。夜里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便盯住他的眉眼看了一会儿,季杏棠缓缓靠近把嘴唇覆到了白啸泓的唇上,“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白啸泓叼住了他的嘴唇,温滑濡湿的口舌交缠着,喷出的鼻息都糅杂在一起。他常在想为什么他身上总有一股子幽谧的芳香,是不是常佩着画棠沉香,想到这儿下腹都不由得一沉。他也知道他很疼,可是抵不住自作多情,手便撩开了睡袍攀进了他的后背,沿着脊骨摩挲到了肩胛。在沉重的喘息声中白啸泓问道,“你倒是很懂亲兄弟明算账的理,我该用什么来换,嗯?”
季杏棠蜷缩的身体完全被他揽住,也不挣扎,他的大哥每笔生意都要精打细算,只心平气和的说,“答应我万不会沾了鸦片和大烟;把若玉放了送他去王少卿那儿拜师求艺;不去收拢英租界的烟土商、开银行办实业……你若是答应,我在你手里,随便你……”
白啸泓把头抵在他肩膀上,低沉着声音说,“你放心吧,明天睁开眼在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叫阿广的人,不出意外的话黄浦江里的鱼能把他吃的渣都不剩。”
季杏棠的心一阵惊悸,白啸泓把手掌推到他心口稍抚了抚,“他不该一簧两舌、妄言谄语,更不该觊觎自己般配不上的东西。”
季杏棠哑言,说到底人命都是自己背上的,不好也好。
白啸泓又说,“你什么时候把那个小婊 子睡了我什么时候就放他走。”
季杏棠愈发的参不透他的心思,“你……这又是何苦……”
白啸泓隔着衣料在他肋骨上来回抚摸,“我见不得藕断丝连,就算你没有那个心思也难保他没有,若是他也捅了你,我就把他放了;要是只同我撒泼耍赖,对你半推半就或是心甘情愿,我很难保证他能好好活着。”
他顿了顿又道,“严肇龄、你的严二哥我早晚也要除掉,他当自己冲冠一怒为红颜?哼,笑话,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还敢在白公馆撒野……我天生就是看不得你和谁都好的来呢。”
季杏棠苦笑一声,都说你有八窍玲珑心,怎么都是些坏心思。
白啸泓又说,“我是禽兽不如,可是刚才你分明就是自己寻死。我早说过唯利是图是我的本性,你就是死也不肯与我交心,我又何必为你改了脾性。命中注定你我都是该下地狱的人,可你偏生要走白道,你又何苦?”
说着他在季杏棠腰肋间掐了一把,“我真想把你的骨头全都拆了去酿酒,尝一尝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变的,是不是醉也能让人醉的羽化登仙。”
季杏棠的额头抵上了他的额头,轻吻了吻他的嘴唇,“别说了”,再爱这一天罢,明天真的不爱了。
白啸泓侧身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脖子,突然哀戚起来,“糖儿……还疼吗?”
季杏棠微喘了口气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你既然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也不强求,回去休息罢。”
白啸泓的语气忽然狠戾起来,一把攥住了季杏棠的衣袍,“那你为什么不问我想要什么!”
季杏棠哼笑一声,“你想要什么?我这壳子?”
白啸泓听到他这个满不在乎的语气,突然单肘撑着身体扯开了他的衣袍,“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想想你的心,你都觉得我玷污了你!”
季杏棠与他角力扯着自己的衣襟,语气平淡的说,“不是,你松开,我乏了。”
白啸泓泄了气,起身离开,语气依旧清冷,“你的壳子我不稀罕,我只要你死心塌地的对我一个人好,亲兄弟白夫人,你若是答应,什么都能依你。”
季杏棠怯懦懦的裹紧了被子,只有在黑夜里才敢露出来的怯懦样子,他觉得自己烂泥不如。
第12章
白啸泓是活着的人,有心有欲,有欲有恶。
季杏棠到底是没能拦住白啸泓。不久白啸泓就派人给林盛荣送了请柬,会见约订在公共租界的一个酒楼里,当天晚上三个人带了一个保镖,一同前去赴约。这次会面,一行人各怀心事---严肇龄当然是想让林盛荣屈从让步;白啸泓想要烟土商更想要季杏棠;季杏棠不想让白啸泓涉足就要加以劝阻;不过还是林盛荣最思虑难全,自己确实掉进了火坑进退两难。他看着三个小辈不齿——你们家老头子还没下手,三个小兔崽子就想借着局势乘风而起垄断烟土生意大发横财,不过论家世论阅历,他们还嫩了点儿,自己得稳住气场。
双方见面后并没有直接进入正题,酒过三巡后,严肇龄这才说,“林老板,听说英租界里现在禁烟禁的厉害,你手下的烟土商都要搬家到公共租界或是法租界里去了,而且英国政|府答应不再往中国出口鸦片。这样一来,林老板的生意不好做了吧”,严肇龄的语气里满是挑衅的意味。
要是平时受了这样的挑衅,英租界里的大亨早就该翻脸无情,可现在的形式对自己不利,是自己有求于人的时候,他强压着怒火笑道,“严老板这么说就不对了,这么些年大上海禁烟不是一回两回了,一直禁到现在,那又怎样?更何况早些年万国禁烟会禁烟最盛的时候,也就是一阵风的事,风头过去了,还不是一切如常。那些烟土商要搬家的的事情,都是谣传,万不可信。”
严肇龄淡定自若的笑道,“据我所知,未必是这样”,他扭头看了看一旁的白啸泓又说,“林老板,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切的资料,现在英租界里的烟土生意萧条到了极点,很多烟馆都关门了,印度大兵天天在门口守着,事情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啊。”
许久没有开口的白啸泓接着说,“林老板,有句话叫今非昔比,以前是做样子,现在未必是做样子,这次英国人要动真格的了。”
林盛荣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你们啊,好歹也在道上混了快十年,都还算有些见识,怎么这会儿和小家子似的听风就是雨,想和我较量较量,你们还得锤炼个三五载。”
严肇龄说,“林老板,你可莫要欺负我们兄弟年轻,有句话说的好,后生可畏,我看林老板也是名不副实!”
