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十三没去理吴爷的讥讽,他只是面带怜悯的替越星河仔细擦拭着沾满了黄纸屑的脸。
越星河轻轻地呻吟了一声,红涨的脸色也终于渐渐变得有些正常,他眨了眨眼,在看见许十三后,眼中又流露出了一抹温和的感激之色。
取出越星河嘴里的布团,许十三随即便提起了药壶,他不想越星河多吃苦,当即便用眼神暗示对方配合自己。
越星河自然不是傻子,他看出了许十三眼里对自己的怜悯和同情,可他却笑了一下就闭起了眼,依旧是一副不肯配合的模样。
吴爷在这里多年,很清楚越星河的脾气,对方就是一个软硬不吃的家伙,你对他好?没用!
“别费心了,撬开嘴灌就是,呛不死就成。反正越爷就不喜欢别人对他太好,我说的对吧,越爷?”
“吴老头,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要掐断你的脖子。”
越星河猛地睁开了眼,碧眸顿时狠狠瞪住了吴爷,就连许十三这么迟钝的人也感到了对方眼里那股铺天盖地的杀气,相当煞人。
吴爷被越星河瞪得心头一怔,不知为何生出一些不安和恐惧来,他勉强笑了笑,装出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啊,我就等你杀我,不过我看是不可能了。武林大会上你被判终身囚禁,这一辈子都离不开咱们这儿,你怎么杀我?”
越星河一直冷冷地瞪着吴爷,对于对方的挑衅他也不多话,只是嘴角那抹残忍的笑容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十三年过去了,对方骨子里的戾气从未消减,反倒变得越来越旺盛,对于越星河,吴爷的心中不能说是一点儿也无恐惧的。
最后,他厌了这样与越星河无谓的对峙,挥了挥手,对许十三再次吩咐道,“还愣着干嘛,撬开他的嘴,灌!”
许十三无奈,只好掐开了越星河的嘴,好在越星河并没有太过难为他,不然许十三笃信自己肯定不能这么顺利地迫使对方张嘴。
特殊构造的壶嘴又深入了越星河的喉咙里,许十三的手微微一提,温热的参汤立即汩汩地灌了进去。
或许是经过了昨夜那一次,许十三的手不像昨日那么抖了,只不过依然有些汤水被呛了出来。
灌完参汤,许十三照旧又把越星河的嘴塞了起来,在他就要离开之前,他看到越星河对自己使劲的眨了眨眼,那双眼里充满了某种期待。
站在一旁的吴爷吧嗒吧嗒的抽着烟,也没急着出去,他一下掀开了匣床上的号天板,看了看越星河被束缚得紧紧的身体,兀自说道,“咿,不对啊,昨儿一整天到现在,您怎么没尿啊?”
越星河目光冷厉地看着嘲弄自己的吴爷,锁在身侧的手又攥得紧了些。
吴爷昨天是故意没让越星河方便的,他倒是想看看这个躺了匣床都这么嚣张的男人不能脱裤子拉屎撒尿到底会有怎样的丑态。
不过看来对方似乎挺要面子的在一直忍着。
“怎么,要尿不?我来帮您啊。”说着话,吴爷就直接伸手去拽越星河的裤头了。
“呜!”越星河急促地呻吟了一声,目光也变得更为灼人,很显然,他不想吴爷碰自己。
吴爷也当然知道对方这点习惯,要不是陆逸云严令他们不得侮辱越星河的身体,他还真想扒光了越星河,让大家看看这大魔头一鸟两蛋和常人无异的羞涩模样。
“既然您不想那我也不强求了,还是那句话,我们可没什么功夫老是进来伺候您拉撒,要是越爷不想回头把自己的裤子尿得湿嗒嗒的到处都是的话,您就开个腔让我帮你插根管子,到时你轻松,我们也轻松。”
“哼!”越星河死死地盯着吴老那张充满了对自己嘲弄戏谑的脸,干脆就把双眼闭了起来,不再理会对方这副小人嘴脸。
吴老讨了个没趣,心里更是憎恶越星河,本来该替越星河方便的他也找到了不用动手的借口,当即便叫上许十三一起离开了刑房,将铁门再次锁了起来。
“等着看吧,明天准叫他尿一裤子。”
吴老冷笑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快意。
许十三呆在一旁半晌没敢出声,只是循规蹈矩地回房收拾了药壶,又把自己中午和吴爷要吃的东西热好了,这才躺下午休了片刻。
那只大黄猫似乎是习惯了许十三的怀抱,今天竟只是乖乖地窝在对方怀里,一点也不闹腾。
倒是许十三心里忐忑不安,辗转反侧,他虽然没有确切答应过越星河的请求,可是看今天吴爷的样子真是要把对方逼到绝路才肯罢休。
只是去帮越星河方便一下,也不算什么事儿吧……许十三悄声嘀咕着,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大约傍晚的时候,阿蒙带人下来了一下,他们去甲监三探视了霍青之后,对吴爷说道,“大约明日余护法会亲自把甲监三这位接出去。”
“好,我叫十三好好照顾着呢,应该没什么大事。”吴爷点了点头,眉间微微一展,似乎对甲监又少了个麻烦而感到舒心。
许十三此时正窝在屋里琢磨着晚上怎么悄悄去刑房让越星河方便,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钥匙,又看了看已经摆好的饭菜,突然灵机一动就放下了怀里的大黄猫。
晚上,阿蒙他们干脆就留在这下面吃饭了,吴爷自然乐得热闹。
许十三跑前跑后的给众人添着菜,不失时机地问了句,“阿蒙哥,吴爷,你们喝点不?”
