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崇渊对荣嘉禄与他的关系并未起疑,又何必连禾凝凝一家都监视起来?
禾后寒想到这,只觉自相矛盾,好似钻进了个死胡同里。
回到此时此刻,那太医这会儿又定下了心神,走到禾后寒边上,说道:“丞相,下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禾后寒面无表情地道:“说吧。”
那太医说道:“令妹体质特殊,每诞一子必有波折,唯有用下官祖传秘药方可顺产。”
禾后寒眉头一拧,只觉这太医的话太过玄妙,一时摸不着头脑,他又不知是真是假,只好放慢语速问道:“本相对医术也略知一二,不知舍妹这体质特殊在哪?”
那太医不慌不忙地应道:“舍妹体质阴寒,且骨盆较常人略弯,若要顺产,没有药剂辅助恐怕困难。”
禾后寒心道这太医也不算瞎说,凝凝从小手脚就冰凉,的确不易生产,至于骨盆较弯,也有原因可循。他这么一想,也觉得没什么好办法,只好对那太医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日后舍妹还要靠太医多费心思,你且同本相回府罢,本相会好好犒赏你。” 又问了一句:“太医姓什么?”
太医应道:“下官姓张,丞相太客气了,丞相乃我朝护国公,为丞相效力下官义不容辞。”
禾后寒扫了他一眼,只觉这张太医说话狡猾得很,是个老油条。
禾后寒回到相府时,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他忙活了一天,心思都不在吃饭上边,这时才感到饥肠辘辘。
他本打算叫厨房下碗面条就罢了,不料一进中厅竟然见明晃晃的,江盛和珠华坐在桌旁,桌上摆着几盘菜,并未动过。
禾后寒一愣,罗祥在一旁说道:“自大人走后他们就一直在这等着,小的劝过了,只是江公子说您还没回来,他不吃。”
禾后寒还来得及说什么,江盛一抬头看见了他,神色一喜,大步跨过来,关切地问道:“你妹妹如何了?”
禾后寒微微抬头对上江盛的眼睛,那总是含情脉脉如春水的桃花眼,此时此刻看起来却那么真诚与着急,毫不含糊的关心与担忧。他对江盛笑了笑,轻声道:“本相为她起名周婉灵。”
珠华接过话,高兴地道:“真好!”
禾后寒笑得眼角微弯,他坐到桌边,转头招呼江盛,“你也过来吃吧。”
江盛只觉被天上掉下的钱袋砸了脑袋,忙不迭地坐过去,笑道:“瑞声今日这般体贴,在下心中简直要惶恐了。”
禾后寒心道你这人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来试探我。不过他现在心情好,又刚得了一个小侄女,此时此刻有这么真情实意的两个人陪着他,即便江盛存了自己的心思,禾后寒也疲于应付了,他笑着转头对候着的张管家说:“今日府里有喜,叫所有下人领一份赏钱罢。”
张管家在禾府做事多年,更是看着禾凝凝长大的,此时也是喜上眉梢,连忙应了是。
这一晚,禾后寒沉浸在了这得之不易的单纯的喜悦之中。
好久不见,快要忘了的感受。
与此同时的皇宫,嘉毓殿上,截然不同的氛围。
太医站在一旁,低着头一五一十地像崇渊禀报着:
“丞相妹妹生了个女孩,丞相起名周婉灵。”
“下官按皇上吩咐,告诉丞相的妹妹体质有异。丞相信了,说日后他妹妹再有生产还需下官照看。”
“丞相的妹妹身体并无大恙。”
崇渊等太医退下后,又拿起手边的密折,密探所报同太医所言一致,只是更为详细。
整个殿里只有皇帝一人,火光黯淡,被宽敞的地面铺平,一丝热乎气也没有,秋日的夜风有些凉意,这让独自一人的崇渊觉得有些冷。
他突然叹了口气。
次日禾后寒秘密进宫谢恩,皇帝并无表示,好似只是随便派了个太医,简单得很。
禾后寒心中却有了思量,他心存疑虑,夜里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不少事,他做了个决定。
为了这个决定,他将会付出前所未有的努力和心血,来帮助皇帝,帮助皇帝尽早地立后。
等崇渊立后,等皇帝有了后宫……
到那时,先皇交托与他的责任也已经尽了,皇帝有了自己的势力,自己的后宫……他这赶鸭子上架一样的丞相便也可以放下了。
那时他的家人不必活在暗处或许隐藏着的监视之下,他亦不会再与至亲的师兄形同陌路。
再等边疆平复之后,他就陪同珠华姐去塞外看看,看大漠苍穹,看天边云卷云舒,去留无意,若江盛到时还要缠着他,他便躲得远远的,叫他找不到,叫他放弃。
他怀念做县官的那两年,他期望脱身这一切,他前所未有地涌起了强烈的愿望,他想崇渊尽早立后。
禾后寒只有一个妹妹,对她的疼宠简直刻在了骨子里,禾凝凝难产这个危机带来的疑虑迫使他的情感偏向了远离朝堂,远离莫测的帝王。
他对一直崇拜的奉为神明的皇权产生了一丝莫名的畏惧。
丞相有何忙(上)
这一日,禾后寒同珠华正吃着晚饭,他正纳闷着江盛今日怎么没来,就见江盛从前院进来,正了正衣冠,长舒一口气,禾后寒见他这模样显然是一路疾驰,疑惑地问道:“江门主武功盖世,难不成也遭人围追堵截?”
江盛摆了摆手,咽了口唾沫,叹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禾后寒见他不愿多说,愈发好奇,仔细打量着他试图找出蛛丝马迹,但江盛脸皮厚的堪比城墙,岂能轻易叫他看破了。
禾后寒半晌无解,也不愿向江盛示弱,不由得不悦起来。
却见门房通报的小厮一脸激动神色地小跑进来,瞥了江盛一眼,神秘兮兮地在禾后寒身后低声道:“大人,外边有个女人非要进来,说要找江公子!”
禾后寒只觉一问得解,一问又来。