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有禾事 第21章

  

  崇渊哦了声,道:“说来听听。”

  

  江盛直直地看着禾后寒道:“在下自与丞相相遇后,便觉丞相一表人才。后又见识丞相绝世武艺,心中甚是仰慕。”说到这儿,江盛微微顿了顿,眼神专注地瞧着禾后寒,不过禾后寒微微垂着眼睛,浑然不觉似的。

  

  江盛又道:“在下近日内便要接替惊流门门主一位,历任门主继位同时惊流门翰晓堂堂主也需更换,在下恳求皇上允诺€€€€由丞相接替此职。“

  

  禾后寒只觉不可置信,江盛此人未免太过荒唐!有那么一件不尴不尬的事情横在中间,他怎么还能如此若无其事?!禾后寒心中一团乱麻,难以说出是个怎么感受。不过他面皮上未起一丝变化,给人一种事不关己的感觉。

  

  崇渊点了点头道:“朕知晓了,不过,江公子所求是条件还是奖赏?”

  

  江盛道:“若皇上不愿以此作为赏赐,那在下便只能说这是条件了。”眼光流转之间,一双桃花眼竟带出点深刻的意味。那丁点深沉好似是大雾中乍明的星火,有种叫人霎时清醒的力量。

  

  禾后寒震惊过后,心下已转过不少念头。江盛这个要求有没有私心他说不好,但是从大局来看却是对双赢之举。对朝廷对皇帝而言这是一个绝佳的牵制手段,对江盛而言这又是一个保障和支持。

  

  崇渊自然晓得这些,只听他从容不迫地道:“此事朕允了,江公子大可放心。”又对禾后寒道:“爱卿要做好这堂主。”禾后寒只好点头应是。

  

  江盛抬手施了一礼,禾后寒注意到这是他对皇帝行的第一个礼,只听他简短地道:“多谢皇上,在下必全力而为。”

  

丞相有何忧(下)

  是夜。

  

  禾后寒轻轻把门带上,隔着门扉道:“皇上请安心休息,微臣就在隔壁屋子。”

  

  崇渊并没有回话。

  

  禾后寒闭上眼睛长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这才觉得轻松了些。他抬起头,天上的月亮被大片黯淡的云层掩埋,迷迷蒙蒙的不知所踪。这就好像是对禾后寒他们现在处境的描画。

  

  自舜朝建朝以来,从未有一任皇帝连续一月不上朝。更有甚者,禾后寒想到这里,只觉得胸口如坠大石,他甚至无法预测这个状况还要持续多久。

  

  皇帝,江盛,昱亲王,七巧教,江湖……这一切一切全都一股脑儿地倒进他的脑子,让他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唯一叫他略感欣慰的则是,皇家的探子们非常能干,这一路上也多亏了他们精密准确的安排,才能让皇上每到一州皆可由秘密分点获得朝廷上的情报,继而再由他们将皇帝的指令传给宫中暗卫,以此才不至于让朝廷局势放任自流。

  

  “丞相。”

  

  禾后寒姿势不变,声音低低道:“随我来。”

  

  石壁东侧,竹林。

  

  禾后寒摩挲着身侧一棱一棱的竹节,转身问道:“为何今日密报来得如此之晚?”

  

  来人一身樵夫打扮,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不过禾后寒知道,那只是伪装。那人弓着身子道:“此处偏僻,离最近的密站尚有一日路程。且此山诡异,我等困入其中一个多时辰。”

  

  禾后寒想了想,问道:“可是一只鸟儿领着你到此处?”

  

  那人应道:“大人英明。”

  

  禾后寒并不接话,而是伸手道:“皇上已休息了,密报先交予本相罢。”

  

  “是。”那人从怀中摸出一个细长的深棕色木筒,恭敬地递过去。接着又从袖口抽出个小口袋道:“这是宫中送过来的药粉。”

  

  禾后寒勾起嘴角,笑了笑,道:“辛苦你们了,沿着原路下山吧。”

  

  那人愣了愣,马上回神道:“属下遵命。”

  

  禾后寒注意到了那人的愣神,疑惑道:“可还有要事相报?”

  

  那人顿了顿,回道:“并无,只是大人卸了装与属下第一次所见相差甚远。”

  

  禾后寒知道自己天生一副书生相,对比那江湖硬汉的模样的确反差极大,于是漫不经心地搭了一句:“哦?本相倒很喜欢那副扮相,你如何看?”

  

  那人略作思索,回答道:“属下并非指大人外貌形象的变化,在属下眼里人的外观皆有条有理而不分美丑。”

  

  禾后寒来了兴致,追问道:“那你又是因何意外?”

  

  那人说:“刚刚大人突然笑了,属下只是从未见过。”

  

  禾后寒叹了口气,道:“本相深觉任重而道远。”

  

  那人犹豫片刻,只道:“属下告退。”

  

  禾后寒待密探走远了,便将木筒封蜡启开,但紧接着他动作一滞,又将蜡丸顶了回去,转身时衣摆一闪就将木筒收进了袖口。

  

  只听他平静地道:“夜已深,不知江公子找本相有何事?”

  

  江盛慢慢踱进竹林里,根根竹影分明投在他身上,反倒使他周身的轮廓模糊了些,只一双桃花眼在黯淡的月光下显得波光粼粼的,乍一看直叫人心惊不已。

  

  “在下今夜辗转反侧,实在难以入睡,有几句话,在下一直想对丞相讲。”

  

  禾后寒扫了他一眼,从喉咙里滚出个上挑的音节:“哦?”

  

  江盛停了片刻,似乎有些惆怅的样子:“在下深知丞相对在下成见颇深,”

  

  禾后寒打断他道:“江公子多虑了。”

  

  其实禾后寒刚刚一见江盛就知道这人大抵是要说说他们这过节,毕竟有这档子事儿亘在中间,虽然不说,但彼此心知肚明的,总会对日后行事有些影响。因此禾后寒原本也做好了顺水推舟一笔带过的准备,谁想江盛这第一句话就惹了他不快。

  

  江盛摇摇头道:“在下自身受重伤在生死关头徘徊多日后,心内只觉多年以来前所未有的清明。在下思虑之后以为,归根究底这不过是误会一场。你我二人若不是相遇在那时那境,丞相必不会犹疑试探,在下亦不会因此会错了意铸成大错。倘若今日是你我初次见面,在下以为,今时今日你我该把酒言欢,相见恨晚才是。在下只怪命运弄人。”

  

  禾后寒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无话可说,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浓浓的疲惫,他忽觉自己近来情绪波动颇大,也太过频繁。这么一想,禾后寒挥了挥手道:“江公子所言本相已明了。你辱我一次,我伤你一次,此事就此揭过罢。本相只望日后江公子能不计前嫌,助我皇一臂之力。”

  

  江盛眼睛一亮,一扫惆怅模样,连声音都大了些:“丞相请放心,在下必全力而为。”

  

  禾后寒懒得再说什么,微微吁了口气,身形微挪,一眨眼,人就掠到了竹林外。

  

  江盛在他身后遥遥看着,等着那道青灰色的影子融进了寡淡的月光,等着月亮从层层乌云后探出条缝儿来,等着一道一道竹影在夜风中熟睡了,他才慢慢舒展了眉目,眼睛里一点一点地溢出了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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