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拾遗录 第64章

季杏棠暗叫糟糕,这可如何是好。他揪着眉瞅了瞅白啸泓,又听冯友樵说,“呦呵,好大的威风,是不是我还要喝辣椒水、坐老虎凳,再挨个七八十仗献个雪里红让你们痛快痛快。小子,你狂,回去问问你们家老头子敢不敢和我这么说话!”

冯友樵一卷袖子,背身离开,“关门,送客!”

人连门都没进去又何来送客一说。

季杏棠忙跟了上去想要一些挽留的余地,白啸泓拉着他就走,“不跟这老东西耍混蛋!大不了血拼!”

气冲冲地走了一段路,季杏棠甩开了他的手,“你总是这么冲动,非要招惹他干什么呀?这下怎么收场,等着他来炸死你吗?”

白啸泓吁了口气,看着澄澈的天幕又看了看季杏棠,“好话歹话都说尽,他想炸就让他炸,就他不怕死不要命。让他趾高气昂地踩人头上逞威风?”他抵掌猛地拍在季杏棠脑门上,“瞧你那怂包样,忍辱负重也不是那个怂样。”

季杏棠往后退了两步,把搭在胳膊上的外套给他披上,轻声细语地说,“我哪有?我就是好生和他说话,他虽然穷凶极恶却是实打实的好人不是?官逼民反敲骨吸髓的恶社会少不了这样的人。他的兄弟虽是三教九流,还有个统一的宗师武馆,我们尽力不要和他对着干。”

白啸泓又生了闷气撇过头不理他了,季杏棠也不多说了,“没事你就回去看宝子罢,你不抱他他又要哭了。”

可恨、可爱。

白啸泓伸手折了头顶的梅花穗儿,簪进他衣襟里。季杏棠四处瞅了瞅拂手要挥掉却被他攥住了手,只听他问,“杏棠,要是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像现在这么开心?我想要一个和你一样好的孩子。”

季杏棠收回了手把梅花塞进了衣兜里,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想什么呢?还不如开个武馆来的实际。”

第55章 美人入梦

其实白啸泓一点儿也不喜欢宝子,也不喜欢抱他,要不一掌托住宝子的屁股让他倚在怀里;要不就让他骑在大腿上,头和身子都贴着腿面,腾出来两只手该干嘛干嘛。宝子还喜欢流口水,把手戳进他嘴里,还经常哭嚎,把他烦的要命,白啸泓直想把他扔到苏州河里当鱼食、吊在外白渡桥上晒成人肉干。

白啸泓把宝子放在沙发上,他又哭着伸了两个手去够,把眼睛都哭没了还咧着个嘴口水直淌,又丑又不乖。越是这样他就愈发的想那个孩子,和季杏棠一样,恬美又安静。

季杏棠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便把宝子抱了起来,宝子好像很讨厌他身上的味道,不让季杏棠抱、一抱便要蹬他。季杏棠也没辙把他放回白啸泓腿上他才安宁。季杏棠拿着手帕给他擦口水,“宝山兄那儿我去看过了,伤好得差不多了,说话也和颜悦色,只是我一说宝子他就不理我了。”

白啸泓说,“他儿子直接给他扔门口,我就不信他是铁打的心肠。你瞧他身上整天一股奶气好大的烟味都掩不住,我都没有法子出门。”

白啸泓一说话宝子就咯嗬笑,这才给季杏棠三分好颜色,刚能握住鹌鹑蛋的小手伸出来去翻季杏棠的兜,那梅花穗有些萎了,花瓣冰冰凉凉扑簌着掉在他脸上,他就眨眨眼。季杏棠伸手拿开笑着说,“若是叫他知道是你摘给我的他又要生气。”

白啸泓看着他的手掌,像掬了一捧白雪落了红,白的透亮红的诱人,他伸手说道,“给我拉个手。”

季杏棠覆掌握住了他的手,那片花瓣就含在掌心了,这边刚握了手那边宝子就要哭,季杏棠忙松了手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赶紧去休息罢。”

