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你迫走小秋是不得已的事,是倪哥没有好好保护他…」倪谦自责地道。
「不…裕哥说得对,小秋不是江湖中人,我不该接受他的…」左临风突然沉默不语,只有车厢外嗒嗒的蹄声响个不住,裕哥等一时也不知说甚麽才对。
沉静下来的左临风远比他发怒可怕得多,表面上看不出丝毫激烈的情绪反应…是甚麽情绪也收敛起来,就像酝酿中的风暴,谁也不知将会何时爆发,如何爆发。过了片刻,左临风才打破这片可怕的静默:「现在首要的事,是要到啸天宫里救人,即使他被人杀掉,我也要找到他,倪哥,代我告诉贺兰独笑,左临风弃战认输,他想要我的血,那就到啸天宫要罢。」
「小叔叔!」
「二哥儿别鲁莽!」倪谦和南宫一鸣同时劝阻。
「倪哥,我不是鲁莽,是我的心没法静下来,又怎能应付贺兰独笑?与其白送性命,我宁愿留著这条命,至少可以救回阿秋和十一郎。」左临风的语声尽管冰凝一样地冷,可是那份激烈的焦灼与执念却似烈火般狂暴,他绝不容许啸天宫再次夺去他重要的人。
南宫一鸣细想之下,左临风避而不战亦不无道理,裕哥更是马上认同:「对啊!救人要紧!比武甚麽的有啥了不起!」
倪谦忽然道:「本来我可以等到你比武之後才告诉你小秋的事,二哥儿有没有想过,为何倪哥明知会扰乱你,还要这样做?倪哥怎会想不到你会为小秋放弃这一战?」
左临风微微一愕,却没有说话。
倪谦握著他的手道:「以你的聪明,不难猜到我的用意…只是你太在意小秋,老是觉得亏欠了他,所以情愿死在他身边而已,告诉倪哥,不将此事暂时隐瞒是甚麽原因?」
左临风深呼吸一下道:「倪哥不想我死在贺兰独笑或是啸天宫手里。」
「好,说下去。」倪谦温言鼓励。
「只有过得了贺兰独笑这一关,我才有闯宫救人的资格,因为我对那个人毫无把握…不,是毫无办法才对…」左临风微现惨淡的笑容。
「连你也毫无办法?那人是妖怪吗?」裕哥瞪大眼叫道,在他和楚茜心中,四子一帝,尤其是青帝,已强到不是人类的地步,做梦也没想过世上有比他们更强上许多的人。
「倪某不会武,想像不到那人有多厉害,但才子告诉我,那人可怕的地方不止是武功,而是二哥儿从小心灵已受那人的秘术控制,在那人面前,二哥儿连反抗的馀地也没有…」倪谦道。
「那不是糟透了吗?」这次就连南宫一鸣和楚茜也叫了起来。
「连就是二哥儿必须跟贺兰独笑对上一仗的原因…」倪谦还未说完,左临风抢先说道:「是爹要倪哥来报讯的麽?」
倪谦点头微笑:「果然瞒你不过,一眼便看出你倪哥不会懂得这些江湖之事,才子是想你知道你的性命有多重要,更想你从贺兰独笑的秘术中找出应付那人的方法,救自己也救小秋。」
「我明白…但是,外面那位朋友听够了没有?」左临风说到一半时,突然提高声音。
「怪不得别人说瞎子的耳朵特别灵,人家只听到一点点罢…」清冷而微带稚气的嗓音响起的同时,马车同时戛然停下,原来已到了紫霞峰下。
「兄台是赤岭宫的人?」左临风从车中飘身而出,落在路旁一株枯树旁,对树上坐著一名面罩白纱的白衣异族少年道:「兄台是赤岭宫的人?」
「你猜猜。」少年眨著月光流泻似的银瞳,佻皮地一笑。
「兄台身怀清冷虚寂之气,声音尚在弱冠之龄,除了星宗主的师弟,魔圣的关门弟子月圣子寂月之外,再无别人。」左临风还有一句没说出的,他跟寂月未曾见面,但灵神早已有过接触。
「你猜谜儿的本事倒也厉害,师父本来叫我来接你到别处去…」
左临风点头:「寂月刀法如月华在天,无尘无碍,以洗心炼灵为先,用於追踪,一经月圣子的灵气锁定,百里之内,不管目标逃到那里亦是无所遁形。」
寂月夜月般的眼晴笑得灿亮:「啊哟哟,你这瞎子文绉绉的,称赞起人来可真好听,寂月的功夫还未到家,不过要找你可特别容易,尤其是这一次,你的灵气强了好多哩!害得寂月也很想跟你打一架。」
左临风转向倪谦笑道:「幸好我刚打消了避战的念头,否则肯定被这位少爷硬捉了去。」
寂月竖起食指摇了两下,咯的一笑:「师尊才不会让阿月有动手的机会呢!瞎少爷你要是溜掉,师尊生气起来,顶多将峰顶那批无聊人一古脑儿的炸掉。」