阿蒙看了看吴爷,显然是酒瘾被勾起来了,他舔了舔舌头,笑着说道,“老爷子,要不喝点?”
吴爷沉吟了片刻,他琢磨着越星如今不在甲监一里面的话,自己是不好喝酒的,因为看管这么个重要的犯人,要求自己随时都得保持警惕。
阿蒙也看出了吴爷的心思,当即劝道,“咱们难得这么吃上一回,没点酒可真不像话。吴爷你是担心甲监一哪位吗?嘿,这甲监的匣床可是那么轻易就让人能跑脱的?别担心了,喝一点,也不多喝,我也不敢真耽误您老啊。”
“好吧,十三去拿壶酒出来。”吴爷似乎是被阿蒙说动了,终于点了点头。
许十三正等着这句话呢,听对方一说,赶紧着便把早就准备好的酒拿了出来,他知道吴爷酒量不好,那么今晚对方睡踏实点,自己也好悄悄做事。
第 15 章
果然不出许十三所料,吴爷今晚喝了酒之后,很快就开始有点醉了,送走了阿蒙,他这才脚步踉跄地走回来。
看见许十三正在满怀爱心地喂越星河那只猫,吴爷打了个酒嗝,坐到了床边。
“十三啊,你小子还真是个烂好人,什么都愿揽。嘿嘿,我可真不知怎么说你了。”
许十三回头看了眼醉醺醺的吴爷,禁不住为自己的计划所高兴,看来今晚又能顺顺当当地去让越星河稍微舒服下了。
“吴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想能多做点事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好,好,你是个好小子,这风华谷地底石牢也的确很多年没你这样的傻小子了。”
吴爷边说边笑,醉了酒的他也显得和蔼了许多,再不像最初许十三看见那样严肃冷漠。
他摸出了自己的烟枪,用火折子点了,深深吸了一口,悠悠吐出一圈烟丝,神色渐渐变得有些落寞了起来。
许十三喂完大黄猫,这就将对方搂在了怀里,免得它又到处乱跑。
“十三,我们平日里对越星河那么狠,你是不是在心里有些怪我们啊?”
不知道为什么,吴爷突然这样发问。
许十三一愣,心里顿时有些犯急,他没想到自己心里想得一切竟都被吴爷看在了眼里,要是对方看穿了自己今晚想帮越星河方便一下,那可怎么办啊!
他支支吾吾了一阵,到底是没学会说假话,只好说道,“我只是觉得他挺可怜的。”
“哼,可怜?这地底石牢谁不可怜?我们俩就不可怜了吗?整天在这地下,真是难熬啊。要是谷主能杀了越星河就好了,咱们也能解脱了。”
吴爷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许十三没想到吴爷心里想的居然也是离开这鬼地方,他看对方平时轻车熟路地照管着两个甲监的犯人,颇是威风,还以为对方很享受这种狱卒的生活呢。
接着,他又听到吴爷唠叨了起来,“要不是顾忌着谷主,我真想把越星河立马弄死。”
这句话可是吓坏了许十三,他忽然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多嘴劝吴爷喝酒了,对方现在醉了,要是一个冲动真把越星河给弄死在匣床上,自己岂不是反倒害了他吗!
“可别啊,吴爷,您不是说这甲监一是谷主亲自下令严管的吗……要是弄死了人,可怎么交差呢。”许十三惴惴不安地小声劝了劝吴爷,抚摸着大黄猫的手也忍不住有了些许颤抖。
“哈哈哈哈!放心,老夫也就说说。哼,其实现在看越星河这畜生生不如死地活着,我心里也挺痛快的!”
