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头人好本事,愣是让两头人化了干戈,还连了姻。”
“那是因为少头人拿钱给他们各打了一口井……”
小猫抱紧小胖胖,有点心紧,那场两个寨子的火拼,他是亲眼看见的——
那时他还是半大的孩子,在族长大人家帮忙捡瓦,作为外寨子的人,他免于参与这场械斗,却在房顶上亲眼目睹了全过程,虽模糊,但两边寨子从木棍到镰刀,还有斧头,凡是家里能用上的利器,男人们都拿在手上,一个人大吼一声:“上寨的要断我们的水源,这不是要的我们命吗?反正等死也是死,我们拼了,走!”
“我们走!不活,大家都别活!”几人附和,然后奔走相告着同一句话,等小猫从屋顶上抱起四五片瓦时,就见各家屋的男人挥舞着自己能找到的最得力的家伙,就一个个自发地往下寨走了。
小猫记得那时自己那时起身,就见似乎得了消息的上寨也有人一个个下来,远远望去,只看见阳光下,都是晃动的白光,接着……
小猫抱着小胖胖不自禁发抖,那场面小猫此刻想起来都心里发憷,抬眼只见今日也是难得好天气,阳光充足,但小猫只觉得心里发冷,仿佛眼中所见都是血光。
“福晋怎么了,你的脸好白?”家仆正滔滔不绝说着这场械斗的据说版,忽见小猫惨白着脸在抖,吓了一跳,“都是我该死,不该和您说这些。”
“福晋不舒服,先坐坐!好些了吗?”一个人忙端来凳子给看上去摇摇欲坠的小猫坐。
“我给您端茶!”那个人赶紧去倒茶,心里叹啊,大寨的小姐就是不一样,那次械斗,西山上下寨据说后来连女人当时不但不阻止,还在后面呐喊助威,有几个凶辣的甚至还自己操家伙上去帮忙了。
“昊烨……少头人回来了吗?”小猫不坐,抱着小胖胖就想往自己屋里走,他想静静,械斗这种事情一直攸关全寨的生存,是无法阻止的,因为有时候不去拼命就不会解决,谁怕死,谁就只能等死,等着被人骑到头上欺负。
“才派人去传话!”家仆跟在小猫身后忙回答。
“在什么地方?”还在看油菜花?小猫心里着急,担心昊烨势单力薄,会被人欺负。
“据说还在南边,那里在试种水稻和一些药材。”家仆回答,也弄不明白少头人要干什么,田里据说灌了不少水,如果不行,那一片山坡的好地都糟蹋了,不过头人家有钱,只怕不在乎这些。!
“几天能赶回来?”种种,种什么啊,命都要不保了,种他个土豆!小猫心里发慌,倒不是怕死,只是担心昊烨路上不安全。
小猫记得那次械斗,山雀的几个哥哥也去了,当夜,一个哥哥抬回家就死了。后来又陆陆续续打了几场,人数不多,但山雀剩下的两个哥哥一个断了手,另一个脸上现在还有疤痕,那月两个寨子没有谁家不死人的,不过是死多死少的区别,伤的、残的没有完好的。不是阿帕赶去,女人们擦干泪,都要去拼命。
“天气好,明儿就该回来了。如果下雨,兴许就要晚些,入春后打雷的山路不能走。”家仆笑说,“大小姐这是想少头人了?”
“我想他做什么?”小猫脸微红,低头发现胖胖正咬着自己的小手套,一双雾蒙蒙的小猫眼很是忧郁的看着小猫,呵欠一个接一个把小猫嘴张得老大,但就是舍不得睡,怎么看都像小狼崽肚子饿,睡不着的征兆。
“说起来,少头人还是第一次出门这么久呢?快十天了吧!”家仆打哈哈似是互相耳语。
是九天半,加上晚上就是正好十天……小猫把孩子交给乳母喂饱饱,生得昊烨走后着小子没事就拿一双忧郁的大眼睛看他,好像是他把昊烨弄走了似的。
还有一天是明天,有两天就是后天……
小猫坐在屋里板着猫爪数日子,心里满满都是担心,推开窗,东边乌云云集,看样子一场雨是不可避免了,把小猫愁得在屋里走圈圈,少时小雨就不声不响淅淅沥沥下了一片。
“这倒霉的雨,晚一天下不行,偏偏赶趟似的,今天落……”小猫趴在窗子边,发愁又无可奈何,想着昊烨书房里二人,小猫心里就觉得奇怪:真是奇怪的人呢,尤其是哪个眼睛很奇怪的男人,看他和小胖胖的眼神很犀利,仿佛一眼就看出他是个男人似的,这么厉害的人竟然是昊烨的好兄弟?