原是前来迎接左临风到紫霞峰去的烈缺,此时正偕同连山秋雨愁二人掠至,听到寂月的话全都大吃一惊,只有没到过峰顶的南宫一鸣一时没会过意来:「峰顶的无聊人?」他停了一下才惊呼出声:「你们竟然…」
寂月望望烈、秋三人道:「谁叫你们惹来许多笨旦?师尊光看著山下的车啊马啊已经讨厌死啦,反正火器也是从波沃玛那家伙手上劫来的,花光了也不用可惜。」
秋雨愁和烈缺面面相觑,他们早查知波沃玛偷运了一批火药火器进城,却一直找不到那批火药的下落,想不到竟是被赤岭宫夺走,如果他们真的用来对付峰上各路的江湖豪客…
他们越想越是心寒,左临风反而没有半点惊惶失措,还轻松地笑著称谢:「多谢魔圣暗中相助。」
寂月傲慢地回应:「你们怎猜想得到师尊的目光和手段,他才不是帮你们…」
众人不明所以间,左临风道:「魔圣是不想西突厥独大,借此狠挫地们一下,以维持西域诸国的平衡,故此魔圣不会贸然以火器做出彼此无益之事,再次挑起中土和西域的纷争。不管怎样,在之前的动乱里,叛军少了这批火器,免去帝都里许多军民伤亡那是不争的事实。」
深悉西域各国状况的秋雨愁暗叫惭愧,他虽熟知西域局势,洞察力仍比不上左临风迅快清晰。
五十三. 报讯(3)
寂月银亮的瞳眸好奇地把左临风从头到脚的看了一趟,突然从树上跃下,拉起左临风的手,笑得好不亲热:「厉害哩!你这瞎子知道的倒比这些开眼的还多!」
左临风有些无言,他虽然他不介意,但被人瞎子长瞎子的说著总不是味道,可是寂月笑语天真,实在叫人很难生他的气。
寂月忽发奇想:「你做师尊的徒儿好不好?师尊的心意阿月最清楚,他最喜欢你这样又强又聪明的人,阿月也很喜欢你,不想你被师尊杀了取血,最多阿月吃亏点做你的小师弟吧,我带你到西域玩去,谁也不敢欺负你,谁笑你眼瞎我给你揍他…」
虽然看不到寂月的表情,左临风也感觉到寂月的友善亲近,那是纯粹来自灵觉上的感应,是任何伪装也伪装不来的。左临风有些奇怪,寂月虽是贺兰独笑的徒儿,但所修的功法,身上的气息和特质却是截然相反,完全不带半点邪道气质,单凭贺兰独笑可以培养出一个跟他完全不同,但又厉害非常的徒儿来,此人高明之处更是令人畏惧。
左临风就像跟朋友说话一样:「阿月的意思我已尽知,但我和你师尊的事,只能由我们自行解决,阿月明白麽?」
寂月耸了耸肩:「阿月不是不明白,只是舍不得,你的灵气吸引著阿月,阿月觉得很舒服,很想留在你身边。」
寂月的话,在烈缺等人耳中,简直就是直接的表白示爱,面色全都变得古怪之至。只有左临风明白,寂月喜欢的,不过是玉种或是凤血散发的强烈灵气而已。
左临风怕寂月多说多错,忙向寂月做个有请的手势道:「还请月圣子为左某引路。」然後转身对倪谦一揖道:「二哥去了。」
「倪哥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倪谦才刚说罢,寂月的人已平地拔起,像朵白云般冉冉飘飞,一面向左临风道:「阿月要走啦!」左临风只好展开身法,追上前去。
烈缺向倪谦说了一句:「有劳大人转告他们,决战地点已改。」马上跟在铁衣秋雨愁等人身後飞快掠走,只剩下倪谦和裕哥三人。
裕哥看著寂月和左临风宛如御风飞行的身影,目定口呆,呆了半天才自怨自艾地喃喃:「天啊!老子从前怎不学好轻功!如果可以追上去看这一战,这一辈子也没白活了!」
「猫猫,把鬼火给我。」顶著两个黑眼圈的立秋没精打采地道。
猫猫嗷的一声,将短刀「月寒沙」递给立秋,短刀才一入手,立秋已觉刀上冷煞之气侵肌入骨,他心中有点发毛,但瞧了半天,也不觉再有何异样,於是手起刀落,一只雪兔的头像切豆腐般无声无息的被切了下来,立秋不禁喊了一声:「好家伙!用来切菜硬是要得!」
取得「月寒沙」後,二人重新将阿呆的遗骨埋好,闹了半晚,天也快亮了,立秋在水潭边找了个避风处生了个火,叫猫猫捉些甚麽回来当早饭,自己趁机弄乾净尿湿了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