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的清醒后,像是有什么外力推着,若玉又往他靠近了,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一边咬一边扯,把穆柯疼的嗷叫。咬完了这一口还不算完,沿着脖子往下啃,疯癫起来触觉最敏感,哪里咬着舒服就逮着哪里撕咬,穆柯认了命,一动不动地让他又啃又咬,“你咬!你啃!我这么好吃,你可得多吃几口!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等你咬够了我数数印子加倍奉还,嘶——三倍!四倍!一百倍!”
穆柯在里面又骂又叫,仿佛发疯犯瘾的是他自己,管家被锁在外边,急的直跺脚,派人去通报,怎知季二爷睡下了,白爷压根不买小爷的账,就只能一直在外面守着。
约摸着过了半个时辰,里面的嚎叫声停了,管家的耳朵贴着门窗听着动静,真的停了,只剩下时断时续的粗喘声。
若玉散了两颗衣扣侧身歪在床上,头发被汗水濡湿了黏在额头上,眼角还挂着些残泪,嘴唇磨的有些红肿,嘴角还沾着些血迹,他着实虚脱没有力气再去发泄了,又羞又恼,一言不发半阖了朦胧泪眼。
穆柯就没什么好样子了,衣衫被撕的不整,领口大开着,胸前都是通红抓痕和深深浅浅的牙印子,一只鞋被甩了老远,另一只半挂在脚掌上,穆柯猛地一甩脚把那一只也踢飞了,一翻身跨腿环住了若玉摇了一摇,若玉没有动静。
穆柯在他耳边喘粗气,“怎么样,我好吃吗?瞧你的鬼样子,不是起疹子就是面瘦肌黄,不作贱自己就难受。你当你会铁头功还是铁砂掌,什么玩意儿还把手指头往墙上磨,怪不得他们要绑你,这瘾还没戒呢倒先把命玩儿没了。你糟蹋自己还要糟蹋我,脸差点儿让你抓破相,我要是不护着裤子你是不是还要啃我的屁股,啊?瘪犊子玩意儿!”
若玉闹完了乏的很,身软神疲,风平浪静了大气也不吭一个,让穆柯一个人唱独角戏去。穆柯又嘟囔起来,“妈的,一想到我屁股还稀巴烂的疼,早晚我把那畜生揍成肉泥。”
若玉没理他。
“你个小王八蛋还有没有点儿良心,我白给你啃,你舒服了也不给我个好颜色看?”
若玉没理他。
“唉!”穆柯泄气了,打舍不得打,骂又怕骂难听了,不能过嘴瘾只好强制着把若玉扳过身对着自己,盯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美人美在骨子里,不由自主地吻上一吻再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扯东扯西,“雀儿,你听我说。鸦片这个玩意儿能染上就能戒的,你瞧瞧你把自己耗成什么样子?你听说过吕洞宾没有?我娘说清朝那会儿洋鬼子就用鸦片害咱们,吕洞宾就把丹药藏在糯米丸子里,化成路边的小摊贩,赐药祛魇,你有上仙保佑着呢,不怕。你吃过糯米丸子没有?咦——也不叫糯米丸子,叫「如意果」,又软又甜。我爹说要送我去东北,你舍不舍得?舍不得我就不走,或者等病好了你跟我走吧,再没人要害你,我还能带你去看梅花鹿,你想不想看?你和我说句好话怎么这么难呢?也对,说到底是我害了你,你肯定想弄死我,这样罢我就留在这儿,你想咬人了就咬我想撞墙了就撞我,你说好不好?”
若玉面如死灰平静如水,倒叫“娘呀爹呀”的融了心,恍惚着神轻推了一把从穆柯怀里出来,翻身背过,兀自说道,“戏园子……饭馆子……窑子……澡堂子……挑担子……正经人都不干‘跑江湖’事儿……你早些回家去,莫叫你爹娘担了心……”
说完若玉旁若无人,自顾自地比了个兰花指捺在自己胸口,哼着低缓的戏调,“人言洛阳花似锦,奴久系监狱——不知春——”当真道尽了自己的心思。
若玉摇了摇头,活着已够疾苦,唱出戏罢了又要牢啊狱啊折煞人,便又双手拟合放在腹前,挑起了嘴角,“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远离却,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却不倒是快活煞了我。”
若玉唱了一两句,一会儿就又哭又笑,人生哪能和折子戏比,哭笑不得的入了梦。
穆柯瞧他心神还不正常,叹了口气,给他掖好被子,悄悄地搂住了他的肩膀,偶有北风从窗缝里拂面而来,寒凉中卷携着暗香,却不知娇俏红梅何在?只道冬末新春的最后一姝白梅在身傍……
第31章 春归燕来
穆柯再睁开眼,就看见季杏棠身边站着洋鬼子,洋鬼子身边站着管家,管家身边跟着两个小厮,小厮旁边跟着两个丫头。若玉折腾了一宿还睡着,穆柯瞧一圈人都低头盯着自己,他伸了个懒腰,当做没有看见,脑袋往若玉头上一靠又闭了眼,这一下撞的响了把若玉也惊醒了。
管家偷撬开了锁,面露难色。
季杏棠气的牙痒痒,攥紧了拳头说道,“你出去。”
若玉看见季杏棠带着艾森来了亦面露难色,赶忙与穆柯划清了界线。穆柯觉得好笑,箍紧了若玉的肩膀,看着季杏棠说,“凭什么让我出去?昨天野雀儿犯了瘾打滚撞墙的时候你在哪儿呢?一大早带人撬锁进来,你的克己复礼呢?嗤,这是什么道理。”
季杏棠不和他辩理,心平气和地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要是为梓轩好,先让艾森给他检查身体,不要紧的事往后了再说。”
艾森也不管别的,看见自己的病人醒了,给他一个绅士的微笑,若玉也没有顾忌自己多么狼狈,也没有顾忌床上多出来的奔放的男人,平静地接受艾森的听诊。
穆柯看的眼里着了火,这是听心肝跳,他还没听过呢,这洋鬼子摸来摸去是几个意思,所有人还殷切地看着,仿佛自己动手阻止只眼神就能杀了自己。他气急败坏的拢外套穿裤子,故意制造大动静,让洋鬼子听个够。可是一点儿都不妨碍人家听诊,洋鬼子听完了还奸笑。
艾森说,“没什么大问题,心律很正常。”
若玉看了看季杏棠说道,“哥,我听话,你和老李叔他们先出去罢。”
穆柯像个外人在一边考量每个人眼神传出来的信息,“有什么事儿直说,这是要干什么?”