白啸泓把水杯递给他,“你去,我、我今天还得回我那儿。”看季杏棠又要发问他又说道,“你不知道,早些日子艾森说沈公戒毒的情况很稳定,也耐得住,后来一查才发现那些个姨太怕她们爷们儿受罪在褥子里头藏了不少芙蓉膏,哪有一边戒着一边染瘾的道理,我得回去把他看住了。这几天你也忙的累,宝子我也带走不让他闹你,把茶喝了就安心休息。”

季杏棠接过瓷杯,里面漾着薰衣草、白菊花,是安神的花茶,冲他笑了笑喝过水转身上楼,心里有事步子才迟钝。白啸泓在后面调笑,“别弄得像我要去和他的姨太偷情。”季杏棠回头笑,他也笑,等季杏棠转身又阴骘下脸,再忍一忍。

往常都是四个人挤一张床,白啸泓带着宝子走了,若玉这些天跟着卢瑾郎也不知道搞什么,比他回来的还晚,现在他一个人,翻身瞧了瞧被褥都是清爽干净的身上也没有什么不适,是自己多想了,可能是脑袋晕胀做了一场春 梦。

他就这么想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今天他又做梦了,像进了聊斋画境,梦里有女鬼或者狐狸摄了他的魂魄让他控制不住扑着人就要求欢,拨了如瀑青丝亲吻靡颜腻理,那人一转头让他看见细长入鬓的吊梢眉和泪涟涟的丹凤眼,擦了他脸上的粉墨,是若玉。知道是悖德的事情也睁不开眼了,美人就是美人,素衣堆叠在胯间,半遮半掩露出白皙的一块皮肤足以让他把持不住,遂抱着他的双腿悉数泄在里头。

若玉像昨天一样把二人收拾的干净,躺椅在他边上,是实在的枕边人。待第二天他早醒了季杏棠还睡得很熟,短发微绻在耳边、神情也是柔和的,皮肤还因昨夜的喷张泛着浅红。若玉架肘撑着脑袋看了一会儿不自觉地靠近亲吻了他的眼睛,他没有多想其他的,有一天是一天,瞒一天是一天,谁叫自己喜欢这个男人。

若玉起床把戏衣绣鞋藏好了,回到自己房里睡好,再装作无事发生。他出神地看着房顶,觉得自己龌龊透顶,又一想是白啸泓造的孽,那天他在房门外听的一清二楚。

白啸泓要挟奶娘,要她还未嫁人的同胞姊妹每天晚上到季公馆来,瞒着季杏棠借腹生子。白啸泓答应等孩子出生了会给她们一笔钱送她们离开上海。

若玉故意借口和卢瑾郎一起有事要忙掩人耳目,本想着晚上回去告诉季杏棠。昨夜里季公馆的人全让白啸泓支走,许是他也不愿意看见季杏棠和别人欢好也没有再待在这儿。若玉先遇见了那个姑娘要把她遣走,先前听姐姐说是给流氓大亨生孩子,抵死不愿又哪能由得自己做主,现下有人肯帮她,便老实听他的安排。若玉进了屋子,也不知道白啸泓给季杏棠下了什么药,迷的他七魂八魄离了窍,稀里糊涂就惹上了若玉。

年少最初的欢喜、情事最初的萌芽都是源于这一个人,水深火热之际又怎能分出心来思虑自己是否堕入了深渊,终究是逃不掉,哪怕他不知道自己也欢喜。

到了年底,那肚子还是没有动静。白啸泓不知道夜夜承欢的是白若玉,如果知道了非要把他扒皮抽筋、拆骨入腹,便是如此也解不了他的心头恨。若玉无意撞见白啸泓冲着奶娘大发雷霆,她唯唯诺诺地点头,向若玉,她的盟党投去恳切地目光,若玉知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季哥、自己、无辜的姐妹二人都在劫难逃,他要逃跑。