猫爪挠挠头,不懂,寻思人一眼就能看白的问题,他小猫都躺平了让昊烨看,昊烨都还不知道,心里虽不想承认,但还是觉得昊烨太笨了。打个哈欠,小猫觉得自己也困了,看这雨是不会停了,昊烨今晚是不太可能回家了。
小猫和上窗,领回小胖胖,拉上被子,没有阿帕。三娘还有昊烨的日子,他们俩真是无聊啊,所以继续上床睡这一天的第三轮回笼觉,醒来吃完晌午饭再睡第四轮,小猫闭眼前觉得自己不长胖都不行,这大小猪的吃吃睡睡的日子过起来也很辛苦啊。
但小猫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刚倒下和胖胖继续第四轮午觉时,昊烨顶着大雨赶在入夜前就回来了。算算刚好十天!
一进大寨,昊烨换下打湿的雨裳,就听闻好友永铭来了,心微微吃了一惊,约莫也知道是什么事情,立刻回屋换干净的衣裳,只是路过小猫楼下时,还是忍不住想看看老婆儿子,十天变了什么模样,天天想老婆儿子,就是怕回来犯错误。
昊烨轻轻地推开屋,家里的门因为有侍卫巡逻把守,通常不是闩门,而且越是藏了金银的地方,恰好都是不落锁的地儿,越是危险的地方常常最安全。
屋里是小猫和胖胖一大一小细细的呼吸声,昊烨也没空停歇,先抱起胖儿子就一阵猛亲,想死他了,这胖儿子十天不见,长长了不少,脸也长开了,越发虎头虎脑让人抱着舍不得放索性昊烨咬了咬,小胖胖缩缩脖子,就是舍不得醒,睡那叫沉,分明就是只懒猫崽。
舍不得放下小猫崽,又想抱抱大胖猫,昊烨急啊,咬牙放下小猫崽,盖好被子,又把小猫放在被子外的一对猫爪放回被子里,盖好,亲亲,眼下不是陪老婆儿子的时候,无事,好友不会亲自来。
“没我也能这么能睡……”昊烨摸摸小猫不见消瘦的小猫脸,亲两下舍不得弄醒。
“就让你再睡会儿!小野猫子……”昊烨拿上外衣这才蹑手蹑脚往外走,刚下楼就见侍卫说:“九爷让你快点,说……”
“说什么?”昊烨匆匆往院外走,心里估摸着永铭那小子狗嘴里一定吐不出象牙,奚落人可是出了名的损。
“奴才不敢说!”侍卫偷笑。
昊烨看了侍卫一眼,他不说,他也知道那小子说了什么,那小子生来就是给福恒那小子收的。他昊烨自小就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没办法,脸皮没永铭厚,筋骨没福恒壮。
果然,昊烨一推开门,就见永铭作势要抱他,吓得他一闪,躲开这可怕的投怀送抱,他可不想为这一抱,将来莫名其妙又让人泼上一身醋味。
永铭掩住眼底流过的琥珀色光,说:“兄弟,自你出嫁到岭西,我们兄弟四五年没见了,抱一下,你媳妇又看不见?想当年,你嫁到这里,我可是伤……”
“打住,你这话对康安说,我有老婆儿子了。什么事快说!”昊烨忙打断永铭的口没遮拦,小猫在睡觉,可福恒睡着了,人在千里,都会睁着两只眼盯着永铭。
“说起来,你儿子初看像你老婆,不过仔细看,倒有你儿时模样。”永铭摸摸头,想起白天围墙上的那对母子,只是说是母子,那个母亲……永铭挑眉看昊烨笑得莫测——
脖子隐藏的极好,但那平坦的胸部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刚生了孩子的女人,而且还是山里不束胸的女人。
昊烨垂眼,心里立刻明白永铭眼中所指,永铭一提到小胖胖,他心里就有数。
“你想问小胖胖是不是我儿子?”昊烨坐下倒茶,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此生会有儿子,但孩子就是他的,不然能是谁的。
“孩子当然是你的,那双眼简直就是你小时候的那模样。”永铭拿过昊烨刚倒下的茶水喝,然后低问:“真是他生得?”
昊烨一怔,点头,:“也许难相信,但这是他生得,这就是你来的目的?”来查他的老婆儿子?在永铭面前拐弯子好比班门弄斧,直来直往,才是上策。
“不是,只是好奇,岭西可是个神秘的地方!”永铭放下茶杯笑。
“外人的看法,住久了,你会觉得这里除了比外面更穷,更闭塞,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春种秋收、一样要过年,娶妻生子、租田纳人头税,买东西要花铜板。”昊烨重新倒了一杯茶。
“这是我们去年交易买卖的各项明细。”永铭从胸口拿出一本小册子,“去年药材的钱我已经去年支付了一半,剩下一半,我按你的要求,让人在江南直接订购布匹绸缎,还有你要的水稻种子,这些刚才我问过你管家,都已经在年初收到了。”
昊烨接过永铭递来的册子,仔细看。
“今春你给我的那批药材,名贵的我以福恒的名义买下了,其余的仍然是老办法,如果福恒问起来,你知道怎么说?”永铭指着册子上一组数。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给你了。”昊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