一遭人都有难言之隐似的闭口不言,艾森倒微笑着开了口,“先生,我需要给白先生灌肠,请配合我的工作。”
“灌肠?”穆柯一听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儿,穆柯一叫,除了季杏棠都低下了头。
季杏棠拉着他往外走,“你别胡闹,不会害他。”
穆柯不信,甩了胳膊冲艾森大义赴死般叫唤,“要灌先灌我!不准动他!”
“你别发神经!”季杏棠喝止了他,“你出来我同你说。”
脾胃在中间,不是要上吐就是要下泻。若玉老是吐,呕的心肝脾肺都要出来了,艾森是洋医生,不懂中医的庸和之道,只知道哪里出毛病了治哪里,按照他们外国人的认知就有通直肠这个法子,饮食都换的清淡了还要早晚灌一次,把若玉折腾的没有法子。
季杏棠说的只言片语的,穆柯却听的明白,顿时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膈应,大清早在天井边上激愤的乱嚷嚷,“这他妈的不能够!你瞧那蓝眼珠子大鼻孔,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这他妈的让野雀儿掰了屁股给人看是几个意思!老子说什么也不同意!”
穆柯野马脱了缰就往屋里跑,季杏棠拽不住他,扶额喊人,“拦住!拦住!”
谁也拦不住。
穆柯踹门冲了进去,若玉趴在床上露着屁股,穆柯撞开了艾森把裤子给他提上。艾森被撞了个趔趄,看见走进来的季杏棠,拿着灌肠筒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季杏棠尴尬地说,“不好意思艾森先生,昨天没吃多少东西也吐了,今早……算了罢。”
穆柯蹲在床边把若玉用被子裹的严实,满心的为他好换来一个白眼,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赶走了那个要占便宜的狗东西他还挺高兴。
自从若玉害了病,季杏棠让人在小櫊里单给若玉开灶,平日里只做他一个人的饭,穆柯是没得吃,就大摇大摆进了白公馆。昨夜里两兄弟还鹣鲽情深,本想偷个闲静温存一番,穆柯一来不拿自己当外人,左一口胡说八道右一口胡言乱语,吃完了饭拍拍屁股就走,气的白啸泓一口饭都没吃下去,转身就要给他爹打电话。
穆柯愁坏了,漂亮宝贝拾掇干净了,吃了饭了不犯瘾了,哪儿都好就是不搭理自己,自顾自地看戏本奏古筝,一袭白衫好似凡尘里最美的莲。
若玉抚着筝,这些日子过得魂梦颠倒,清醒的时候倒叫他有些明白,一辈子不过是“活该”二字,这一筝的弦是三千烦恼丝,不知何地看着看着就成了一纶茧缕,那是春天要来了。若玉抬头望见春阳入小窗,不知春,却盼着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他不知道还要在淤泥里踩多久,只是今天天晴了,轻挑指倚缓弦,骤然,十里长风水叠潺潺明镜,间关莺语返璞归了太真。
一丝晴阳,穆柯蹲在旁边捧着脸看他,“雀儿,你真好看,像花朵一样,春天来了,赶紧长出一个新雀儿来。”
穆柯守了一上午,若玉没有犯瘾,只是看起来有些乏倦,嬷嬷嘱咐他去歇着,睡醒了吃午饭。说是午饭,不过一碗补气的粥两碟清汤沥水的菜,穆柯闲的发慌跟着嬷嬷进了厨房。
嬷嬷把银耳泡在碗里,又坐在小马扎上给莲子剔芯,穆柯在她边上打转,“婶婆,野雀儿都瘦的不像样子了,你们还缺几个饭钱,喂猫儿呢?”
嬷嬷一边把牙签转着捅出莲芯丢到小钵里,一面慈眉善目地笑着说,“那有什么法子,我也想大鱼大肉把小爷喂的白白胖胖的,小爷的胃口又小又不好,洋大夫说什么多补充膳什么纤维,维什么素,反正是药膳养着的胃。唉!那孩子看着怪可怜人,就是乡下的孩子也比他活络,好在有二爷疼着。”
嬷嬷唤了丫头来壁灶里添柴火。
丫头十五六的样子,穆柯看着火光映着丫头的脸,两个绑麻花辫的红绳被火光扑的旋了旋红穗,鸭蛋脸红彤彤的,小棉袄的白毛领都泛着暖意。穆柯蹲在她边上笑着问道,“诶,你有心上人没有?”
丫头的脸不只是火光映红了还是被心烧红了,愣着也不说话,嬷嬷在一边儿打趣儿,“哪个少女不思春,咱那边这么大的姑娘都出嫁了。”
穆柯又说,“你还没出嫁,是不是你爷们儿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