林盛荣比他师傅杜金明的岁数还大,听他这么一说,真的就被激怒了,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这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也敢说我浪得虚名!”
饭桌上的火药味越来越重,季杏棠知道严肇龄的脾气,说好听了叫耿直,说白了就是缺心眼,他倒真是想让严肇龄把林盛荣从里到外惹怒个透,即使最后兵戎相见也比谈拢了强,他自然是闭口不言,心里暗自揣摩着,只要大哥不开口,这事保准得谈砸。而白啸泓也确实没说几句话,两人唇枪舌战之时,他一直作壁上观。
季杏棠端了酒盏只希望林盛荣快点儿被气走,可是白啸泓却并不安分,趁着饭桌上火药味正浓,他伸手撩起季杏棠的西装下摆,季杏棠猛地一颤,怕被人看出端倪也不好声张。白啸泓知道他要面子,愈发大胆起来,把手伸进了他腰腹间,隔着衣料用掌心来回摩挲,季杏棠瞪了他一眼,他并没有因此停下,使劲揉了揉还偷偷掐了一下。季杏棠无可奈何便用杯中的酒水浇湿了白啸泓的衣袖,这才低声道,“大哥,小心衣袖。”
白啸泓伸出手甩了甩,接过季杏棠递过的手帕,佯作擦袖子,趁机侧过身在他耳朵根后低语,“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些小心思,我一直没有开口是在给你机会,我来赴宴不想空手而归,你和烟土商,其中一个我定要势在必得。你若是同意呢,待会儿就把手帕叠整齐了收回去;不同意呢,你就等着我垄断烟土生意吧。”
白啸泓把沾了红酒的帕子放在桌沿上,十指交叉撑着下巴,他斜着眼得意洋洋的看了看季杏棠。季杏棠咬着牙闷不做声,白啸泓嘴唇微启,无声地倒数,“五、四、三……”
彼时林盛荣已经怒不可遏站起身来,憋得脸红脖子粗,说着,“严肇龄,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林盛荣在江湖上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我打下的天下当然是我来坐,那些个烟土商也自会跟牢我,挖墙角挖到我林某家门口,真是不自量力!”
白啸泓看季杏棠并不迎合自己的意愿,他数到一哼笑一声也不再理会季杏棠,只高喊一声,“林老板”,随即笑脸相迎,“林老板请息怒,先听我说两句可好?”
林盛荣和严肇龄呈水火不容之势,听白啸泓开了口,避开严肇龄咄咄逼人的语气坐了下来,抒了口气,严肇龄也借势作威作福够了,停下来春风得意的笑着酌了口小酒,“轮到啸泓说。”
白啸泓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林老板,有缘聚首何必大动干戈,您是江湖上的老大哥,小辈们怎敢在你面前造次。”
林盛荣哼笑一声,文明杖咚咚的敲着地,戏谑地说,“真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我林某日子不好过你们就想趁火打劫。”
白啸泓笑着说,“哪里,我们可不敢逼迫林老板,只是想和林老板说一笔生意,有钱大家赚、有利大家图。”
林盛荣说,“话都说到这里了,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他顿了一刻又道,“我不拐弯抹角。英租界禁烟,林某人当下的日子确实吃紧,手下的烟土商要么没有货源、要么没有输出的途径,他们也确实想转到法租界或是公共租界里,我来赴宴也是希望几位老弟能雪中送炭,帮老哥一程。我只借用你们的地方,把手下的烟土商转移到法租界做几天生意,等风头过了,再迁回来。当然也不是白占你们的地方,期间所得利润可以六四分成,最多五五。”
白啸泓笑而不语。严肇龄又在一旁添油加醋,“林老板啊,大难临头了还做着美梦,自古以来谁的地界就是谁的地界,哪儿有借用的说法?那我要是说,我们借你的地方用一用,你是什么反应,这就好比自己的媳妇儿让别人占了去生孩子,你说哪个大老爷们儿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