虽然知道吴爷是受命看管越星河的,可许十三总觉得看守和犯人之间不一定有什么深仇大恨才是,例如他自己就和越星河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且他也觉得对方并没有吴爷说得那么坏。
趁着吴爷喝醉酒打开了话匣子,许十三也的好奇心也催使他忍不住提出了一个看上去很愚蠢可笑的问题。
“吴爷,看样子您和金龙卫那些都挺恨越星河的,这,这是为什么啊?”
吴爷斜睨了许十三一眼,冷冷说道,“越星河当年杀过金龙卫的老大,他们恨他这是自然。而我恨他的缘故……是因为这个畜生杀了我的好兄弟!”
“您的好兄弟?”
“当年被越星河杀死的八个看守之一。我会来这里,也不过是想替了我那好兄弟的位置。”
想起当年,吴爷浑浊的目光变得更加黯淡了,他重重地抽着烟,苍老的面容上写满了许十三从未见过的悲凉。
“我那兄弟可是个老实人,这一点,倒有些像你。”吴老幽幽地看了眼许十三,接着说道,“当年他一时心软进了甲监一给有伤在身的越星河送药,结果被那畜生活活掐死,那之后,谷主才下令完全封闭甲监一的铁门,不再让外人进去。”
许十三被吴爷的话吓到了,他突然想起了昨晚自己所见到的越星河,对方温和有礼,丝毫没有任何暴力倾向,口中控诉的也是这地底石牢中人对他的羞辱和折磨。
到底谁的话才是真的?
许十三一时想不清,也不敢多想,他只是使劲地抚摸着大黄猫的背,他甚至想,越星河会不会也经常像自己这样爱抚怀里这个小东西。
这样一个喜欢小动物的人真的那么残忍可怕吗?
最后吴爷的唠叨声渐渐变低了,他叼着烟杆居然坐着就睡了过去。
许十三无奈,只得扶了对方躺下来,然后替他脱了外衣,盖上被子。
看了眼挂在墙上的一串钥匙,许十三犹疑了半晌,终于还是悄悄地取了下来,带着大黄猫走出了石室。
刑房之中,越星河的呻吟依旧充满了烦躁与难受。
当他看到许十三进来时,碧眼里这才闪出了一丝喜悦的光亮。
嘴里的布团被取出后,越星河立即笑着说道:
“小兄弟,你还是如约来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守信之人。”
越星河的嘴角微微弯了弯,因为忍受着种种来自身体内外的痛苦,他的额上业已满是汗丝。
许十三站在匣床前,并没有急着去给越星河开锁,他只是纠结地看着眼前这个已被酷刑折磨得有些虚弱的中年汉子,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想骗我?然后杀了我。”
越星河被许十三问得猛然一愣,他眨了眨眼,英挺的眉也随之一轩。
“你怎么会这么说呢?我骗你什么了?”
“昨晚我其实有注意到你很不愿意把左手再锁回去,可你后来还是忍了。或许你是觉得机会不到吧。所以你看准今晚骗我过来,然后……”
不等许十三的话说完,越星河当即嘶哑地笑了起来,他的眼里也失却了最初的温和,取而代之满是不屑与冷哂之色。
“够了!我知道你肯定是听了吴老头的话,认定我便是个恶人,认定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害你们!对,我是杀过这里的看守,还杀过别的一些人,可他们是怎么对我的,你自己也看到了!我越星河的确不算个好人,可我也绝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畜生!”话说到这里,越星河的语气也渐渐放软了一些,他轻叹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小兄弟,我知道你来这里其实已经很为难了,我昨晚就说了,你不愿做的事,我也不会难为你。你既然已认定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我也不再多说。你快快走吧,带着我的猫儿离开,莫让我拖累了你。”
说完话,越星河就失落地闭了双眼,他的神色也随之变得沉凝。
或许是越星河这番话又一次触动了许十三,他站在匣床边,看着那只不停在和越星河亲热的大黄猫,终于动手抬去了匣床上的号天板。
在刺入胸膛的铁钉离开的一刹那,越星河轻轻地呻吟了一声,惊奇地睁开了眼,他看着正在替自己解开铁链的许十三,语气微微一沉。
“小兄弟,你这是何苦呢?你难道不怕我是骗你的吗?”
许十三没有回答越星河的问话,他只是沉默地解开了越星河身上的铁链,又打开了锁住对方左手的铁铐。
“你快些,我可不能出来太久的。”说完话,许十三立即转身去取来墙角的夜壶。
越星河盯着许十三挂回腰间那串钥匙,碧眼里更多了几分诡秘之色,他微微转动着眼珠,一抹笑意又渐渐从嘴角浮现。
他伸了伸被拘束得僵硬酸痛的左臂,指间捏得一阵作响。
许十三见越星河还不配合自己赶紧方便,也忍不住催促了起来,“你倒是快些啊,要不然我可把你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