小年夜里,四口人安安生生其乐融融地吃了年夜饭。白啸泓抱着宝子在阳台上看烟火,若玉在客厅里坐着细碾咖啡豆,季杏棠捧了热茶给他,若玉抬头看他看着看着眼睛就酸涩,接了茶杯赶紧低下头,泪珠子就滴入幽绿的茶水里。

又逃不过季杏棠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若玉抹了眼泪带着些许微笑自然答道,“我想师傅了,他老人家一个人在北平不知道过的好不好。”

季杏棠把袖口上挽坐在他身旁继续磨那咖啡豆,轻缓地像是在碾磨若玉的感情,把整个人全都碾碎,散出苦涩的醇香。

“段师傅还好,每逢过节你给他写信也是佳音,我也寄过铜细衣物给他”,他忽地开玩笑说,“倒是你,离开这么多年还是念他要哭,不知你离了我会不会想的心慌,慌的落上两滴泪。”

这话说的若玉浑身战栗,这一走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能见着他,心慌的要哭该如何是好。若玉没攥紧杯子,轻“咣”一声洒了满桌的油茶,又碰倒了刚盛出来的咖啡粉,粉末一点点被浸透,茶几上狼藉了。季杏棠忙瞧他有没有被烫到,又用抹布擦了一番......

夜里若玉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他心里藏了不少的事,很多很多都不曾告诉季杏棠。

季杏棠只知道他活的矜贵傲气不知道他曾给人当亵玩的娈 童;知道他一张皮面白皙干净不知道这张脸画过多少浓墨重彩、粘过多少张假脸皮、易过多少妆;知道他是落魄的金枝玉叶满身孤勇不知道若是他孑然一身怎么会撑到现在;知道他热忱纯良不知道是自己勾引他上床。

若玉一个人是逃不走的,可是他背后的神秘人有滔天的本事,他可以把姐妹俩安然无恙的送出上海,也可以把自己悄无声息的弄走。他也不用付出多大的代价,在白啸泓身边这么多年,他有的是筹码。他只要硬硬心肠不贪恋肌肤之亲也就不用忍受切肤之痛。若玉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穆柯痞笑的嘴脸,若玉翻身把自己包裹进被子里,穆柯他是个傻子罢。

第56章 床笫之私

若玉像往常一样出了季公馆上了卢瑾郎的车,他说今天不去报社也不去他学校而是想去聚宝茶楼喝茶,卢瑾郎并无多言载上他就往英租界跑。若玉闭着眼倚在车座上小憩,卢瑾郎说,“梓轩,我新写了一个故事,明年准备在报刊上连载。”

若玉随口说道,“整天窥探香闺秘史桃色春宫就那么有意思?把你画的春宫图翻出来,你爹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卢瑾郎竖指在唇边嘘了一声又哈哈大笑,“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叫春宫画本?那是艺术好不好。鸳鸯蝴蝶派里张恨水还写过《金粉世家》呢。”

若玉闷哼着鼻子轻嗤,“耍流氓的艺术。”

卢瑾郎自顾自地讲述起来,“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前朝遗孤的故事。小公主从小被卖进青楼,出落的明艳动人,待她成人那日老鸨要把她高价卖给王孙公子,造化弄人让她遇见了以前在公主府里青梅竹马的情哥哥给她赎了个清白身。”

“庸俗。”

“你听我说完嘛。”

“谁知那情哥哥有心仪的姑娘,公主只得把他当亲哥哥。直到遇见了有情郎,好不容易两厢情愿心意相通,那有情郎抛下她报效沙场去了。再然后,公主与她的情哥哥暗中偷情......”卢瑾郎讲到兴起之时若玉突然睁了眼,语气毫无波澜打断了他的话,“闭嘴。”

卢瑾郎嬉笑,“你怎么和我爸似的,还要说我罔顾伦常不成?”

若玉把脸埋在掌里揉了揉又吁了口气,平静的问道,“那你说她是喜欢情哥哥多一些还是喜欢有情郎多一些。”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